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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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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门卫室再上了救护车到医院的了,等他目光清醒时人自己在医院过道的椅子上坐着了,身边是还在打呼噜的汪洋。
他俩吓得半死,向义北是突发的急性阑尾炎,准备当天进行急诊手术。
医生说的什么管腔、黏膜之类的专业术语他俩一个字都没听懂,挂了向义北妈妈的电话后,他们又在走廊坐着。
向义北现在正准备做手术,他妈妈正在赶来的路上,两人也在过道等了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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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用胳膊肘杵了汪洋两下,汪洋霎时惊起。
“怎么了怎么了,几点了?”
“晚上九点。”忱辙说。
汪洋一头扎进座椅,生无可恋。饿了一下午,也急了一下午,差不多也睡了一下午,作业不知道他补没补完,反正汪洋现在挺急躁。
汪洋说:“不知道向义北现在怎么样了。”
忱辙点了一下头,又继续沉默,面无表情。
夜晚早已悄悄席卷这座城市,暮色在玻璃窗外起伏,大片大片的湿黑自远处涌来,医院过道的寂静在人声鼎沸的城市中转瞬即逝。
然后下雨了。
雨在这流光溢彩的城市中下得千姿百态,声音很响很响,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很亮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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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哼哧哼哧完回学校的时候,医院大门前的水已经漫过了鞋底。
等了半天雨不停,汪洋的家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接人,恰巧那车满载,又是雨天,汪爸爸满脸歉意地开车离开了。
汪洋想着这特殊情况硬是要送忱辙一程,忱辙甩了两下发酸的手臂,摇头说还得守向义北。
这会儿车辆已经不多,她妈妈估计是因为大雨来晚,忱辙就这样在医院守到将近1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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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在医院接了杨楠的电话,杨楠说自己从在东大道耽误了,过十几分钟才能到,又叫他给家长打电话报平安。
宋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忙一直没接电话,等雨势渐小才接了一个电话,说自己太忙今晚不回来,问忱辙自己能不能自己打车回家。
“嗯,那我晚点回来,挂了。”
忱辙挂电话的时候向义北妈妈刚刚赶到,见还有个孩子守在这也是有点惊讶,忱辙给她说明情况,具体的要询问医生,又指了向义北所在位置。
向义北妈妈感动地拍拍他的肩,又温声问这孩子有没有吃饭?忱辙见向义北家长来了,没多说什么,就说要下楼回家了。
医院门口漆黑一片,雨是小了,但依旧没什么车辆行人,湿润的空气一下又一下地卷进忱辙的肺里,喉咙里猛烈的瘙痒感这时候也出来兴风作浪——这时候终于来了一辆车,可惜不是出租。
车上下来一个人,这里离医院大厅远,灯光也暗,忱辙还没细看就被人拥入一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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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面那字忱辙硬生生憋住了。
“啊……”覃槡直起身,看着忱辙,“你真的还没走?”
忱辙疑惑地看他两眼,答非所问:“你来医院干什么,你也犯病了?”
“卧槽你不冷?”
忱辙身上还是夏装校服,说不冷鬼才信。
覃槡不知道从哪儿带来的外套,披在忱辙身上,乐滋滋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心都快贴一起了怎么不贴心,你来这干嘛?”忱辙一脸无奈地把覃槡那黑色大外套穿上,“你不回家?”
覃槡捏了两下忱辙的手,说:“回啊,这不是担心你又来看你了么?我听汪洋说你还在医院,好想没人——能不能有点看你救世主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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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想浅浅煽个情,可看着忱辙那张脸自己就说不出口了,谁承想忱辙冷脸冷色就算了,眼里仿佛还带着“嘲讽”二字。
忱辙侧脸过去笑着骂了一句。
“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看你你还骂我?”覃槡把他脸捋回来,又问,“不过,你家里没来接你?”
忱辙不咸不淡地回:“嗯,有事忙。”
“额……”
终归是别人家里事不好问,覃槡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往下正好瞧见忱辙露出来的手臂。
“你这里怎么青了?”
“啊?”忱辙往下瞥了一眼,“哦,向义北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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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天空静静地笼罩在两人的头顶,有灯光变得越来越模糊。
“真的,今天这事吓到我了,上次向义北也是这样,突然就打120了。”覃槡说,“还好——不是,也不好,好在是他没什么危险吧。”
忱辙突然被呛了下,回头问:“他以前也犯过阑尾炎?”
覃槡说:“不是,他那次胃穿孔,又中暑了。好像后面晕过去了,我和高晟还有简帆,换着背了一路从实验楼背出来,累得半死,这已经是高一上学期开学的事了。”
向义北饮食不规律,也不爱运动,一身肉堆到极致就是不知道节制,高二在杨楠的威逼利诱下总算是瘦了点。
高晟有时候就恶狠狠地抱怨说向义北这货死了算,整天雷打不动地食堂超市两头跑,兴致一上来窝教室后头睡到死都无所谓,覃槡也是奇了怪了,怎么能有人脾气倔得跟猪一样还能有这么多狐朋狗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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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裹了两下衣服,突然问:“我就想问问,他到底多少斤?背他的时候要不是我意志力较你坚强,估计已经摔地上了。”
还能开玩笑这就是没事,覃槡过来揽他肩膀,“应该不到两百吧,真是辛苦你了,忱大善人。”
“我善良用你说?”忱辙转脸看他,夜里覃槡的侧脸模糊不清,却依旧分辨得出五官轮廓的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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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代表……”忱辙沙着嗓子突然喊。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叫声好听的,哥带你去搓顿好的。”覃槡很不要脸地说。
“傻/逼好听么?”
“操,作不作死啊你?去不去?”
“给你个面子,去吧。”
“怎么还像是你委屈了一样?那嘴实在不行捐了得了,老膈应人,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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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东西覃槡又要送忱辙回家,忱辙在后座沉默半晌,突然爆出毁天灭地的一句:“没想到啊,你居然是——”
覃槡吓得过来锁他脖子,前面司机惊恐地往后看,覃槡一巴掌打不出三个笑的,“那个,叔叔您继续开,不用管我们。”
“操,人长得不怎么高,手劲还挺大。”忱辙挣脱开覃槡的手臂后就说。
覃槡理了理衣服,靠着车窗看夜景:“你也就比我高半厘米,嘚瑟什么,我比你还大两个月,你不应该讨好讨好我叫声覃哥哥么?”
覃槡只是随口一说,不过这一句在忱辙听来如雷贯耳,覃槡当即愣在当场。
操,姓什么不好偏偏姓覃,还哥哥……
覃槡偏偏瞥了忱辙一眼,后者好像心不在焉,他刚想又说些什么来活跃这半死不活的气氛,忱辙的身影一下子压过来,覃槡瞬间就和这气氛一样半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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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分钟后,覃槡开着车窗顺气:“你大爷啊忱辙,你是想闷死我吗?”
始作俑者清清嗓子,语气轻佻:“让你长个记性,看看以后还会不会随便调戏别人,顺便让你吃吃苦头。”
调戏?
覃槡莫名觉得这词用得还真是恰当,他凑过来在忱辙耳边吐气:“这可是在我家车上,信不信我让司机上高速再把你扔隧道?不,隧道光亮着呢,应该扔在那种荒郊野岭,正值夜半,一不小心就会有孤魂野鬼——啊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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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这么动人心魄的话居然以一个喷嚏来结尾,覃槡摸摸鼻子,低声骂了两句。
“作死不作死。”
忱辙觉得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他默默拉开外套拉链,说:“我要到家了,你外套——”
“你穿着去吧,什么时候还我都行,不还也行,看你心情。”覃槡漫不经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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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本不想留的,不知怎的,又垂下眼默默应了声“嗯”。
“覃槡,很感谢你。”不知道怎么突然就不说那惯用了的课代表称呼。
“感谢我就拿点实质性的东西,我又不缺你这两声谢谢,那我们走了。”覃槡吊儿郎当的笑,“嗯……那个,不早了,晚安。”
“安。”
忱辙盯着那车屁股望了好久,天空还在下小雨,家里的灯也没亮过——怎么形容呢。
应该是向义北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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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义北情况好转,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杨楠昨晚12点之前勉强赶到医院,好说歹说劝住了向义北停个几天的课,本想着班里那一群兔崽子能安分点,不知道是哪个姓汪的兔崽子走漏了风声,第二天医院工作人员一上班就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朝门口挤来,要不是有人手里多少提着点水果鲜花啥的,非得吓得护士报警不可。
向义北那边还虚着,一群人突然像犯罪团伙一样破门而入,楼层被蹬得直响,拐角处的护士站出来吼了几嗓子,一行人又蹑手蹑脚地做贼似的弯腰躬身上楼。
一个护士敲着电脑键盘:“这群学生偷尸来了?”
另一个护士回:“昨晚收了个阑尾炎的,同学来看他呢吧。”
那护士继续唉声叹气说:“现在的孩子也真是矫情,动个小手术就呼爹喊娘,张罗着一大帮人来看,看半天话没说多少,垃圾倒是丢了不少,每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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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里,那一群矫情的孩子正四处张望贼眉鼠眼,推推搡搡半天硬是没一个人认出向义北在哪间病房。
出来的遛弯的老爷老太看到这一片黑压压的先是一惊,紧接着开始指手画脚地对他们进行道德的谴责和伦理的辩论,一时间过道里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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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捂了把脸,哭笑不得:“我真是疯了才会浪费早上睡觉的时间来陪你们发疯。”
覃槡十分慷慨大方:“这恩情记我账上,改天请你吃饭。”
忱辙已经记不清和这缺心眼的东西吃了多少顿饭了。
“军师”高晟摇头晃脑半天,后边齐荩忍无可忍给他了一脚,“看看看,到底看出来他在哪个房间没有啊?”
吴霜霜也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们就不能问清楚病房再来吗?”
“向义北不回消息我能有什么办法?老杨不是也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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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像是下定了决心,二话不说拉着忱辙就要去碰运气。
“你干嘛?”忱辙甩开他。
“拯救众生。”覃槡说。
忱辙单手扶住门框:“我丢不起这脸。”
“……”
过了两秒,覃槡决定就当一回领头羊,异常坚定地说:“我丢的起——”
覃槡那死不要脸居然真的要拉着忱辙去敲门,忱辙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拽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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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卧槽,覃槡你是不是疯了……阿姨好——”忱辙目瞪口呆看着覃槡随便选的一间病房,居然真的让他瞎猫碰死耗子给猜对了。
覃槡自己也懵,还没说声阿姨好后面已经冲进来千军万马,冲就冲吧,问题是这堆挨千刀还不带眼睛。
“卧槽!”
忱辙一把将人捞过来抵在门上,覃槡一下撞在对方胸膛上,发丝摩擦间呼吸也有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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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丢不丢人?”忱辙出着粗气问。
“丢,丢死人了。”覃槡的耳朵难得红一次,前面的人又突然被人用一股大力拽走,覃槡只扫到个模糊的残影。
那几个傻子把忱辙吹得天花乱坠:“对对付阿姨,就是这个,叫忱辙,背着您儿子,那叫一个负重前行,长途跋涉,不辞辛苦——”
“行了——”忱辙一把推开汪洋的脸,“再吹牛都要上天了,下次夸人前先回家翻翻成语词典。”
向义北四仰八叉躺白被褥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就差痛哭流涕:“兄弟,你是我亲兄弟,以后我向义北绝对对你掏心掏肺——”
忱辙笑:“别,掏心掏肺就算了,多掏掏身上那脂肪,下次再出什么意外可真背不动了。”
众人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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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怎么着,上次覃槡背他上楼,背完后也是这么说的,跟你一字不差,连节奏都一样,哈哈哈——”
忱辙隔着几个人与覃槡对视一眼,覃槡霎时心头百感交集,以为忱辙就要向他投来不说钦佩好歹算欣赏的目光,谁料到忱辙下一句就说:
“嗯,可能是他比较虚,锻炼锻炼就好了。”
众人又笑。
果然。
覃槡咬牙切齿,狗嘴吐不出象牙,还有那句更厉害的,死性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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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义北妈妈只是温婉地笑,也跟着劝向义北减减肥,接着又说要请这一帮学生去自助餐厅搓一顿,他们恭敬不如从命,都屁颠屁颠下楼去了。
半晌,医院门口人还没到齐,齐荩等得不耐烦,挽着吴霜霜的手指挥高晟:“覃槡和忱辙是不是掉厕所了,你去看看。”
高晟应了声正准备走,汪洋火急火燎从厕所方向赶出来,一边跑一边叫,引得周围人侧目而视。
“大事不妙,覃槡和忱辙在厕所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