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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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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休假过去,忱辙终于带了覃槡见宋莉。
他们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光。
话毕宋莉默声不语,张泊也在一旁噤声,四个人的客厅里,空气安静得出奇。
那句话炮弹似的炸开,在父母忙忙碌碌的最后时期刷新了他们的认知,空白的墙壁终于被补上,他们一句话也不说,却仿佛已经说了全部。
*
忱辙说:“妈,我不在冬讯读书上学,以后可能也会很少回冬讯。过不了多久我会在那边买车买房,不会过多介入你们的生活,以后我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自己也能在那边过好自己的生活。”
“这件事不认也没办法,你们总不见得把我关起来,如果真的一定到了眼见心烦的地步,我不会再来,但该给的东西我一样不会少。”
忱辙二十多年来,宋莉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也从未想象过他与哪个女孩子相依相偎的场景,真正地才发现,他那个机器人一般的儿子,独立地做任何一件事时,不是不考虑后果,而是已经做好了所有得准备。
她并不能说什么。
忱辙说如果嫌丢人,不需要说出去,但也无所谓,他不介意,他会在宋莉需要的时候回家,他会伴覃槡一辈子,生也是这样,死也是这样,绝不会改变,宋莉就算是反对也无济于事。
“事情传出去的话,如果往坏了想,可能听着街坊邻居说三道四你们心里会不舒服,这算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会尽力让以后越来越好的。”
她没发现,忱辙骨子里从来都逆得很。
*
忱辙走的最后一句话,是郑重其事地对着张泊说:“张叔叔,谢谢你照顾我妈。”
这件事就像一锤定音一样,宋莉整夜未眠,房间里的灯亮了一宿。
她在想,以前忱辙生活的意义她从未发掘过,等到有一天忱辙自己把心剖开给她看的时候,那种决绝已经不是过去的宣告,让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做得很失败。
他那个儿子明明可以成为她这辈子最大的唯一的骄傲,可她从来都不去承认,忱辙似乎也漠不关心,事态千姿百态地发展,直到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高了几十年的心忽然从高空重重砸下,也学会了理解卑微。
父母是儿女一辈子的避风港,宋莉从未想过这一点,她和忱辙总是自然而然争辩,自然而然分别,直到某一天忱辙站在与她齐平的地方平淡地说了一句:“妈,我要走了。”
那一瞬间宋莉泪如雨下,是心累更是心酸。忱辙可以从小就很乖,可是她一而再三的忽视;忱辙可以满脸笑容地回家,可是她一而再三的否定。
她做了二十几年的心高的母亲,终于抑制不住,在那天的深夜里崩溃。
*
回首都候机时,覃槡总算是能和忱辙说上话。
“以前说这话我没什么立场,现在有那么一点立场了。”覃槡说,“忱辙,我一直挺想问,你和家里一直这样吗?”
忱辙侧过头看他。
这样?这样是怎样?
忱辙没回答,覃槡也就没再问,凑过去啄人嘴唇,“别闹太僵,毕竟是你家人,是最亲的人了,以后还有那么多年,总是要见面的,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总会被磨淡的。”
忱辙没偏开头,也没什么表情:“我明白。”
覃槡好声好气地哄着:“好了,别再想了,说不定以后就会越来越好呢,是不是?”
忱辙叹了口气,他也很心累,勾了勾覃槡的手指:“过来让我亲一下。”
这就起码算得上是意见达成一致。
覃槡捧起他的脸,看珍宝似的,笑道:“亲亲亲——”
覃槡说:“我们聊聊各自以前的事情吧,我有点儿,迫不及待想知道你的全部。”
*
这家真的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晚上想吃什么?”忱辙按下电梯,又抽回来和覃槡牵手。
啧啧啧,热恋中的情侣猫都恼得慌。
“家里还有菜吗?我记得几天前我买的那些吃完了。”覃槡说。
“有,昨天抽时间去买的。你用冰箱的时候能多看里边两眼吗,别到时候把山竹当李子吃。”忱辙幽怨地说,“覃少爷,以后出去买东西尽量叫上我,我不想再吃不新鲜的蔬菜和水果了。”
“怎么,怨上我了?”覃槡笑。
“不能怨是么?”
“能,当然能,你是一家之主,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话说那几次的蔬菜水果还真是个意外,我是真不会挑,当时不是赶时间想着回家见你嘛?”覃槡没个正形的挑起忱辙的下巴啵啵两下。
忱辙没避开,但想着回家再好好亲,就说了一句:“电梯里有监控。”
“有监控怎么了?”覃槡反问。
“没怎么,怕你害羞。”忱辙咳了一声。
住的都是同事朋友,再不济也都算是认识且说得出名字的人,忱辙多少还是比较喜欢在自己的住处做这种事情。
提示音响了,电梯缓缓停住。
“怕我害羞?”覃槡一副了然的模样,扫了两眼忱辙不明显发热的耳廓,才刚刚走到楼梯口,“行吧,就算我害羞了——欸到了,走了啊忱——”
楼道里不是声控灯,明亮得很。
覃槡想问忱辙短时间内是怎么状态突转的,反正从楼道出来的时候他有点喘不过气。
忱辙摸了摸被口水濡湿的嘴角,攥着覃槡的手指吻了一口。
覃槡离开的时候偏头看了一眼楼道。
楼道里也有监控。
*
忱辙这一学年结束,夜里回到公司所在地,忱辙连夜处理好近期所有公事,然后回大学一趟领证书,覃槡非要跟着去,他也就拉着一起了。
“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就住这里?”
忱辙正在桌边抱着笔记本电脑修改论文,闻言应了一声:“当时租金不高,后来慢慢和房东认识,出来一租就是好几年,房价也没怎么涨过,住了挺久,差不多还行。”
覃槡望着逼狭的天花板和窗户,无法想象忱辙是怎么一个人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几乎上完四年大学,然后忙碌到家都没有回过几次,最后再逐渐出众,逐渐优秀,也成了别人心中不可企及的目标。
其实房子不算小,只是比起忱辙在公司附近住的那一层显得比较窘迫,但也算是五脏俱全。
“很辛苦吧,”覃槡有些心疼,“孤身一人在首都打拼。”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打拼,但覃槡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似乎要贴切一些,就像是涵括了忱辙一路的努力。
可没有谁的航路一帆风顺,海底的暗礁四处埋伏,稍有不慎便能粉身碎骨。
忱辙静静地听着,快速敲完最后几个符号,关了电脑坐过来,两人挤在体力不支的单人沙发里。
*
忱辙的下颚线利落凛冽,微凉的鼻尖擦过覃槡的耳畔,温柔地在覃槡的耳垂旁落下一个吻。
“还好等到你了。”
覃槡心酸地拍拍忱辙的肩,捏住他的下巴就吻过去。灯光模糊——窗外,城市就像上世纪的明灯,不灭,不死。
覃槡如鲠在喉,心中翻搅,滚沸的呼吸轻抚在面颊两侧,他不知心情几何,只觉得已经过去的寒冬腊月里,冰雪像是灌进了他的肺腑,一派颓然。
他们胸膛相贴,双腿交缠,唇齿相依,耳间嘶磨。狭小的出租房里,天一寸寸发亮。夜沉寂惯了,突如其来的海浪让它沁出泪珠和汗水,骤然落下轰鸣的雷声。
*
凌晨忱辙拿来毯子在一旁躺下,刚换的床单还有些褶皱,他半晌没忍住问覃槡:“我做得怎么样?”
覃槡很中肯地评价:“学得挺快。”
“难受吗?”
“不难受。”
忱辙哑然,某个认知在他脑浆里迸裂成一汪深海。
忱辙嗓音沉凉,覃槡眸子深处还是情未散的凌乱。
覃槡的眼睛一直都非常漂亮,从来没有变过,虽然人也很好看。忱辙磨了两下没忍住又凑上去,覃槡低笑着问他:“那我来的时候,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忱辙受不了覃槡缱绻的眼神和手指的挑弄,诚实地点头,声音很低:“有,很有。”
是因为和你,所以才很有。
“那,喜欢吗?”
“喜欢。”忱辙默了一会儿,又笑着补充说,“我以后也会让你很有感觉。”
覃槡眼神怔了一下,又埋下头去吻他,笑说:“你怎么跟你以前一点也不像了,忱宝贝,都懂得怎么诱/惑人了。”
忱辙微愣,也伏在覃槡耳边笑:“真的吗,你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覃槡。”
“嗯?”
“我以后,能像你爸那样叫你么?”
覃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还是调笑着说:“你这话说的怎么像占我老子和我的便宜似的。”
“可不可以?”
这种可以称作情侣间情/趣的东西忱辙大可由着自己来,覃槡也不会不喜欢,可他犯病似的,固执地一定要覃槡同意。
覃槡手指勾了一下他的鼻头,又绕到耳后,说:“我说不喜欢,你就不叫么?”
“那什么时候叫。”忱辙自顾自地说。
覃槡的手指在忱辙衣服来回游动,两人都不闲,明明刚刚还做过,他却流氓似的将手指伸进忱辙的嘴里,用一种十分色/气的语气唤:“忱宝贝,做的时候叫我最喜欢。”
*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他们在首都的风声,高晟突然大中午打电话来说在这里有准备一个聚餐,扔下话说都是以前的朋友,谁不来他抡着胳膊就去扛,扛不了就捆,覃槡无奈和忱辙抽了时间也准备去。
覃槡是有驾照的,车也是在欧洲买的,忱辙拉上安全带,问:“你不是嫌麻烦不准备去吗?”
覃槡之前一直不太想逢人就提起当年他不辞而别的事情,虽然“有错在先”的明明是他,他还是不太愿意面对曾经的那么多朋友,挨个盘问大家四分五散的这几年。
不过后来他转念一想,发现有些事情不是不面对就可以被避免,人生苦短,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得对自己负责。
“想好怎么面对大家了吗?”覃槡问。
他这话其实问得不好,也不明确,因为他们这一群人不仅仅是朋友,更是时光的见证人,他们每个人再见都或许会有些神伤,他们一路奔跑,梦里回旋。
“几年不见,很多朋友其实都不怎么联系,我虽然忙,但也不是从没有怀念过,希望再见,大家都过得挺好。”忱辙说。
*
有些事情朋友总不能陪伴着一辈子,没有倾诉,没有声讨,但他们会在下一个路口,微笑着为你买单。
友谊二字,难怪是世间最普遍,又最动人心扉的纯真情感,当一群陌生的灵魂聚在一起,友谊之火便熊熊燃烧,一辈子不熄灭,一辈子不后悔,也一辈子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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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如所想一般,他们再次相见,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相识的那场盛夏,排去所有客套和心酸,一如初见。
高晟作为聚会的发起人,等在门边,一个个数人头,剃着寸头,一如当年的野旷。
向义北孑然前来,自觉充当话匣子。
齐荩和吴霜霜手挽着手,和周允歌一块坐在角落聊天,欢笑连连。
汪洋俨然正经人的模样,从最北处急驰而来,脱掉了西装,和同样匆忙赶来的简帆,感叹岁月无情。
钱念希和莫健忙着倒饮料,见人问几句话,然后又恢复曾经八班班长时的模样。
真好,朋友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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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他们还真不是故意姗姗来迟,明明隔得最近的就是他俩,路上堵车生生等到聚餐进行到一半才赶到。
在此之前高晟在已经征得俩人同意的情况下,在桌上瞎七瞎八地解释了一通,朋友们先是大惊失色,而后纷纷表示“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没关系”。
所以这场不怀任何偏见和心思的聚餐他们吃得格外舒服,多年老友未见,谁还管他曾经怎么样,现在他妈的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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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听我说两句,现在就这些破事,我们也都四年了才得在一起,以后恐怕是困难了。我先把话撂桌上,以后再见,谁上来就寒暄客气地客套装样子,我就跟谁急。”向义北估计是喝多了,但也趁着这个机会说了肺腑之言。
“甭说怎么样,客气啥,哥子们八百年来见依然是好汉,进监狱都不影响我和你喝酒!”钱念希说。
“那个,我捋捋啊,除了后面来的那两位哥,还有没有喜结良缘的,让兄弟我祝福祝福。”向义北又说。
高晟很熟悉地踹他一脚:“怎么着,我俩兄弟不是人?”
“那现在不是已经人尽皆知了吗。”向义北说完一笑,“那啥,明年结婚,记得都过来捧个场啊。”
“北子恭喜恭喜!”汪洋拱手道,“来年给你和嫂子包个大红包,欸,简帆,那个谁,副班是不是也那啥来着?”
简帆那体委的肤色这么多年过去一点没白,似乎还准备往田径发展了,他黑黝黝的脸一笑:“那不是老许和吴霜嘛,老早的事了,哪能不记得。”
忱辙茫然,问覃槡:“老许是哪个?”
“就是我们班坐轮椅那个,可能你一直没注意,他不怎么来学校的,后来好像是去那个科院了吧。”覃槡说。
吴霜霜颇为害羞地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我们还没想好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已经领证了,什么想好一定会告诉大家的。”
齐荩搂了一下她的腰:“哎呀,又不是什么外人,到时候肯定给你好好物色婚纱,还有你们啊,一个都不准跑,少谁宰谁。”
周允歌也跟着点头,不似一如既往傻乎乎的模样,现在灵透了不少,喝了点酒娇俏的脸红红的,说:“我一定会去的霜霜,我谈了恋爱也会告诉你们的。”
“哈哈哈哈——”
齐荩摸摸她的头:“小傻子,谈恋爱就不用说了,你别被骗了我就心安了。”
高晟看到这一幕有些心寒似的转脸:“汪洋,简帆,你俩今天必须喝完再走啊,不然我不放人。”
汪洋一拍桌子:“谁怕谁,北方待惯了还喝不了这点酒了不是?”
向义北眉毛一扬:“瞧不起我和老钱是不是?”
钱念希连忙摆手,他今晚确实被莫健灌了不少酒,说:“喝不下了,再喝非得从上车吐到回家不可。”
高晟又把头转向这边:“姑娘们就算了,喝多了回家不安全,覃槡嘛,暂时放过你,忱辙也不喝?你不喝我也得灌。”
忱辙很给面子地举起杯子:“我喝还不成吗。”
覃槡在一边笑:“少喝点,不然回去耍酒疯,我可招架不住。”
忱辙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有多黏人,挂在覃槡身上简直不成样子,碰到哪里亲哪里,偏偏覃槡喜欢得很,两个人都没事的时候总会哄着人喝一点。
高晟白他一眼:“你就乐吧,没良心的东西。”
没良心的覃槡差点笑得前俯后仰:“我又怎么你了?”
这顿饭吃得十分悠闲,十分轻松,喝得酩酊大醉,时光渐渐铭刻起他们记忆中熠熠生辉的学生模样,青涩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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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荩中途接了电话出去一趟,转角就看见陈栩年,蹙眉问:“你怎么来了?”
陈栩年立在过道边上,头顶的光线撒下来,他低垂着眼眸,低低地说着:“我想你了。”
*
原本出来接电话的忱辙硬生生把电话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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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这件事情过去好久,这天晚上的夜空有点晴朗。
接近12点,覃槡还抱着电脑在落地窗旁的地毯上动手指,窗外灯火万家,流光溢彩。
这会儿家里除了键盘敲击的声外几乎没什么声,覃槡的一举一动都在空气里划得格外醒耳。
忱辙从卧室揉着脖子出来,鼻梁上架着眼镜,随手端了桌旁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有些疲惫,又摸着路打开冰箱。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家里,容纳着他们的学习工作生活,还有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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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伸手在冰箱里抓了抓,发出塑料袋子摩擦的声音,朝覃槡的方向说话:“覃槡,要不要吃点板栗?还新鲜的。”
“嗯——”覃槡有些专注,没抬头,应声道,“想吃就吃点儿。”
忱辙手里抓着几个板栗又一路摸过去。
覃槡这边文档格式还没换好,就听后方传来“嘶——”的一声,他立马回头起身:“怎么了,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
忱辙挨着覃槡坐下来,覃槡已经找好了外敷药过来涂手臂。
覃槡低着头,用劲很轻,边抹边说:“眼睛不舒服还一直看电脑,不知道早点休息?熬夜这习惯改不了了是不是?走路也不注意,都磨得有些渗血了,故意让我心疼?”
忱辙盯着覃槡的头顶:“那你心疼没?”
“心疼,疼死了。”
“死了不太吉利。”
“心疼坏了。”
“坏了也不好。”
“好了。”覃槡擦完药抽湿纸巾擦手,又拨开衣服看了两眼才放心,“心疼得很,把你当宝呢,捧在手里怕摔了的。”
“文件不弄了?”忱辙扫了两眼覃槡的电脑桌面。
“不弄了,你最重要。”覃槡伸胳膊把电脑屏幕熄了,顺便把忱辙的眼镜摘下来。
“——真的假的?”忱辙故意问。
“质疑我?什么意思,嗯?”覃槡挑挑眉,坏笑着伸手钻进忱辙的衣摆。
忱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抖了几下腰,忙摁住手:“不闹了,吃板栗。”
“嘎嘣”一声脆响,忱辙咬了一瓣剥皮递到覃槡嘴边:“甜的,汁水很多,挺新鲜。”
“你怎么喜欢用门牙咬?”覃槡说,“以前你亲我磕到门牙的时候还有些疼。”
“不知道,一直都这样,我没怎么注意别人怎么咬这些东西。”忱辙说着把剩下那一半剥好送进嘴里。
覃槡盯着他:“想吃你嘴里那瓣。”
“刚才没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忱辙话还没落地,嘴里的东西已经被某人勾走了。
“啧,更甜了。”
忱辙又用门牙咬破一个,说:“对了,明天我得去给家里寄个快递,你下午有什么事没有,没有的话正好去湖那边走一走。”
“嗯,会陪你。寄的什么快递?怎么突然就寄东西了,也没过什么节日啊。”覃槡伸手搂着忱辙的腰,“下午什么时候去?”
“看情况吧。寄一些礼物什么的,我妈过生日,抽不出时间回去,给她准备点东西。这事我以前好像没跟你说过。”
“是没说过,那顺带连我的一块寄了,明天去商场看看?一直都没送过你妈妈什么礼物,这个机会正好。”覃槡点头说。“我还以为你上次给你弟弟买了电脑这次又给他添什么东西呢,嗯——要不都买点礼物?”
“好。”忱辙看着他,忽然又想起点什么来,“下次你过生日,我们出去单独过吧。”
“一个生日而已,不用那么隆重,又不是——又不是见不着不是。”覃槡笑着笑着偏头亲了忱辙一下,“但是,毕竟我这里你最大,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那你给我补的还少吗,嘴上说着不隆重,谁准备礼物准备了三个月?”忱辙弯唇,“不是我最大,是你最大,我想要你开心一点。”
“我已经很开心了,和你待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就算一整天不说话也开心。忱辙,能让我开心的是你本身,是你待我的心意,而不是你为了讨我开心做的某件事,明白么?”
覃槡又说:“像什么生日节日,于我而言我其实并不在意,只要那天早晨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在我的枕头边,我就会很开心。或者你什么都不说,抱一抱我,我也会高兴。”
忱辙听得出来,同时也清楚,覃槡没说一句违心话,句句发自肺腑。他好像只要真的和自己在一起就很高兴,永远不会腻一样。
其实忱辙也一样,每当他想起覃槡真真正正地和自己并肩同行而他们双方紧握着彼此温暖的手时,他也会如同四月天的柏油树,吹风都是甜的。
他们对彼此的爱都刻在心底,彼此明确,其实并不需要过多的言之于表。
爱是一种信任,就像无论时光流逝,无论身处何地,我不用穿越人群和墙壁,就清楚你在那里,而你与我共意。
爱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像凉白开般寡淡的苔,绽放在罕迹的冰原。
*
不知怎么,覃槡突然挑起一个以往的话题:“你戴过几个人送的手表?”
忱辙把板栗皮屑收拾到垃圾桶,靠在背垫上,与覃槡十指相扣,说:“就两个人,一个你,一个我爸。”
那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覃槡问:“这个准备戴多久?”
“嗯……等到坏的时候应该挺长时间了。”忱辙说着,低头看了一眼。
“坏了那就——”
“坏了也得留着,你送我的第一件东西,舍不得随便放。”
覃槡笑笑:“这么固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以后做饭给对象吃来着?”
覃槡这几年断断续续忘了很多东西,又断断续续地记起了一些事情,回忆里各种人物情节交织,像无边的海浪翻腾。
可有些事情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几乎刻骨铭心。
忱辙对这件事还算有印象,没觉得哪里不对:“嗯,现在不是每天有时间都做吗?”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主动给我做?”
“……”
忱辙突然没了声。
“忱辙?”覃槡靠在他耳边又喊了一声。
“为什么啊,我还真挺好奇的,你是不是——”
“因为喜欢你。”
覃槡后半句被咬进喉咙,这句话放在现在明明就是他们之间已经证明过无数次的誓言和情话,可一旦结合当时的场景,覃槡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飘着冰晶小雪的寒冬,看到从风雪中走来的忱辙。
那也是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
“覃槡,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明白的,我从不会对一个人那样好,也不会每天念着他牵挂他,更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费上好久的心思去完成。其实一开始我就对表现得你不一样了,可表达的人明明是我自己,我偏偏没有察觉出来。”
那些心思明明是那样的显而易见,稍微刨根掘底便能水落石出,可惜没人敢做领头羊。
“表达的人不止是你,忱辙,其实我比你还要明显,但是这种东西,它就——大家又是都扭在一起,我——我觉得挺难办,我也不是刻意让你感受到我对你有多不一样,可我觉得你多少能明白的……”
“怪我。”
覃槡一愣:“怪你什么?”
这难道不是他俩共同的事情吗?
“在我担心你,想着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不敢问的那几个夜晚,当我在夜深人静的医院门口看到你的时候,我决定留着你上衣的那次旅游,我就应该强行按着你亲两下的。”忱辙说。
覃槡笑了:“别,要真这样,那会儿我估计得震惊到一星期睡不着觉,我跟你说过我去看心理医生的吧?高中生呢,强吻这东西不太好,建议——”
忱辙:“建议?”
“建议你约我去趟小树林,下自习的时候,牵个手什么的我就知道你意思了。”
“我那时候自己都是懵的,哪儿做得出这种事。”忱辙说,“为了你天天叫我上学,十年的起床气那一年给磨没了。”
“真的啊?你那时候这么喜欢我?”覃槡有点高兴,蹭了蹭忱辙的腿,“张嘴亲一下——”
*
末了,忱辙又被勾起往事的回忆,摸了摸覃槡的牙,“你那时候挺照顾我,是不是随便哪个转校生来你都这样对人家?”
“嗯,只要那人姓忱名辙就行——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对你有点一见钟情的意思么……”
天空黑得透了,街道两旁的柏油树一路延伸,在天际交汇。
风景迟暮,山长水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