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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出差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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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离开县水的呢？我想那是在工作一年后。
搬进新大楼后，服装公司的第一件新闻是：枫一兵离婚了。
实际上，长相帅气的枫一兵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门女婿。他的岳丈是监狱二代，一个副监狱长。他的老婆原来是县水监狱的工人，后来辞职下海经商，专门做跟监狱服装厂相关的生意，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枫一兵和老婆育有一女，算得上活泼可爱。
但是家庭称得上美满的枫一兵有一个小爱好，喜欢去桑拿房找XiaoJie，并且有一个固定的女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新大楼竣工的这一年，一直较为稳定的女友闹到了县水监狱和枫一兵的家里，吵着要和枫一兵结婚。此事闹得县水监狱上上下下人尽皆知，而大家都选择了站在枫一兵老婆的这一边。只有服装公司的几个销售员还可以和枫一兵喝喝闷酒。
这件事的结局是：枫一兵净身出户，并且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刚刚离婚不到三天的枫一兵就跟着现任老婆（前女友）乘飞机飞往海南，双宿双栖度蜜月去了。
一周后，服装公司就收到了枫一兵从海南寄过来的一箱芒果。周小姐一直生活在北方，买到的都是黄色的芒果，还是第一次见到绿色的芒果。
周小姐看着这一箱芒果叹气，也不知道是该说“恭喜”还是别的什么。
那一年，县水监狱的新办公大楼正式竣工并投入使用，周小姐被分配到了CAD办公室，这是服装公司负责制版工艺的人专用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只有周小姐和赵建业两个人，并且周小姐是正式编制，而赵建业的编制在监区。
是的，他是编外人员。
除此以外，办公桌的摆放也有说法。这间办公室有三张桌子，一进门的入口处，摆在最前面的是赵建业的桌子，第二个是一个外网的电脑桌。是的，监狱有自己内部的局域网，可以查看省内所有监狱单位，包括司法厅的内网信息，人事调动以及值班表。只看内网信息未免枯燥，因此，每个办公室一定会有一台外网电脑，就是说是一台可以正常上网的电脑。
是的，周小姐的桌子在最后面，这是一台非常陈旧的电脑，是杨叶之前用过的旧电脑。而杨叶呢，则是用的新电脑。事实上，同事们都知道，杨叶的新电脑才是为周小姐特意采购的。
没错，杨叶已经要破釜沉舟地跟周小姐撕破脸了，而周小姐呢？却还是一点都不知情。
杨叶为什么这么恨周小姐呢？
是因为周小姐一来，就受到了监狱长曾监的重用，周小姐的姿态又非常低，自从报道之后，天天拖地，打扫办公室的卫生，服装公司的男民警都在说周小姐的好话。而最根本的是，周小姐找男朋友的标准很高，杨叶十分妒忌。以周小姐的工作和学历，是完全能够找到条件非常好的男朋友的。
周小姐每天的工作就是闲着。是的，单位领导没有给周小姐分配任何工作。我们现在看，曾监就是想把周小姐安排在全县水监狱最好的工作岗位上，让周小姐评职称，然后提拔周小姐。
又或者，曾监还有另一层打算，那就是服装公司虽然工作条件优渥，但是在编制上却算基层岗位。省局有一个规定，提拔副监狱长，必须有两年基层工作岗位的工作经验。是的，大家都知道了，曾监把周小姐安排在服装公司，总归是为了要提拔她。
然而，周小姐并不知道曾监的这些意图。
全服装公司都在盯着周小姐，都在嫉妒周小姐。是的，都在嫉妒周小姐，包括赵建业。新办公室还没有呆够一周，周小姐就被派往外地的一所服装厂，学习制版工艺。
这间厂房位于郊区乡村，是一间15年厂龄的老厂。周小姐和赵建业是被服装公司的经理——王梦杨、老刘和司机开着别克子弹头轿车送到厂里的。车程大概有一个小时。已经进入市内了，师傅到处找厂办的办公地址，可就是找不到。
王梦杨乐呵呵的说：“你这里不是有GPS导航么？怎么不用一下？”
司机看了一眼导航，没有说话。
周小姐心想：“是不是不会用啊......”
王梦杨没有得到答复，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众人心里想：“还是王总会做人。”
厂办找到了。
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这间工厂的总经理，女的是工艺总监。王梦杨之前已经打过电话了，刚一见面就是寒暄热络，王梦杨告知了此次来厂的意图，就是县水监狱领导特意下的指令，要重点栽培清华毕业的硕士生。赵建业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后，经理和女工艺总监就约好了，带着大家去饭店吃一顿午饭，再把周小姐和赵建业送往工厂。
是的，这也是酒桌。讲究（辽宁话，形容做人做事的方式得体、大气）点的是，酒桌上，周小姐挨着女工艺总监。
刚一落座，女工艺总监就问：“今天喝酒，你能喝多少啊？”
周小姐灵光地转了一下脑子，说：“我酒精过敏，不能喝的......”
女工艺总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说道：“公务员还有不能喝的？”
就这样，菜上桌了，女工艺总监第一个筷子，夹了一个虾子（小虾，可以引起过敏）给周小姐。周小姐不明缘故，傻呵呵地吃了。吃了一口以后，周小姐反应过来了——过敏不能吃虾。然后马上把只咬了一口的虾子吐出来，放在盘子边缘，笑呵呵地说了一句：“对了，我不能吃虾......”
女工艺总监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看着周小姐笑了笑，没说话。
酒桌吃到一半，赵建业起来敬酒。服装厂的总经理先是应酬一番。
女工艺总监呢，随口提到一句：“像你这个年纪搞技术，有点大吧？”
赵建业当时脸色就很难看，转念想了想，说：“我是老技术，新服装。”
男的总经理满不在意，女工艺总监则是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周小姐听出来了，这两个厂办的人瞧不上赵建业。
而周小姐是怎样看赵建业的呢？
周小姐很尊敬赵建业。事实上，赵建业大专学历，学的是纺织专业，学校毕业后，被招进县水监狱纺织厂。就赵建业自己说，是赵建业老婆怀孕生孩子的时候，赵建业在办公室住了将近半年，写出了两篇纺织专业的理论性文章并发表。就此，赵建业评上了中级职称，从科员级变为正科级，连升两级。
此后，赵建业在县水监狱可谓是春风得意了。
然而，得意了没有3年，纺织厂解散了。赵建业的技术也就没有了可以施展的地方，只得在监区值班，带罪犯，但是他的正科级依然保留着。是的，在公务员系统内，假如没有大错，级别升上来就是升上来了，是不会再降的。
然而，后来赵建业是怎样到服装公司的呢？
那时候，赵建业没有了工作的方向，正是失意落寞的时候。有一天，赵建业碰见王梦杨，情绪不佳地说：“我到你那里代班啊？”王梦杨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事实上，王梦杨是救了赵建业，假如赵建业一直在监区里面代班，就不会有任何机会进机关了。而事实上，赵建业虽然人在机关上班，但是他的编制却一直留在基层监区。
周小姐看到赵建业敬酒，也不知深浅地站起身，酒杯里装着水，敬了敬王梦杨，而且是单独敬：“王总，我刚来单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王总包容一下......”
周小姐太嫩了，太嫩了。
王梦杨为什么冷淡周小姐，排斥周小姐呢，是因为王梦杨感觉到了威胁啊！
“清华的！硕士！领导重点培养的！我刚工作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些栽培？！这个小硕士想干什么啊？！领导培养她，分明就是过几年要接替我！！”
是的，周小姐敬酒敬错人了。王梦杨还是有城府，乐呵呵的说：“没有错误。”
然而，这句话，突破了周小姐最后的心理防线。周小姐不争气地哭了出来。虽然十分克制，但是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
旁边的女工艺总监也看出来了一些，心里想到：“这哪是重点栽培的清华硕士啊，分明就是不懂官场的小女孩么？王梦杨排斥她，她还敬什么酒啊！”
此时呢，老刘也动了恻隐之心，看了看周小姐，没有说话。
本来好好的欢迎宴让周小姐的哭闹搅了局。
开车的师傅都多看了两眼周小姐：“这哪是清华的？”
是的，周小姐太不懂事了。是的，周小姐太嫩了。她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敌意。就算在学校的时候，任明如何打压她，都只是学校的事情。初到社会，周小姐第一次感觉到了社会上的你死我活。
在一片尴尬中，几人前往郊区的工厂。周围一片死寂。大家都在各怀心事地想事：
王梦杨想：“小硕士，在外人面前给我好看！”
赵建业想：“也不知道自己跨专业学服装能学得怎么样？这个小周也是的，有多大委屈啊？非要在这哭！”
周小姐想：“今天不该吃虾子的......不应该哭的......”
服装厂到了！众人先是前往宿舍。这可把周小姐等众人吓一跳。这是两间非常简陋的房间，地上是水泥地，床是铁制的上下铺，没有任何被褥或者枕头。就是老乡来城里打工住的地方。是的，是工厂免费提供的住处，不收任何费用的。
周小姐看着光秃秃的铁片床，不懂事地问了一句：“怎么没有被褥？......”
赵建业急忙上前插话：“小周！没有就没有，我们自己去买啊！”
赵建业动的是什么心思呢？是为了省下来出差的补助啊。是的，此次出差的公务员补助是每人每天300元。假如住在工厂里，吃饭也在工厂，那就是一分钱都不用花的，这300块就进了自己的腰包了。
再加上，曾监他们不知道周小姐的专业基础如何，只能等到周小姐学好了，才能让周小姐和赵建业回来。这也就是说，此次出差的时间长短是不确定的。是的，出了一趟差，日入300元，相当于赚外快了。
王梦杨终于不再有那么强的敌意了，看着如此差的居住条件，低声跟赵建业嘀咕道：“老赵，要不然，去外面住酒店吧？”
而赵建业呢，充耳不闻，连连摆手说：“没必要！没必要！”
是的，就是为了省下这300块钱。
送走了王梦杨等人。赵建业就带着周小姐去买被褥等生活用品。逛了一下午的市场，赵建业和周小姐终于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了。俩人一共买了被子、枕头、洗脸盆和暖水瓶。由于两个人年龄相差悬殊，穿着又极其体面，弄得路人都有些微微侧目，弄不清楚两个人的人物关系。
路边小超市的两个阿姨心里嘀咕到：
“这女孩长得真是秀气。看长相，旁边的老男人也不像是亲爸啊......”
“不会，不会。这俩人穿得挺好的，怎么净买些打工的才买的东西呢？！”
“就是！”
俩人一手抱着被褥，一手抓着洗脸盆和暖水瓶，狼狈不堪地坐着公交车赶回了工厂。
天色渐晚，赵建业直接指挥周小姐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此时正是秋冬季节，周小姐晚上跟工厂的女工一起洗漱完毕之后，就瑟瑟发抖地盖着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之后，正在刷牙的周小姐得知了一个消息——住了一晚上工厂的赵建业，感冒了。
于是，周小姐试探性地问：“赵工（赵工程师的简称，因为赵建业是纺织专业的中级工程师），要不，我们还是去住酒店吧！”
赵建业终于不再执着于每天300元的津贴，答应了周小姐，立刻去工厂附近找酒店住。逛了三家酒店后，周小姐想住那家最贵的——200元一天。这是一家去年刚刚营业的店，可能是由于在地处郊区，所以住店的人并不多。服务人员热情地向赵建业和周小姐介绍后。
赵建业连连摆手说：“我们再看看啊。”
出了酒店，周建业心里想着价格，直砸吧嘴。周小姐却是看中了，一个劲地说好。无奈之下的赵建业，也只得选择住下来。
“可不能再感冒了......”赵建业心里嘀咕到。
两人要了两个标准间。入住的时候，周小姐刻意让赵建业先选房间。赵建业选择了二楼的2001号房间。紧接着，服务人员问周小姐想住哪个。
周小姐状似不经意地说：“我就住3楼吧。”
这个小心思，其实是是周小姐精心设计的。出差前，家人再三叮嘱周小姐，跟男同事出差，虽然年龄相差比较大，但是也要留个心眼，住的地方千万不能离得太近！如果男同志住二楼，周小姐就要住三楼。
其一，不给男同事机会。
其二，避免闲言碎语。
这也是一个单身女孩出门在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家里人耳提面命地说：“一个未婚的女孩子，传出来一点绯闻，都是不好的。”
就这样，周小姐算是安顿下来了。
这晚上刚刚入住，收拾完东西，一看表，已经快九点了！
周小姐疲惫地倒在床上，两眼放空，心里想到：“也不知道，这次来，制版技术会学得怎么样？”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周小姐一看是王新的短号，一阵犹豫，三秒钟后，周小姐还是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王新说道：“小周，去厂里还习惯么？住的怎么样？”
周小姐不明所以，傻呵呵地说：“住得挺好的啊。”
王新没有多问，两人就挂了电话。又过了10多分钟，周小姐的电话又响了，还是王新！
王新问：“小周，去出差住的怎么样？”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说辞。
周小姐明白了！王新这是喝酒了！
“喝酒了，怎么还给我打电话，耍酒疯呢？！”周小姐这次也没有示弱，直筒筒地说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王新心里一惊，马上回复：“不聊了，小周，对不起！”
然后，王新就挂了电话。周小姐又是疲惫地两眼放空。服装公司肯定知道我在厂里住的很差了，看来大家都在看笑话，今天又没头没脑地哭了......这次出差会顺利么？......
此时的王新，又惊又怕。
他惊的是没有想到周小姐反应如此的快，一下子就猜到自己喝酒了。
他怕的是周小姐到处宣扬这件事情，弄得自己在领导面前的形象太差，影响了自己的升迁。
然而，惊和怕都没有用了。此时，周小姐已经掌握了这件事的主动权。假如周小姐像杨叶一样，是一个到处说人坏话的小人，王新所有的担忧都会成真。好在，周小姐并不是这样的人。
这件事，周小姐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待到王新再见到周小姐的时候，微微有些尴尬。因为他发现周小姐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自己醉酒后打电话给周小姐的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就放下来。还默默地感激周小姐，钦佩她的为人。
好了，读者们，我们回来看看周小姐此次出差的真正目的——制版技术学的怎么样。
一行人来到制版室。这个厂负责制版的是三个师傅，两女一男，其中最有经验的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太太。总经理和女工艺总监叫来了厂长，陪着赵建业和周小姐一起来到制版室，三人说明了来意后，就离开了。
随后，赵建业先是和制版的三个师傅寒暄了几句，然后就马上开始问制版的事情。50多岁是老太太细心地讲解着，从软件如何选择布料程序，布料有厚有薄，有顺排，有逆排，如何省料，如何保证纹理相同，大致都讲了一遍。
旁边男的排版小师傅说：“很简单的，不难。”
赵建业看着这个复杂的排版软件，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盯着电脑，又问了几个问题。周小姐呢，在旁边认真地看着。
“真是隔行如隔山！”赵建业在心里想到，他发现服装制版很难，跟纺织专业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虽然赵建业已经在服装公司干了十年，但是始终没有接触到制版、制衣的核心技术，都只是做做表格之类的。
而周小姐呢？确实是科班出身，老太太讲的工艺技术，周小姐都懂，但还是很仔细地在听着。是的，周小姐为人低调，不张狂，不张扬。
到了下午下班的时间，赵建业和周小姐已经在另一台备用电脑上操作软件，操作了一整个下午。周小姐算是基本掌握了。
到了吃饭的时间，赵建业心事重重地喊了一句：“小周！快来吃饭吧！”
这顿饭是周小姐在厂区吃的第一顿饭，可以说有点五味杂陈。不知何故，吃饭的时候，赵建业的脸色有些难看。厂长热情地介绍说：“今天的伙食是红烧狮子头啊！赵科，小周，你们来！”
此后的一周，赵建业和周小姐都在制版室泡着，周小姐的学习劲头和细心程度，让赵建业刮目相看，也感受到了威胁。要知道，若论钻研技术的能力，赵建业在县水监狱绝对是第一。
一周以后，服装公司的老刘来电话了，语气冷淡地让周小姐和赵建业回县水报道，马上准备开展的测试工作。事实上，曾监没指望周小姐学的有多好，周小姐学成如此，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老刘也是小小的嫉妒了一把。
离开温州时，赵建业没有城府，脱口而出：“我原来以为你是艺术生，没想到！你是理科生中的理科生！！”这就是当面表扬、称赞周小姐了。
被大家称赞，周小姐虽然很高兴，但是也有点发愁。因为周小姐和杨叶的关系，更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