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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 1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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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们寒暄完了啊,”时殃宽容地笑着,“终于可以提要求了,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我主要想让你们情侣团聚,电话挂断以后,会有人来接你,跟他走,不要带人,也不能报警,一个人来。”
“当然,如果让我知道你给警方或者任何人留了位置线索,”时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促狭而笑,“我一定让你爱人,生不如死。”
“池欧,不要听他的,我真的没事,别来,”尤辰舟的声音也颤了,像是踩着冰面上,随时可能跌入某个水池,命悬一线般紧张而又恐惧,“池欧,不要来,相信我,好吗?就这一次,相信我,不要来。”
“我答应你。”池欧冷冷开口。
尤辰舟心口狠狠一疼,沉沉闭眼。
“我会照做,同样我也有要求,”池欧说,“他不能有事。”
“笨死了,池欧。”尤辰舟沉沉说,双眼却滚烫。
“尤辰舟,”池欧最后对着电话说话,不再焦躁不安,冷静而又坚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一次替小哑巴出头的时光,他说,“别怕。”
刹那间岁月翻涌,眼前的苟且成了泡影,隧与焦黄的回忆衔接,一切都消失了,于是童年河边的柳树与眼睛重逢,几岁大的小孩儿站在那里,等着另一个小孩儿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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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间尤辰舟过得实在太不太平,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疼痛,皮肉的疼、情绪的疼,啃噬他每一寸骨髓。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唯剩一个驱壳一动不动。
他被摘掉束缚,扔在房间角落,整个人暗沉沉地缩在墙角,看上去黯淡又可怜。
时宁走了进来,给他晚餐。
尤辰舟不曾给予她一个眼神。
“吃点东西吧。”时宁小心翼翼说,“已经晚上了。”
尤辰舟仍不看她,也不说话。
“你如果想活下来,就要攒够体力,再过几个小时药效就发作了,吃点东西吧,别和自己较劲。”时宁眼里浮着心疼。
尤辰舟终于抬眼,远远看着她,时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走上前,把饭放在他面前。
她看着少年皮开肉绽的伤口,叹了口气,去拿筷子,“我喂你吧,你的手,动起来疼。”
她轻轻夹起菜,缓缓送到尤辰舟嘴边,尤辰舟却不动,只冷冷盯着她。
“想活下来,就吃了吧。”时宁并不避讳他的目光,“没有下毒,放心。”
尤辰舟沉默许久,张开干裂的唇,含过食物。
时宁松了口气,继续喂他。
尤辰舟吃得很不舒服,不时会呛到,好几口差点呕出口中,然后又生生咽了下去。
那绝对是尤辰舟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饭,没有之一了。
但他仍然吃光了所有,在时宁整理餐具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她。
“时宁。”声音哑而小,若不注意根本听不清。
时宁止步,不语。
“放过他,好吗?”带着毫无尊严的恳求,低声下气又满腔诚恳。
时宁心口疼了疼,轻声开口,“我没这个能力。”
“我看出来了,他很在意你。”尤辰舟慢腾腾支起身,站了起来,他颓丧地靠着墙,从容地说,“如果你愿意,你一定能做到。”
“所以放过他,好吗?”尤辰舟深深望着她,“求你。”
时宁苦不堪言地看向他,声音发抖,“你就那么喜欢他?他究竟有什么好的?”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我不想池欧出任何事情,请你放过他,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尤辰舟说。
时宁重重喘气,勃然发怒,咬牙切齿问:“我的任何要求?”
“嗯。”尤辰舟疲惫地点头,“只要你肯放过池欧,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被喜欢的人恳求去救他的爱人,这种滋味实在太难受,时宁胸口堵塞,疼得天翻地覆,于是命悬一线之下她斩断那根线,发了疯一般喊,“那我要你跟他分手,我要你亲口对他说你不喜欢他然后再也不要和他见面,还要你和我在一起,每天说爱我,和我接吻,和我上床,和我结婚,你答应吗?!”
沉默。
时间滴答滴答,如履薄冰。
终于,尤辰舟开口,声音很轻,“我答应你。”
时宁心脏猛震,怔在原地。
“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他。”尤辰舟说。
“老子不答应!”门被重重踹开,屋外的光一扫而入。
黑暗与光明在少年出现的地方怆然碰撞,所谓黑暗一败涂地,他的世界顿时天光大亮。
“池欧?”尤辰舟双唇发抖,眼眶瞬间酸涩。
池欧风尘仆仆地到来,无视了时宁,甚至没有一点心思去好奇时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只是一把抓住尤辰舟,也同撒泼一样对他大喊,“老子不可能跟你分手,你尤辰舟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也只能和我接吻,和我上床,和我结婚!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去答应她?!尤辰舟你凭什么!”
尤辰舟觉得嗓子彻底哑了,他凝视着眼前鲜活狂躁的少年,半天说不出话。
他拼命祈祷不要出现的人,他竭尽全力要保护的人,最终还是出现在了他的危险当中,仅仅只是因为自己。
“你听到了吗尤辰舟?”池欧终于倦怠,低下声音,“我不同意。”
尤辰舟眼泪颤出眼眶,下个瞬间,他紧紧抱住他,像是要把人揉进骨髓,用尽全力地抱住他。
“怎么这么傻?”尤辰舟低头靠在他肩膀,“池欧,你笨死了。”
他声音发抖,眼泪也哗哗掉,像是不具忍耐力的小孩,只懂得用哭泣发泄情绪。
时宁第一次见他哭。
于是这个瞬间,她发现自己永远不可能走进尤辰舟的世界。
“你蠢死了!”池欧也狠狠抱住他,“就知道哭!被欺负了就找我,我不是说过会一辈子罩着你?尤辰舟,你才笨,疼不疼啊?”
“池欧,”尤辰舟声音哽咽,“我不疼,我不疼,你罩着我吧,他们欺负我不会说话。”
就像小时候那样。
被人嘲笑哑巴。
你罩着我吧。
即便已经无人记得我曾经是个哑巴。
“嗯,”池欧双眼泛疼,“你别怕,我会一直罩着你。”
他们的言辞与承诺太过微茫,就好像——
在未知的险地,
生死不离是我最爱你的方式,
即便这也愚蠢至极,
可我爱你。
于是他们走不进耶稣所谈及的窄门,背道而驰去向宽敞的一边,在那里得知,我不会离开你的意思是:我爱你。
“真是凄美的爱情啊。”时殃欢愉地走进房间,言语间带着浓浓笑意,“我都感动了。”
几人的目光叫这声音引了过去,池欧与他对上眼,那一瞬间好像隔世相见,一切都重逢般天翻地覆。
池欧望着时殃,时殃毫不避讳他的目光。
从那场灾难中逃离以后这个男人改头换面,整容、改名、转国籍,一切都变了,可是相隔多年再次见面,见到这个人新的一面,池欧仍然一眼认出了他。
和无数个夜里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恶魔一模一样。
眼前的人在笑,和当年开枪杀死自己母亲以后张牙舞爪的笑容一样,也许是四周的环境太过接近,池欧错以为自己真的回到了那一天。
他突然浑身发冷,露出惊恐与紧张。
“好久不见,小朋友。”他说。
池欧抖了一下,下意识后退。
尤辰舟皱起眉,拦身站在他前面,挡住他与这人交汇的视线。
看清尤辰舟伤痕累累的脊背时,池欧总算回神,他顿了一瞬,眼光突转。
狠戾间掩着咬牙切齿。
“你是徐德?”少年冷冷开口。
“你还记得我?”时殃笑了,“不过很抱歉,我现在不叫这个名字,请叫我时先生。”
“时?”池欧终于明白过来,他看向在场另一个时姓人,在对方心虚的眼中想起了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池欧突然笑了,“有点儿惊讶。”
“是吗?”时殃陪着他笑,“你是小宁的同学吧?我听她提起过,听说是个学习很好的小朋友呢。”
池欧挑眼去看时殃,眼里说不清是什么,言语刻薄冷漠,“我原以为你该躲起来不敢见人,毕竟被抄家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没想到你还能义正言辞的东山再起,stage a comeback?可笑至极。”
时殃终于僵不住笑,深深皱起眉,“你看上去很不会说话。”
他有意刺激池欧,笑说:“说来我该感谢你,当年要不是你在那时候哭了,我可找不到你那聪明的母亲藏在哪里,要不是你给了我提示,我现在一定已经在监狱里过苦日子了,哪还能过上现在这种日子。”
显然,这招对池欧太有用。可他不想在这时候崩盘,忍下情绪恶声说,“谢人要下跪,先跪两年给我看看诚意。”
时殃:“……”
“和你聊天真没意思。”时殃面露薄怒,“我们直接一点吧,既然你都主动来了,我得尽好这地主之谊。”
尤辰舟把池欧挡得严严实实,从始至终不敢离开他半步。
时殃招呼了一声,另一人被带进房间。
“乔老师?”
“池欧?”
两道惊声同时响起。
“乔老师你怎么在这儿?”池欧不可置信地看向时宁,后又转回目光给乔枫。
懂了。
“你们都是狗生的?”乔枫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看向几人,“妈的。”
“好了,”时殃平静地望着这群人,在几道警惕与憎恶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开口,“小朋友,人有时候要面临无数选择,这一次,让我来赋予你一个新的选项。”
“他们两个,”时殃指指尤辰舟,又指指乔枫,促狭一笑,“只有一个能活。”
几人一怔。
“而他们的生死选择权,在你。”时殃说,“你希望谁活下来,谁就可以活下来。”
“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