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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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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都是水泥的阴冷房间，一扇小窗透出些微光亮，如同地下室一般。福尔马林的气味弥漫四周，攀升的气温被阻隔在这个空间之外。
莫扎特的旋律响起，优雅、浪漫，带着些微欢愉。小提琴和钢琴完美应和，沈绎手中散发着腐败气息的人体器官落入注满透明溶液的玻璃瓶中，血色在水中烟雾般不断变幻形状，液体变为红色，复又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清澈透明。
她在标签上写下“6号石景然 2022.4.25”，像小女孩为卡纸上的洋娃娃粘贴裙子一样，仔细认真地将不干胶标签粘上玻璃瓶，放入衣柜中的隔板上。一旁是个陈旧木制相框，妹妹沈月向她露出黑白色的微笑。
沈绎漠然神情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柔软。此刻，她还不知道，石景然已然一命呜呼。
黑色密封袋里沾满血色，她打开浴缸上方的水龙头，将所有东西放进去冲洗干净，血水形成漩涡，越来越浅，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城市下水管网中。
她打开吹风机，将所有湿淋淋的犯罪证据吹干，放入盥洗台下方老旧的瓷盆中，用打火机引燃，看着它们慢慢化为灰烬，再冲进马桶。
和第一次做这件事的恐惧、无措相比，此刻她可以将这件事做得充满秩序感和仪式感，甚至越来越享受这一时刻。“清洗”社会渣滓，让她黯淡的灵魂充盈起来，但这种快感也很短暂，如同吸毒一般。
用肥皂洗手时，她不经意看到了泛黄灯光下，因老旧而有了裂痕的镜中，自己苍白嘴角泛起的微笑。这让她一阵震颤——镜子里的人是谁？她怎么好像不认识了一般？
一阵空灵圣歌响起，是莫扎特D小调安魂曲，旋律在幽暗空间游荡，沈绎看着镜中的自己落下泪来。她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
四肢再次痉挛起来，她蜷缩到浴缸边，细白的皮肤表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却渗出细密汗珠。从高三那年第一次做这件事开始，她就独自承受着这一切，这是她应得的惩罚。她惩戒了恶人，也终将坠落深渊。
不知为何，她竟想起了昨夜那个温暖的怀抱，半醉的女人轻拍着她赤裸的脊背，柔声说着“没事了，都会好的”。早晨发生的事情，她仍旧没有想清楚，那女人究竟是醒是醉？她见过学校电梯间女孩之间彼此亲吻，但始终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不喜欢男人，也没想过自己要喜欢女人。
算了，只是个碰巧被她心情好捡回宾馆的陌生人罢了。
胡思乱想分散了身体的疼痛，她觉得倒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起身后，沈绎两眼一黑，一个踉跄，好在及时扶住了浴缸边缘。
看了看时间，已近中午，尚未吃饭，低血糖又发作了。在常年窗帘紧闭的卧室单人床上躺了一会儿，她换了身衬衫西裤，将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出门吃饭，准备下午给一家药企发布会做同声传译。
即便胃里空空，沈绎也没什么胃口，在出租屋附近找了家轻食沙拉。
与此同时，《镜观》大厦中，陆梦泽取了炸猪排外卖，打开之前，给宁城大学新闻学院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郭老师，上次您说的给大三学生上新闻实践课的事情一直没回复您，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了，真不好意思，不过从这周开始我有时间了，每周一节应该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您别客气。那就这周五下午吧，到时见。”
宁城新闻圈很大，中央和地方媒体同台竞技，陆梦泽进了杂志社后，两三年就凭着几篇舆论监督报道碾压了其他媒体圈，在宁城大学新闻学院很是出名。加上她带了几个学校实习生，个个都在她“压榨”下混进了大新闻单位，新闻学院特聘她为名誉讲师。
不过她一直很懒，对自己的认知也很清楚，自己跑跑新闻还行，教学生那纯粹是误人子弟，更何况曾经有个女实习生死活要和她在一起，为她寻死觅活，非要留在《镜观》自毁前程。她不得已出卖美色，请当地一家大媒体追了她三年的老总吃了顿烧掉她半个月工资的大餐，让对方硬把这实习生挖走了。
沈绎的出现让她改变了主意。看起来清纯无害的女大学生，或许是变态杀人凶手，却愿意把喝醉的路人送到宾馆……“沈绎啊沈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陆梦泽此刻感到坐立难安，作为一名资深调查记者，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决不罢休。
打开电脑，她搜索“沈绎”，出现了一堆不相干的词条，除了明朝医生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网络言情小说苦情男主。
往后翻到第十几页的时候，她看到几条2008年的新闻，发生在宁城市，大意是住在棚户区的一户人家男人酗酒、吸毒，全靠女人出卖□□供养，男人还家暴女人和两个女儿，结果女人实在受不了，在一次家暴中用菜刀砍死了男人，进了监狱，两个上初中的女儿只能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而姐姐叫沈绎，妹妹叫沈月。
当时爆料的记者也没什么职业操守，不知道模糊处理一下孩子的姓名，连姐妹的照片都放在了上面。虽然年代有些久远，照片画质极差，但陆梦泽一眼就看出，眼角有泪痣的清秀女孩是沈绎，而一旁叫沈月的女孩，就是沈绎钱包里那张照片上的人。
照片中，姐妹俩笑得很甜美，沈绎的气质完全不像如今这样忧郁。陆梦泽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顺着搜索结果向后翻找，又看到一条2011年的新闻。
新闻中，高中女生沈月的尸体浮出水面，被岸边游客发现，法医鉴定结果为自杀，原因不明。警方传问了沈月的姐姐沈绎，而沈绎始终沉默，像是遭受了巨大精神打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姐妹俩唯一的亲人是在乡下的外婆，老人得知情况后老泪纵横，一病之下心脑血管疾病突发入院，社会爱心人士捐助医疗费用，老人平安出院。
陆梦泽采访过许多生活在社会底层、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但从未有一个人这样活生生出现在她身边，他们大多离她很远很远。
沈绎，高等院校优秀学子，气质清冷的美女，和她采访过的那些人毫无相似之处。
自儿时起，一切神秘的东西，都会引起陆梦泽疯狂的好奇。不揭开神秘面纱，她誓不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