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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考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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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早上六点多院子里就热闹起来,几个孩子的分班考凑在一天,无奈家长也提前进入紧张的备战阶段。当然——
某个第一以及某个第二除外。
虽然还没通知分班结果,但江予舟和殷言新大抵会进实验班,以他们的中考成绩,并不用参加开学前的分班考试。
不过殷言新觉轻,以往外面稍微有点动静就睡得不安稳,既然醒了,殷言新也干脆起来,出门就撞上了成若山。
李忠泽和王尔景进的十七中,而成若山则与殷言新同校,他们两人还没出门,倒是成若山已经背上书包整装待发。
殷言新拦住人:“今天分班考?”
“是啊神仙,”
成若山脸上挂着厚重的黑眼圈,被沉重的书包压得有气无力,
“真羡慕你们这些不用考试的人。”
“老成,放轻松随便考,”
成父推出一辆脚踏车喊他儿子上来,
“你爹要求可不高!”
“是啊,有什么可羡慕的,”
殷言新手里拎着玻璃奶瓶,刚才在厨房擦过了盖子,于是掰开就往嘴里倒,
“我还想看看你们考什么呢?”
“那不如索性一起去学校?”
冰凉的牛奶充满整个口腔,圆鼓的两腮透出另一种生人勿扰的气息。
因而这背后的声音突如其来,惊得殷言新差点喷出来,他好容易咽下然后回头,只见江予舟正从另一边插兜走来,
“不就知道了?”
“神出鬼没的……”
青天白日还不够亮,殷言新再赏了这人一对眼白,但心里却觉得可行。短暂的思忖之后,他开口道:
“我收拾一下。”
“得,您二位慢着来,”
成若山自然等不得,他还盼着早点到考场多看会儿资料。
“我可先走了!”
等这两人磨磨唧唧晃荡到学校,校门马上都要关了。
“还不快点儿进来,再慢点儿都要考完啦!”
捧着茶杯的大爷缺了颗门牙,杵在逐渐缩小的缝隙里破口大喊,
“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考得上好大学!?”
“来了来了,”
起初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了马路左右回头一瞧才知道喊的是自己,于是他俩三步并两步,赶在落门之前进了校,
“谢谢大爷!”
安京市第二中学的正门并不气派,从闹市的双向四车道转入梭形小广场,隔着伸缩门与内部一字展开的教学楼对望。右侧拔高尖顶的四方柱就是京二中刊印在各大报纸杂志上的名片——
那座钟楼几乎是安京每个准高中生心向往之的象牙塔,它见证了百年间学子的漫漫征途。六字校训刻在红砖墙面,绵延而下与草坛上的校史碑共成一体。
小小一方天地,就是今后三年他们要呆的地方。
大爷手里攥紧了杯子,眼下还在门口敦促,殷言新和江予舟久呆不得,收回目光赶紧进了教学楼。
接着两人又从另一边溜进内庭院。
假期余额不足半月,准高三早开始上课,老师们高低错落的声音借着小蜜蜂从廊内飘向对面,相邻的那栋就是新生楼。
整栋楼除了空调外机单调地重复,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大家都在异常紧张地答题,没空理会窗外的鸟语花香。
其实殷言新想来看试卷是假,即便是真想看,又岂是他来了就能随便见到的?
那不过是他在家里闷久了想出来走走的由头罢了。
从宜兰回来的这几天他就一直没出门,毕竟临近开学,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不抗造,也怕哪里没休养妥当。
小小的庭院里除了一座荒废的亭子之外再没什么东西,人经过这里想找个坐下休息的位置都有点困难。三两步之间眼看就要逛完,突然江予舟说:
“我上个厕所。”
叮铃!——
这人开口的时机不早不晚,下课铃响得猝不及防,现在高三楼的厕所势必人满为患。但想来新生楼的学生们都在考试,应该少有往厕所里跑的。
接着殷言新指着新生楼,道:
“那走吧。”
“回来就没见你出过门,怎么整天窝在家里,忙着看书预习?”
既然都到了厕所,殷言新也正好进来洗个手,然后就听里间的江予舟闲不住嘴,没话找话:
“就不怕长毛?”
话落不见回音,江予舟纳闷,拉上链子转身的瞬间,原先洗手的人却突然抬手按在江予舟脸侧的瓷砖墙壁上。
莹白的瓷砖透骨冰凉,细嫩的掌心整个按在上面,晕出淡淡的雾气。手背青筋凸起,晶莹的水珠顺着纤细的指节而下——
一滴一滴跌在江予舟的脚边。
两人的距离太近,江予舟靠在墙上,冷热两相夹击,一时大气不敢出。
“怎么——”
比起破格生长的这人,殷言新是稍微矮了些,但他索性踮起脚,偏不服输地往前一凑:
“几天见不到我就心痒难耐,这么喜欢我?”
最后几个字婉转成了气音,彻底把江予舟镇在当场。
寻常的法子对这九转回肠的人属实无用,在家的时候殷言新就憋着坏,琢磨很久才想出这招,今天正好拿来试手。
狭小的空间里,丁点儿大的声音都显得荡气回肠。两个人闷声铆着劲儿,在那句话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滚烫与清浅的呼吸胶着,咫尺间的搏动也变得有迹可循,可渐渐地殷言新就开始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哪颗心,跳得几乎没有章法。
双方的阵脚不约而同都乱了。
“嘁,直男把戏而已,”
及时撤手的瞬间,殷言新恍若无事发生,先皱眉搓搓掌心,接着还嫌不够似的去洗手台又搓洗了一遍。
“玩儿不起了吧!”
厕所里谁也没觉得占了上风,只好这么不尴不尬地出了门,正这时,突然就撞上斜后方冲出来的学生。
“对不起对不起!”
那同学顶着乌黑干练的短发,听声音却实打实是个女生,眼下她显然被撞懵了,躬着身只不住地道歉。
“没事,我们也没注意,”
撞的是江予舟,他自己皮糙肉厚也就不觉得怎么样,紧接着他就关心起面前仍旧低着头的同学:
“没撞伤你吧?”
“没有没有,”
她猛烈地摇着头,没留给两人哪怕半张正脸,慌急慌忙就跑开了,也不管殷言新和江予舟到底有没有听到:
“我,我先走了!”
两人忍不住跟着走出两步,只见这人跑过转角,连廊外探进来几簇绿叶,阳光正踩着最嫩的尖尖,一点一点往上攀。
就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这个莫名其妙的学生时,场外监考就闻声而来。
头顶地中海,衬衫胸口也如法炮制的老头第一眼看见殷言新本想规训,可等再对上江予舟又转了口风,先问道:
“你们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额,”
既然打眼没认出自己和江予舟,殷言新也就放心大胆胡诌:
“我们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是啊,”
心领神会的江予舟转手添油加醋,
“我们明年参加中考,特地来参观一下安京市最好的高中,想提前感受一下这里的氛围!”
“哦,”
这种励志的借口不可谓不令人动容,只是监考老师半信半疑,眼睛却绕不开江予舟的脸,
“挺成熟啊?”
江予舟长得高壮也就罢了,这张脸倘若放到以后,也许还会越来越年轻,只是眼下与初二三年级的身份确实不太相称。
“他呀——”
扑哧一声,殷言新算是来了劲,当即跟着老师起哄,
“年纪不大,看着忒老。”
最后直把江予舟憋成红脸包青天,监考老师才放过他们两个。
短暂的课间过去,对面高三楼也逐渐安静下来,两栋楼都回到各自的秩序里。人还没走远,江予舟就忙不迭问:
“你几月的?”
殷言新瞥了这人一眼,依葫芦画瓢。
“你先说!”
甭管江予舟不到黄河心不死,只是随即殷言新又原地反弹回去,
“你不能先说?”
这种问题,谁先问出口,自己就该知道铁定会落了下风。不过两个来回江予舟就认了命,他叹了口气,慢吞吞答:
“10月多。”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10月多又是多少,”
模棱两可的答案显然糊弄不了殷言新,他马不停蹄穷追不舍,此刻甚至追出了隐隐的得意,这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和刚才厕所里时如出一辙,
“除了1号还有30种可能呢?”
“10月27,”
江予舟心下一软,被磨得没脾气,答完才敢问:
“那你呢?”
“你猜啊?”
殷言新甩甩手,自顾下了楼。
气煞人也。
太阳正当时,两人绕道北边宿舍区出了门,走了这遭的殷言新倒是神清气爽,只是江予舟好像真的生了气,回去路上闷声不吭,偏头向另一边。
“别生气了嘛,”
殷言新事后反省,难得摆出副讨好的模样,轻声细语追着人道歉:
“那我告诉你?”
仍旧没有回音。
殷言新又问:“真不想听?”
“听着呢!”
“5月5号,”
于是殷言新欠身过来,天不怕地不怕地再倒上半桶油:
“比你还大半年呢!”
说完殷言新就跑得远远的,只留给江予舟万分得意的背影——
“有本事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