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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寄养 ...

  •   “书?就搁你姨父桌上吧。”
      吉婶伸手想去摸摸外甥的脑袋,可她有那么两年没见着江予舟,现在站在一起竟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于是肉手打了弯,转去拍江予舟结实的臂膀。
      “他下午得辅导学生竞赛,中午就咱俩,想吃什么?”

      “姨你随便做,我不挑!”
      江予舟笑笑,他初来乍到,这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太陌生,除了书房架子上那几本他曾经翻阅过的书,
      “我看会儿书。”

      吉婶欣慰地勾勾头,望着外甥沉稳的背影却有些走神。

      之前她偶尔去电话,他亲妈叨起这小子时总感叹自己力不从心。

      但凡放假,江予舟劈开眼就没了影儿,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不知道赶着上哪座山去当大王。

      有一次他爸江富贵满山野逮他,人还没找到,倒先淋了个落汤鸡。最后终于在个连鬼都不去的地方逮到人。

      小落汤鸡专心致志,浑然不觉他爸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准备收拾自己。随后江富贵就发现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朵透明的小破花,好像还盯了挺久。

      江富贵气得吹胡子,祖宗坟头都该冒青烟了,怎么混小子还这副三代单传的不着调。可等江富贵正动手要先给人拎出来,却赫然发现小兔崽子头顶正上方挂着条亦真亦假的竹叶青。

      柔软而危险的信子四处游走搜寻生人的味道,任谁看了都发怵。

      火烧眉毛的江富贵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竿子,谁知江予舟冷不丁反应过来,回身劈手就要去抓。

      你说他神兵天降吧,那他抓的时候还是有那么点狼狈的,手舞足蹈跟头回跳大神似的,满屏不协调。

      但你说他愣头青吧,七八岁的小毛孩儿竟也知道控制头尾,还指挥傻眼的江富贵去扎七寸。

      完了还晃荡绿油油的尸|体跟他爸吆五喝六:
      “爸,回去咱爷儿俩加个硬菜!”

      吉婶偶然跟丈夫提过这孩子不省心,吉叔当时嘴上没说什么,隔几天倒让吉婶给孩子寄几本书。

      在邮局的时候,吉婶好奇心起,偷偷翻开那几本书,里面竟夹着封信。

      折叠的信纸平平无奇,字迹力透纸背,摊开来估计也就书页那么大。

      不过既然丈夫没跟自己提起,吉婶也没有多事去瞧。她知道丈夫成天教书育人,这封信多半是劝那孩子收心。

      只没成想那寥寥几句竟立竿见影。

      窗外鸟惊走,回神的吉婶搓搓手,紧锣密鼓进厨房操练起来。

      ……

      日薄虞渊,家家户户点了灯,吉婶手里端了盘红烧肉,看书的江予舟被这阵浓郁的酱香揪出书房,正碰上吉叔进门,兜里还捎瓶黄鹤楼。

      “喝酒吗?”

      院儿里成天有皮猴窜来窜去的,但家里就没那么热闹了,好容易来了个长住的孩子,吉叔心里那点高兴兜不住,全融在酒里。

      “不是戒了酒?身体不好还馋!”

      吉叔不过玩笑,可酒瓶晃到了吉婶的眼,她撂下盘子,板起脸作势要揪丈夫的耳朵,吉叔边咧着嘴缩头,边还迎上去。闹得江予舟一时不知该提醒大姨先放下盘子,还是干脆跟着姨父起哄闹腾。

      又或者还是掉头躲回书房最好。

      江予舟自己的父母也爱闹,不过那阵仗滔天,才是真的需要不瓷实的回避,以免误伤。

      “不闹了不闹了,快把盘子放下吧,小心烫。”
      好在不过片刻吉叔便举手投降,见江予舟手里拿着本奥数,敛了些调笑,问:
      “之前的几本都看完了?”

      “嗯,”
      顺着吉叔的视线,江予舟想起手里还余本书,放了回来继续说:
      “不知道原来您放哪层,就先搁书桌上了。”

      “看得快了,”
      吉叔放下酒瓶洗了手,帮着吉婶把菜端上桌,边道:
      “姨父再给你好好挑几本。”

      “姨,隔壁住的谁呀?”
      菜上齐,人都入了座,就听江予舟问吉婶。闻言她夹菜的手一顿,瞥了眼挂画的分隔墙,压低声音回:
      “早上俞阿姨还跟我夸你,说你三两句就帮她打发了那得寸进尺的搬工。”

      吉叔倒了酒没端起来抿,闲聊贯耳手下不停,先夹了筷丝瓜给吉婶,接着便开始拆六月黄。

      “其实是俞阿姨有错在先,”
      江予舟本想学着吉叔拆蟹,结果半天没倒腾出两口肉,索性嘬两口算完,
      “若不是她贪图免费劳力,又怎么会有后头这麻烦事儿?”

      “哦?”
      几句话间,吉叔将骨碟里的纯肉换给吉婶,又开始拆第二只,
      “早上什么新鲜事儿?”

      鲜嫩的蟹肉绵软可口,端起来还有隐约热气飘溢,熏得吉婶脸颊泛红。她边吃边简单将俞莫月所说复述出来,末了就听见对面外甥的嗤笑。

      “你俞阿姨日子过得细致,难免会计较些,”
      方才吉婶以为既然江予舟肯帮俞莫月,应该是不知晓这些鸡毛蒜皮,不想他这却揣得明明白白。
      “不过左右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帮了总归没坏处。”

      “这只倒是肥,”
      吉叔听过两人的话,明白江予舟这是在替自家帮邻居,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将拆好的蟹腿放进江予舟的骨碟,
      “多吃些。”

      “佳倩有心了,”
      裹了淀粉炒过的膏蟹溢出橙黄的油,吃进嘴里就粘得张不开。吉婶擦擦手想起什么,问道:
      “保送的事儿成了?”

      “应该能成,”
      吉叔点头,潜心拆第三只大闸蟹,
      “她的成绩年年稳居第一,本来也没什么问题。”

      “东西带够了么?吃完饭上街给你添补些,毕竟要住三年呢,”
      简单而温馨的晚餐渐入正轨,闲静的桌上,吉叔又突然冒出句,
      “要是能考上这儿的大学,那就住更久了。”

      “得,”
      半顿饭的功夫,江予舟已经可以自己拆出一整只蟹。他知道姨父口中所指,语气都比方才稍松快,
      “我试试。”

      ……

      “欸,你不是非让我回来收拾么,够勤快的呀?”
      回了家,李良可见客厅沙发焕然一新,忍不住调侃,
      “我这还特地早退回家的呢!”

      说完李良可脱了制服外套洗过手,窝进新沙发翘起二郎腿,掏出茶几抽屉里的《三国演义》,哼着小曲儿悠悠翻到昨天未完待续的23回。

      “切——”
      俞莫月见不得丈夫这不管事的清闲样,几步过来踹他一脚,轰人去叫儿子出来吃饭,又把早上的事情重演了遍,
      “亏得吉嫂她外甥帮我辩理,不然平白要付那个外地搬工五十块钱!”

      “瞧你,”
      李良可皱眉,却忌惮老婆似的,心里话打了转又咽回肚里。难舍难分地起身,嘴里念叨不知夸人还是夸书。
      “这倒有趣。”

      ……

      “那这院儿里都住着谁呀?”
      剥完蟹,江予舟囫囵吞了饭,干坐着陪俩夫妻,又打听起其他邻居。

      “除了咱们隔壁的李叔叔家,西边也住了两户,靠南屋的是成家,另一家是王家,不过——”
      吉婶顿了顿,抬眼向江予舟,眸中意味深长,
      “谁家都有些不好外传的事,咱们只管过自己的,别打听那有的没的。”

      “明白,”
      见江予舟反应快,吉婶更忍不住笑,
      “南屋就一户,说来也巧,咱们这院儿里男孩儿都是同个岁数,就你殷叔家还有个闺女,叫殷言若,今年该十九了。”
      吉婶估摸王兰芝和自己年纪相仿,夹了筷红烧肉给吉叔,又补了句:
      “你殷叔殷婶福气真好。”

      江予舟筷子一顿,犹豫地顺着话问:
      “那他们家儿子叫什么?”

      ——
      “言新,这个多吃点儿,”
      南屋,饭桌的气氛从昨天僵到现在,王兰芝给儿子夹了几筷子肉,开口道:
      “听说东屋来了个孩子?”

      姐弟俩一个不敢一个不屑,倒是殷少平先开口搭话,
      “东屋谁家?”

      王兰芝:“吉嫂他们家。”
      殷少平:“吉嫂?”

      见儿子没半点兴趣,倒是殷少平摆出这副吃瓜的模样,王兰芝瘪瘪嘴,点头盛了碗汤递过去。

      吉嫂家的情况大家看在眼里,不怪殷少平下意识以为:俩夫妻这是从福利院或者亲戚家过继了个孩子。

      “你想岔了,”
      殷少平接过递来的汤碗,听王兰芝反驳,便闷头喝起汤来,
      “吉嫂老家外甥今年也考上市里高中,这不是住在他大姨家方便照顾嘛!”

      不出意料,气氛又冷下来。

      可王兰芝不信邪,偏头盯上儿子,
      “小新,听说那孩子成绩也很不错,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怎么可能?”
      殷言新回想起早晨那张脸,当下更没胃口,心里隐隐的耐不住,苦恼这筷子怕是撂得有些上瘾。

      “那你就不好奇?”
      今晚王兰芝也不知道怎么了,非得拽着儿子过去跟人家打招呼,
      “要不吃完饭妈妈带你过去瞧瞧?”

      “该见的总能见上,”
      殷言新欲言又止,还是把那句谁爱去谁去给咽下,几口收拾了碗里的剩饭,
      “饱了。”

      昨儿刚发过火,今天殷少平提不起兴致管,任殷言新自己回屋。砰的一声后,殷少平偏头,
      “你折腾什么呢?”

      他们这儿子本就独来独往惯了,从没见他和谁特别亲近。就是成若山这样好脾气的也就偶尔还愿意搭理两句。

      “这不是吉嫂家外甥也跟咱们儿子一样的情况嘛!”
      王兰芝眼角时刻留意着那扇卧室门,压低声音道:
      “这两个孩子都是寄养,那总是更容易有共鸣些。你不记得医生也说过小新平日里太压抑,好容易能有个背景相似的朋友,说不定能让他开朗些呢?”

      殷言若一直在边上默默吃饭,闻言夹菜的筷尖一顿,随即收了手回来,心里觉得王兰芝这话有理。

      “你就折腾吧,”
      听了老婆的话,殷少平心里也觉得或许可行,但嘴上依旧犟,
      “看他领不领你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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