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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发烧 ...

  •   常言道春捂秋冻,秋日的凉爽宜人是言行如一,但初春冷热反复,倒更容易令人措手不及。

      “38度——”
      寝室里江予舟捏着温度计慢慢旋转,水银稳稳停在38刻度,甚至还有冒尖的趋势。然后他冲床上的殷言新道:
      “我帮你跟老师请假吧。”

      “不用,”
      昨晚殷言新睡前就有些刺痛的冷,他就知道不好,不过季节转换,生病也是常有的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还要坐起来穿衣服,
      “我没什么感觉。”

      江予舟转向旁边的成若山,从碧水湖那次短暂的发烧算起,殷言新难得这么久没有着凉生病了。

      因而没有外因干扰,纯粹因为体质弱而着凉的情况,江予舟反而没有碰上过。

      “嗯,就让他去教室吧,”
      成若山见怪不怪,反正他也劝不动,
      “保温杯里常备热水催着他喝,还有不要吹风就行。”

      “不吃药吗?”
      江予舟不依不饶。

      “言新从来不吃退烧药。”
      两个人当着殷言新的面一来一回,丝毫没有询问病患本人的意思。

      “不吃也行?”
      江予舟奇了——

      就他那个破铜烂铁的身子?

      “他没骗你,”
      手摸上铁栏杆的瞬间殷言新有些发抖,然后他跟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似的小心翼翼下了床,摸着墙去洗手间,
      “反正不吃药一周好,吃药七天好,有什么区别?”

      这倒把江予舟说懵了。

      江予舟自己的体质好,自然不用在吃不吃药的问题上多作纠结。

      天大的事睡一觉就满血复活了。

      七八岁那年村子里流感盛行,几十年都没有这么严重过。彼时但凡接触过病患的,回去折腾上三两天都算还好的。

      甚至他家附近的邻居还有出人命的,以至于江富贵和陈晓梅也没能幸免,躺在床上咳嗽声此起彼伏。

      空气里都是病菌的味道。

      实在没办法,锅碗还端不稳的江予舟临危受命,自己烧柴干家务,站在小凳子上给他们做饭洗碗。

      就这么好好照顾他们直到痊愈。

      “行吧。”
      江予舟勉强被说服,但心里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毕竟在江予舟这儿,殷言新可是有前科的惯犯,平时正儿八经治病的药不爱用,乱七八糟饮鸩止渴的倒是颇积极。

      殷言新的话是不假,感冒的过程就是在重新建立免疫系统,但那好歹得是在原本就完善的系统上才行。

      放在殷言新的身上那就是狗屁不通。

      所以在殷言新灌了自己四五杯热水,再次颤颤巍巍按着自己额头偷几秒养神的时候,江予舟终于忍不住问:
      “你就是这么熬的?”

      “你发烧你也一样。”
      殷言新连眼睛都睁不开,只含混应付。于是江予舟绕过殷言新挡着的手,去探探那温度,说:
      “不好意思,我不发烧。”

      好像比早上更烫了。

      叮铃——

      下课铃声还没传到教室角落,江予舟已经拔地而起,文浩被一阵风带迷了眼,搓搓眼皮问:
      “这是饿了吗,难得见你吃饭比高文阳还积极?”

      不过文浩转念一想,江予舟的体魄跟体育生倒也没差,于是他就去关心体质更弱的殷言新:
      “言新能走吗?”

      “能,还能晕倒在食堂门口。”
      江予舟轻哼,起身给这人又接了杯热水,不轻不重地搁在他面前,
      “下午上课没问题,现在好好坐着,我打饭回来给你。”

      “哦。”
      殷言新脑袋耷拉着,额前的碎发垂垂,接过水杯认真地小口小口喝起来。

      他大概是真烧成了浆糊,整个上午都格外听话,让喝水就喝水,让趴着趴着。

      除了吃药——

      “我去外头给他买粥吧,”
      于是下了楼江予舟就跟他们分道扬镳,手指着最近的校门口,
      “食堂的饭太硬,菜又是早烧好了备着的,估计也都冷了。”

      “行啊,”
      文浩拣着缝儿就拍马屁,
      “江哥就是贴心!”

      “得了,”
      江予舟大手一挥,
      “走了!”

      “言新是什么药都不吃吗?”
      两拨人渐行渐远,文浩突然问:
      “过敏?”

      “感冒药也能过敏?”
      成若山反问道。

      一般人生病了都会想着吃药,何况殷言新这样的体格。所以早上不光江予舟,文浩心里也奇怪着。

      “那我不清楚,”
      不过成若山把‘我不知道’四个字贴在大脑门儿上,文浩也只能作罢:
      “感冒药种类那么多,总有他能吃的吧?”

      …

      “你好,”
      江予舟没径直去最近的粥铺,而是绕去上次殷言新去的那家药店,进门就问:
      “有感冒药吗?”

      药剂师正捧着碗面嗦,闻言抬头:
      “有啊,大人吃还是小孩子?”

      “青少年,17。”
      江予舟脱口而出。

      “成,那我找找。”

      “等下——”
      没等药剂师转身去柜上找,就立马被江予舟喊住了脚步,
      “有没有成分安全一点的感冒药?”

      “成分安全一点儿的啊——”
      药剂师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面条,45度角正经思索起来:
      “那扑热息吧,大人小孩儿甚至孕妇都能吃——他是有什么过敏症吗?”

      “没有吧,”
      江予舟答得没前一句确切,药剂师就不得不多嘴提醒:
      “那你回去问问他再来买也行,不然用不上不就浪费了?”

      “不用,”
      但这提议当即被江予舟否决了,
      “买了我感冒也用得上。”

      问可不一定问得出来。

      “那行吧,”
      药剂师也是买卖人,没有拦着不让做生意的道理,于是他挑了个权威的牌子,指着上面的使用说明跟他解释:
      “发烧过38.5才能吃…不然再买点儿维生素什么的?”

      “有哪些?”
      江予舟眼睛都没眨一下。

      “普通的就这种,五毛钱一瓶——”
      药剂师从柜子下排掏出只很小的白瓶子,看起来是很物美价廉,但江予舟不太敢用便宜货应付,于是问:
      “贵点儿的呢?”

      “贵的也有——”
      药剂师脸上没表情,心里觉得这大概是个小少爷,于是直接拿了最贵的出来:
      “这种泡腾片是国外进口的,发烧白水喝多了嘴里没味道喝这个酸酸甜甜的正好,讲究一点儿的妈妈经常给孩子备。”

      “那就要这个吧。”
      维C增强抵抗力,买了也好让殷言新早点摆脱半死不活的状态。

      可药剂师说归说,见这小孩儿动真格又忍不住劝起来:
      “这可不便宜啊,你真要买?”

      刚才江予舟只关心药本身,闻言他低头去看架子上的标签:

      二十。

      他眉关一锁,够他下两顿馆子了。

      江予舟住在大姨家,平时吃穿不愁,大姨有时候还会硬塞给他零花钱,加上家里给的,其实每个月都很宽裕。

      但大姨给的钱他都好好收着没有动,打算哪天合适再全数还给大姨。而且江予舟家里毕竟不是大富大贵的,平时他自己也节俭惯了,能不用就不用。

      倘若换了他自己不舒服,搞不好真的就扭头不买药了。

      “对,”
      江予舟直接拿起一罐,生怕自己后悔似的径直去收银台,
      “就要这个。”

      “行,那这边儿结账吧。”
      算钱的时候药剂师终于回想起来:
      “欸我好像记起来了,你是不是上次来接那小孩儿的,是他生了病?”

      江予舟点头,没有说话。

      “你们俩也不像兄弟啊,”
      药剂师对殷言新的长相印象深刻,和面前的江予舟的基因实属南辕北辙,
      “那得是很好的朋友了吧,舍得买这么贵的药。”

      “嗯,”
      这三个字戳在了江予舟心上,他甚至想告诉老板,自己和殷言新现在还好成了表兄弟呢——但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一共多少?”

      结了账走在路上,江予舟边走边琢磨。这两天他看了不少关于哮喘的资料,这种病倒也称不上什么绝症,常年健身得当就能维持不复发的状态,最近的研究显示,它甚至有被彻底治愈的可能。

      而哮喘一般都是因为某种过敏物质而导致的发作,这既然是殷言新的旧病,那作为家人总该是最了解情况的。

      可包括殷言若在内,开口闭口只说殷言新不爱吃什么,不爱干什么,而没有只字片语提及哪些是他的禁忌。

      这事从他看了相关文献之后就一直没想明白,既然不是衣食住行的问题,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药物过敏。

      除非哮喘发作,药物并不是殷言新每天都可能接触的东西。而且如果生病就医,即便要做测试,问一问患者本人也就一清二楚了。

      药物过敏——

      江予舟隐隐觉得这也许不单是他的旧疾,还可能是他的心病,更是殷言若当初拜托他的根本原因。

      “你的粥,”
      空荡的教室,殷言新正趴在桌板上发呆。很快江予舟回来,撤了保温杯,把塑料袋搁在他的面前,
      “趁热喝了。”

      好烫——

      殷言新趴得浑身酸痛,等他重新把骨头架子搭好往袋子里的粥碗一瞧。

      “校门口附近那家吗?”
      他问。

      “嗯,赶紧吃。”
      江予舟欲言又止,只是催促。

      “我不怎么饿——”
      殷言新以为江予舟这是怕自己低血糖,心里奇怪这人也不想想,自己桌板下现在每天都有小蛋糕和糖果。

      伸手就够得到的情况下,哪里还饿得着他?

      但他依旧很听话地舀着吃了起来。

      “吃完了?”
      教室里同学们陆续回来,殷言新努力再三,碗里的粥还是没少多少。

      “嗯,”
      刚才江予舟又起身去帮殷言新接水,粥有点儿咸,这会儿他真有点渴了。但等自己打开保温杯,里面正兹拉往外冒泡,扑鼻而来一股橙子味儿。

      殷言新懵然转头:
      “你放什么了?”

      “毒药,”
      江予舟没来得及去食堂,他把剩下的粥一扫而空,收拾碗勺起身,居高临下:
      “你喝不喝?”

      “橙子味儿的毒药?”
      殷言新听出来是玩笑,但眼下他刚吃饱,恩人要搭台,他就赏脸唱戏,
      “你可真贴心。”

      温热的橙子汽水儿顺着喉咙往下走,殷言新喝够了一早上的白水,有这样酸甜的味道甚至还有点开胃。

      殷言新咂摸嘴巴,随即转头关心起施粥的恩人:
      “你不去吃午饭?”

      这点儿粥对于殷言新是太多了,但估计还不够塞江予舟的牙缝。下午课长,他可不好意思让人空着肚子硬抗。

      而且江予舟也不是怕老赵头的人,殷言新只要解释说他是帮自己带粥才晚回来,老赵头根本不可能计较。

      “那你吃药,”
      结果江予舟没理他,而是掏出一板药,推到他面前,
      “对乙酰氨基酚,成分很安——”

      “江予舟,”
      殷言新盯着那上面的几个大字,刚被烘暖了的神情忽然冷下来,
      “我不能吃扑热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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