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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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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课,覃槡已经带着忱辙需要补上的所有教材资料回来,“不用谢我,如果要谢,请我吃个饭怎么样?”
“那就不谢,话怎么这么多?”
忱辙瞥他一眼,覃槡单手撑着桌子,因为戴着眼睛,刘海垂下来,瞧着目光有点涣散,忱辙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
*
“我比较善良,主动承担了帮助你补习新课的主要任务,真的不谢?”
几番相处,忱辙能感觉得到,覃槡是个很热心的人,是谁有困难他都会帮忙扶一把。
忱辙的笔尖在纸上戳了几下,刚准备开口。
“噢,我们班同学人都挺不错的,没事你都可以问问他们。生物也不难,可能知识点稍微杂那么一点,花点时间记其实也差不多,也用不着怎么补,基本上背一背套一套就行。”一股淡淡的清香突然拂面,覃槡弯着腰,笑着盯着他说,“竞赛的话,可能需要费点力,你努力。”
覃槡是站着的,忱辙和他对视得仰头。
“噢,谢谢。”
心中莫名一阵悸动,忱辙很迅速地又说了一句:“你说话别盯着人看。”
“啊?你说什么?”
“——没事,我说谢谢。”
*
又过了几节课,覃槡又来找他,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兴师问罪。
“你生物到底好不好?”
覃槡心想不能吧,数学好的人生物能差到哪儿去。
“好的话我选政治干什么?”
忱辙单手撑下巴,右手修长指节转着笔正在解数学题。
“……”
覃槡沉默了一下,认命道:“有多不好?竞赛题你不都能做?”
“做过原题,遇强则强,”忱辙说得散漫,“而且,我不是很想把精力再重新投入到这上面。”
“为什么?”覃槡往后拉椅子坐下,“你开挂啊,虽然说考得差不多是一塌糊涂,老头居然已经考虑让你准备竞赛了,现在开始训练,太晚了吧?”
“对,而且,生物竞赛含金量不够高。”
覃槡说:“我看你口气还不够大。”
“没那意思,我只是说相比之下。”忱辙停笔,没有人关窗帘,教室里光线有点刺眼,“我怕耽误。”
我怕耽误你们的好心,也耽误我自己的热情。
*
有光从树影缝隙透印下来,在影子中明亮耀眼。
覃槡想了想,把后背伸直,又说:“对了,你不是转错——”
“没事,我写作业了,谢谢。”
忱辙答得挺敷衍,覃槡那一瞬间如同梗了喉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仿佛潮水淹没堤岸,有股热流从心中淌过,抓不住,那种感觉却挥之不去。
他微微垂眼回头,说:“噢,没,没事。”
*
季夏难得多云,熬到下午6点过的时候烈日已然成了光辉烂漫的夕阳,余霞成绮在天边盛放,耀眼的黄镀金了清明的天际,竟感觉生生敛了半多暑气。
忱辙摘眼镜下课的时候也是有些疲惫,可能是眼睛还没适应过来开学上课,总感觉干涩发胀。
他靠在桌上闭眼回个神的功夫,教室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桌子前沿一片抖动,忱辙挪开手指,喉咙也不太舒服。
“干什么?”
覃槡:“不吃饭?”
“你要等我?”
覃槡:“也不是不行。”
忱辙彻底挪开手指,看表情还有点茫然,“你那个朋友呢?”
“请假回家了,拿点东西——好像是。”覃槡说。
“噢,没人一起,等我?这个意思?”忱辙了然,收好桌上的课本。
覃槡干巴巴地说道:“……没这意思,老杨不是说怕你初来乍到放不开,不好意思去吃饭,这才安排我帮你。”
“对,我初来乍到,特别放不开,见饭都不敢吃。”
“……”
“我这人脸皮薄,比较害羞,不好意思吃饭。”
“……”
覃槡嘴唇嗫嚅,他这扯的是个什么破理由。
*
“害羞的人是不会拒绝别人的,”覃槡说话的时候忱辙已经站起身整理上衣,覃槡又接着说,“你干什么?”
“走啊,不是和你去食堂吗?”忱辙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他,“不是你说的?”
覃槡不自觉扭头,看到教学楼外如光影彩笔画般细长的枝叶直直抓向天空,却又几乎要撞破防护栏,愈发势不可当。
*
“忱辙——”
忱辙停下整理衣领的手听他说。
“以后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
天边的夕阳是转瞬即逝却流光溢彩的季夏红,天边淡灰的山蛰伏,蜿蜒。
“你别想什么,就是——”
“好。”
覃槡移动过来,忱辙又说:“好。”
“?”
覃槡:“你转性了?”
“嗯,转了,至于这么惊讶?”
覃槡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转而很快回复:“好,走吧,新同学。”
走吧,这个新朋友。
*
今晚没什么作业,忱辙没有早睡的习惯,做题看书,生生坐到将近12点,直到有了困意才起去洗澡。
宋莉回来不过也是11点,进房间前几乎零语言交流。
被翻乱的书桌整理后看着依旧是不顺眼,躺床上不过10分钟还是睡不着,忱辙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生活有点乏味,单调,千篇一律。
*
“太累了,打球去不去?饮料我请!”
“行啊,多找几个人,唉——忱辙,你家哪个小区,要不要来花园路这边一起打球?篮球羽毛球乒乓球都有……”
“大槡,咱今晚去吃烧烤怎么样?好久没去了,我都有点……”
“唉!赛季更新,今晚联盟见啊兄弟们,谁2点之前睡谁孙子啊……”
“不了吧,我今天写发言稿好累的,皮肤都不行了,得早点睡……”
“听说最近新出了部灵异片特好看,要不这周末我们去影院试试……”
“我家餐馆今天不打烊,吵死了估计睡不着,哪个好玩的带我一个……”
“我今天非把那道式子证出来不可,到时候记得给我鼓掌啊弟兄们……”
*
他承认,这些确实影响他了。
或多或少。
他仿佛一只被逼迫的“井底之蛙”,他领略过外界的风光,他深知世界的盛大,可他身不由己,他激不起任何波澜,他没感受过任何春风。他宛如一具渴望水源的枯尸,却一步一步淹灭在那滩浅浅的井水中,然后在绝望中仰头看着圆圆的天空,深黑,璀璨而没有一颗明星。
*
“wuwu——”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在桌面亮起,忱辙看清楚上面备注着覃槡。
他突然拉开了窗帘。
没有月光,玻璃外依然霓虹炫彩,灯火辉煌。
*
覃槡:“你是不是还没睡?”
忱辙:“……”
忱辙:“那你发什么消息?”
覃槡:“不知道,感觉你没睡。”
又发一条。
覃槡:“对冬讯不太熟悉?”
忱辙:“第一次来你说熟不熟悉?”
覃槡:“我以为这是老家,但是今天看到你在看公交站牌,给你拍了张照片,我感觉还不错。”
忱辙:“……我看看。”
覃槡那边过了十几秒,把照片发了过来。
照片里,穿着校服的人带着卫衣帽子,书包吊在身后,半边身子刚好落在冷白的灯光下,还有一半藏匿于黑影,头顶万家通明,前方一片孤寂。
忱辙那时候网约车还没来,无聊地了解了解公交站点。
忱辙:“学过?构图还行。”
覃槡:“没,当时就觉得挺好看,随手一拍。”
忱辙随手按了保存,突然一阵困意袭来,本来他想说说今天的事,奈何太想闭眼上床,发了句“睡了”就真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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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得早,窗帘没拉,房间里敞亮得有点过分。
临走前看了眼手机,也没人发消息过来。
*
杨楠这几天有点忙,开学前几天班主任要做的资料都不少,没顾得上忱辙转班这事。
等杨楠再次主动找忱辙问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周六晚上。
*
“你妈妈好像没同意,你知不知道?”杨楠手里还攥着红笔改数学题单,“我倒是尊重你的意见,这几天表现挺好的,和同学们相处也不错吧?就看你妈妈那边怎么说了。”
“老师,最快能什么弄完?”
杨楠顿笔,望着眼前站得笔直的学生,有些惋惜,又有点无奈,“实在是哪些地方不适应,要和家长沟通清楚了再做决定。”
忱辙垂着头:“我知道。”
“毕竟是你学习,主要还是看你,你回去和你妈妈再商量下,我去问问赵逊老师那里。”
“嗯,谢谢老师。”
“你住宿的那个还没什么消息,等负责这方面的那个老师回来我再找她问问。”
“好,谢谢老师。”
*
办公室外过道上,覃槡和高晟靠着柱子等他。
高晟一见就调侃他:“你这几天跑办公室有点勤啊忱辙,啧,后来居上,以前怎么没见老杨对我这么上心。”
“还成。”
覃槡把忱辙书包扔过去,“赶紧得走了,我今天有点累。”
“走走走——”
*
黑夜当空,校门旁的学生寥寥无几。
他们漫步在花坛旁,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这个点的晚风透着凉,不似午上的滚烫,抚过脸庞时很舒爽。
夏蝉鸣,圆月夜。
*
出校门后,覃槡和高晟等忱辙打车,覃槡趁机提议道:“今晚尽量把作业写了吧,明天球馆我请,去不去?”
高晟倒是乐意:“去,怎么不去,再多叫几个人?”
覃槡低头拨手机:“不用,就我们三个——叫齐荩一声,她这几天体育课羽毛球打得挺积极,估计会去。”
“就叫她?要不给她也预约一个场?她一个人会来吗?”
覃槡说着话伸手朝向忱辙:“你觉得她会一个人出门?——手机给我。”
忱辙推开那双体表温度吓人的手:“干嘛?你摸火炭了手这么热?”
“叫你拿就拿。”
忱辙蹙着眉递给他。
“是你手太凉了。”覃槡低着头不知道在忱辙手机上搜索什么东西。
高晟提着衣服领子,眉毛一动:“真假?我也试试!”
不等忱辙有下一步动作高晟的手已经摸过来了,忱辙条件反射般要张口说话,终究碍于情面是没说出口。
“是挺凉的,你这冬天不好过吧?”高晟松了手,笑得有些欠,“没事儿,你骂,多正常的事,我们班哪个不说脏话?”
忱辙:“……”
覃槡笑:“他高中生不说脏话,还不打——”
忱辙:“差不多得了,该闭嘴了。”
高晟说:“害,我告诉你啊,这成为兄弟的第一件事,就是互骂,打是亲骂是爱嘛。就像覃槡,他要是哪天没往死里骂我两句,我都要开始怀疑我俩是不是感情淡了。”
*
覃槡那边慢悠悠扔过来几个白眼。
高晟无视,搭上忱辙的肩膀,自顾自的继续说:“还有向义北他们,哪天没骂两句,不踹几下,指定是遇上什么伤心事了,啊总之一句话,不打不骂不兄弟,以后跟着我们混——”
“你搁这演古惑仔?还跟你混?”覃槡笑骂,“你家那谁不是要来接你吗?还没来?”
“啊,我姐,我打个电话问问——”拨号不到半分钟,高晟火急火燎到处看,握着手机就跑,“握草,到底在哪儿——欸!姐,我马上过来!你等等,真的,我马上!服了这红绿灯,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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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过了红绿灯上车才给他们招手道别,覃槡挥手示意,忱辙在一边问:“你不和他一起吗?”
覃槡回答得言简意赅:“不顺路。”
忱辙盯了几眼自己的手机地图,上面是所有可能行程轨迹的标记,和其他必需的一些记号,覃槡甚至标明了自己家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