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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狭路相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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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站在灯下，被烛火照得清亮的眼睛里，是彼此的倒影。
赵鸢先开口道：“要过端午了，这是怀义第一次过节，我想亲手为他缝一个香囊，可是我拙，素来做不好女红，所以想请李大人帮忙指点。”
李凭云道：“我这人自小挑剔，看不上别人丢给我的破衣裳，所以我的衣裳都是自己缝的，你算是找对了人。”
“我是第一个发现李大人这手艺的人。当年李大人还我的帕子我还留着，为我缝的官服也还留着。”
“你又不缺这些东西，为何还留着旧物？”
赵鸢察觉了，李凭云在逼她。他要她说出在意他，要她说出心里还有他。可被他骗了这么多年，她岂能如他的意？
“懒得扔罢了。”
李凭云带赵鸢进屋，又命七子拿来做香囊的熏草、针线、剪刀，七子带着东西前来：“咱府上就差布了，现在布坊怕是都关门了，要不你二人明天再缝？”
李凭云道：“放下东西就去吧，别来打扰我和赵大人。”
“嘿嘿，我懂得。”
七子合门离开，屋里陡然寂静了。赵鸢坐在凳子上，只见李凭云拿起剪刀，从他衣袍上剪下一块布。
赵鸢心道，不出所料。
“怀义是我骨肉，以我衣襟，长伴于他，为他驱邪避灾。”
赵鸢从他手里接过布：“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凭云宠溺地笑了笑，仔细地指点着赵鸢裁布料、放香料、缝合香囊...
赵鸢缝好香囊，感觉和自己见过的香囊不大一样：“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还差个吊坠。”
“这个简单。”赵鸢说罢，从自己腰间配饰上剪下吊坠，缝在香囊底部。
她第一次做香囊，比想象中更加顺利，呢喃自语道：“没想到做香囊这么简单...”
其实这香囊说不上精致，但因为是他们亲手所作，就有了更深的意义。
赵鸢将香囊握在手上：“怀义还小，辨不出美丑，先拿这个凑合吧。”
李凭云的目光始终在赵鸢脸上，似要把这一世的情意都诉说出来。
赵鸢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心情一阵跌宕起伏，幸好如今她已不想当年那般容易动心了，若是那时的赵鸢，被他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肯定恨不得把性命都给他。
赵鸢低头将剪刀和针线放回匣子，默然起身，李凭云忽握住她的手：“不多坐一会儿么？”
赵鸢挑眉：“李大人若留肯我，我便多陪你一会儿。”
“好，那我求赵大人留下。”
赵鸢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调笑道：“李大人也有舍不得的人么？”
“你明知故问。”
赵鸢坐下，与李凭云眼观眼，心观心。
她已把最赤诚的爱意赠予了这人，就算今生停在此处，也没有遗憾。
“李大人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分明是赵大人盯着我看。”
赵鸢的眼神里已看不出爱意，李凭云悔不当初，那时若就对她坦诚相待，也不至于今日，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赵大人今日没去御史台，我趁你不在，放了田兄，你怪我么？”
“我借了你的职务之便，才能进入御史台，你的决定，我无权左右。”
“朝廷和陛下需要田兄这样的人，他不能倒台，是为大局。”
“那被盗的国库，和被侵犯的国法，又由谁来负责呢？”
“赵大人查此案是为公义，不该输，给我些时间，端午过后，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有劳李大人了。”
赵鸢静静看向李凭云：“还有话要对我说么？”
“我欺瞒了赵大人，所以，不奢求赵大人待我以诚，唯有一事，想听赵大人的真心话。”
“李大人请问。”
“赵大人心中还有我么？”
赵鸢先是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垂眸颔首，轻轻摇头。
李凭云并不失落，反倒是空前的坦荡。他眼里的深情，渐成了不可一世的狂妄。
无情就好！她对他没有牵挂，他也本是无情人，不必再强作痴情人！
...
端午节的前一天，李凭云在尚书省收到了赵鸢邀请过府相聚的帖子。府里收到帖子的不止李凭云，还有七子。
七子拿着帖子在院里转悠，见李凭云回来，忙跑上去：“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平素只不喜欢我们打扰你们一家人，怎么会邀请我们一起去过节？”
这帖子的确蹊跷，赵鸢自用了赵谨辞的名字冒名参加科举后，私下行事一向谨慎，大办宴席，并不是她的行事作风。
“既然她请了，去就是。”
“她不顾旧情抓了田中丞，您又放了田中丞，我怀疑....她给您设了圈套，这怕是一场鸿门宴，咱们要不还是别去了。”
“这是怀义出生后第一次过节，哪有父母不在场的道理？”
“李大人！万一她正是利用你的这份恻隐之心呢？”
“那就让她利用。”
七子急眼道：“你若有三长两短，那我们这些兄弟呢？”
李凭云叹了口气：“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随时会撇下一切离开。”
“可是李大人...你跟我们朝夕相处，教我们读书认字，是我们的主人，也是我们的老师，我们跟你之间，不止上下之别，还有主仆之情。”
李凭云手指敲了敲桌沿，试图站在赵鸢的角度看待这份邀约。
她同时邀请了他跟扶云道，有两种可能。一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二则恰恰相反，是要借邀请他们，向他释放善罢甘休的信号。
可赵鸢会善罢甘休么？
“你们不用去了，我一人赴约便好。”
“赵大人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此次定是利用您的恻隐之心设局。”七子眉头紧锁，“李大人，这个鸿门宴你要是非赴不可，那我们就在暗中保护你。”
李凭云点头，颇为敷衍道：“就照你说的安排吧。”
端午当日，李凭云一大早出门，在集市上转了一圈，满载而归。
他幼年流离失所，如今已记不得自己父亲的模样，只希望把自己缺失的那份都弥补给李怀义。
到了赵鸢府上，将这些玩具送过去，怀义抱起一只鸟状的陶陨便不放手了。他笨拙地吹出半个音，惹得赵鸢喜笑颜开。
见她是喜欢怀义的，李凭云就放心了。
“让我抱一抱。”
赵鸢把怀义交到李凭云怀中，怀义认得他的怀抱，双手挥舞着去抱李凭云的脖子，嘴里发出“哒哒”的拟声。
世上的任何关系，终将走向分离。除了有关怀义的事，赵鸢和李凭云之间已无话可说。
到了中午，赵鸢请的其它宾客也纷纷上门。裴瑯夫妇、田早河夫妇，还有赵十三林芫等人。
众客落座，赵鸢身为主人，举起一杯酒：“今日是吾儿第一次过节，多谢各位上门撑场面，不至于冷冷清清。”
无人敢接赵鸢的酒，也无人敢接赵鸢的话，他们都知道今日赵鸢另有目的，但无人猜得透她的目的。
李凭云率先举杯，与赵鸢隔空碰杯。
赵鸢为了不失士人身份，总是穿着青衫，少有今日这般盛装。若非她怀中抱着李怀义，真似个遥不可及的画中人。
李凭云遥遥望着她，他已算定了结局，所以想多看她一眼，记住她每一个模样。
缘分到头，才觉今生缘浅。
众人纷纷举杯敬赵鸢，不论经历过多少欺骗利用和矛盾，他们都是打心眼里佩服赵鸢，回首来时路，每个人的道路都是沧海桑田，人不如初，只有赵鸢还是多年前的赵鸢。
他们在太和县相逢，推杯换盏间，聊得也是太和县的旧事。
赵鸢想起那时的自己，真是执着地可怕，她不禁自嘲：“当年是我第一次离家，不懂江湖规矩，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我再敬诸位一杯。”
李怀义忽然哭了起来，赵鸢道：“怀义闹觉了，我把他送回去休息。”
她带着李怀义离席，往事若浮光掠影，浅浅划过李凭云的心上，什么也不留，再度观自己的心，只剩一颗伶仃又空洞的心。
他忽然起身，追上赵鸢的步子。
赵鸢刚将怀义交给乳母，便见着门外疾步走来的李凭云。在她的错愕中，李凭云紧握住她的手：“你知道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毁了你的姻缘，是我骗你，是我盗取国库，是我机关算尽谋权夺势，是我害你跪坏了双腿，害你不能尽孝，害你颠沛流离，害你连自己的名字都用不了，你要如何惩治我，我都认了。”
赵鸢看向他的目光，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慈悲。
“李大人，你高看自己了。”她默默挣开李凭云的手，“我们回前堂吧，好戏要开场了。”
李凭云猜到了，从今往后，一个是铁面无私的朝官，一个是犯下滔天大罪的佞贼。
她之所以叫这些人前来，定是要当着他们的面抓捕自己，警示他们。
忽而前院传来一阵整齐而威严的脚步声，一个威严的声音道：“我乃御史台侍御史齐飞元，持丞相手谕前来捉拿要犯。”
齐飞元从前是刑部的小吏，赵鸢进入御史台前，便向田早河举荐了他，他因此被提拔至了御史台。
他手里的丞相手谕，想必也是赵鸢给的。
李凭云一直在等待今日，可当今日真正来临，他才发觉自己仍有遗憾未了。
他扣住赵鸢的肩：“你后悔与我生下怀义么？”
赵鸢凝视他，竟在他脸上发现了急切的表情，她摇了摇头。在李凭云殷切的注视下，仿佛她不说点儿什么，他就会彻底崩塌。
赵鸢娓娓道：“李大人，如果一切重来，我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她握了握李凭云的手，踮起脚在他额上一吻：“我们出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二人携手走到前院，李凭云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刻来临，最不舍的，仍是赵鸢。
齐飞元见二人出现，厉声道：“佞贼赵鸢，假扮身份冒充朝官，窃取国库，目无法纪，祸乱朝纲，你认不认罪？”
赵鸢从李凭云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坦然地走向自己的结局。
“赵鸢！”
李凭云伸手去抓她的衣袖，她拂袖躲开，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赵鸢对齐飞元做了一揖，不卑不亢道：“赵鸢认罪。”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