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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直播灵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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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晚上好,这里是你们最爱最帅最有才华,世界第一美绝人寰的主播,Jan,现在是……”
直播画面里,言烬抬头看了眼时间,极富混血感的立体眉眼挑起,轻佻又浪荡地笑了笑,慵懒地靠着椅子,手里悠闲地转着一支画笔。
“……下午六点。”
“嗯,那就播到两点好了,结束之后我还能打两把游戏。”
[不说了,迟到先走三杯,别想逃。]
[我们一万多人在这里等了你半个多小时,结果你满脑子只有打游戏?]
[这主播谁啊?好帅啊,新晋的颜值主播吗?]
[前面退了吧,这主播颜值和人品成反比,自恋还嘴臭,你们还小把握不住,让我们来。]
[这骗子又来了,次次都是一样的把戏,次次有人上当]
[#深海直播观众智商#]
[用户「霸气无敌爆爆龙(成年版)」送出海星x1]
言烬对弹幕和礼物特效视若无睹,鼠标在屏幕上乱划,色泽浅淡的灰蓝色眼珠里倒映着电脑屏幕。
“好,让我看看今天又是哪位帅哥来接受公开处刑。”
他点开送礼榜,点出榜一。
“来吧哥们儿,咱们连麦,开始你的表演。”
榜一大哥听声音是个大学生,一来就十分自信:“主播今天有福了,你说你以前画画都是收着的,今天就不用收敛了,我跟你说,我特别帅,比你以前画过的那些都帅!”
言烬笑了一声,扯了张素描纸,笔尖一下一下点着桌子。
“行,特别帅,来吧,这位帅哥,上菜。”
半小时后,经过这位阳光且自信的帅哥这般那般、一通惊天动地的描述,一位拥有着:
“斜飞入鬓的笔挺剑眉”;
“比珠穆朗玛峰还高的鼻梁”;
“刀削般的侧脸”;
“坚毅不失性感的厚唇”;
……的帅哥新鲜出炉。
帅哥看着那张和自己身份证照一般无二的素描画,华丽丽地裂开了。
“啊——!不可能!邪术!这是邪术!”
弹幕也从[你怎么不说你潘安再世]变成了[哎哟我去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扒皮又开始了,总有人不信邪]
[卧槽这是真的吗?主播是怎么从这种形容里面画出真实长相的,好牛啊]
[公开处刑]
[抬走抬走下一个]
[史]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当真了啊?怎么可能有人隔着互联网画出对面人长相的,不是托我倒立洗头好吧!]
言烬把展示在摄像头前的画一收,靠回椅背上,懒叽叽地活动手指:
“帅哥记得回头把地址私信给我啊,我把画寄给你,画框可以在橱窗里选也可以直接卷一卷寄给你,对了,淘宝不包邮的那些地区我也不包邮啊,那是另外的价钱。”
“当然,不要也行,我给你扔了。”
他撑着下巴,颇有些幸灾乐祸。
凭良心说,Jan完全可以靠脸吃饭。
但他这张脸吧,长得帅则帅矣,就是不太正经。
他还上初中时,就有人评价他的长相,说他几乎是把渣男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稍稍带点笑意,就自有股风流浪荡的气韵在他眉目间流淌而过,用眉目生辉来形容都不合适,简直是眼带桃花,命犯风流。
转成颜值主播就会被平台打上“高危”“擦边”“色/情”等标签的那种。
帅哥气归气,但榜一是真金实银砸出来的,钱花了,画就得要,老老实实切后台私信地址去了。
言烬看了眼,挺有名一个大学,这帅哥还是个名校大学生。
“休息一会儿啊,”言烬把画收在一边,电脑面前扫干净,“聊聊天。”
“聊什么?聊我这张帅气的脸啊,不然聊什么,你要想的话聊你帅气的脸也行,只要上个榜一,我不但聊,我还给你画……拜金?朋友,不赚钱我吃什么,修仙吗?”
他漫不经心浏览着电脑上的弹幕。
“嗯……为什么叫Jan?”
他哼笑一声,“因为生日在一月啊,取个名字提醒你们记得到时候来给我刷礼物,哪天?跟说了你们记得住一样。”
[楼上别问了,这要是他生日我直播吃拖鞋!]
[次次都是这个借口,你倒是说具体日期啊]
[哥,我记得住,到时候给你刷个大的,你就说说呗]
“不了,我怕你给我拉个大的。”言烬眼里的笑意不易察觉地散了些,说,“不聊了,下一个,来,谁还想来公开处刑,不来的话我直接连榜二了。”
[心虚。]
[心虚。]
[怎么这是你暗恋女神的生日吗?这么见不得人,这就开始转移话题了。]
“榜二,人在吗,来不来?”言烬面不改色,“别乱刷,没有女神,也没有初恋,我弯的,喜欢我,嗤……上麦让我看看实力。”
弹幕上零星划过几条黑粉留言,他视若无睹,“榜二?不来我连榜三了啊。”
“行,那就……”
话音未落,屏幕上炸开大丛礼物特效。
是平台最贵的礼物。
连刷十个,直接把榜一压到了下面。
“哟,来大哥了啊,欢迎我「阎王」大哥,来大哥上麦!”
[好家伙,这人是中二病吗?取这种名字。]
[小学生,鉴定完毕。]
主播也挑挑眉:“大哥成年了吗?说句话,未成年不刷礼物哈。”
耳机对面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紧接着传来一道带笑的青年嗓音:
“成年了。”
听着还挺好听,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背一阵发凉,大概是因为这个中二ID吧。
言烬耷拉着眼皮,百无聊赖地活动了下脖子:“行,来吧,说说病情……啊不是,说说咱帅气的五官。”
“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方脸,眉毛上有颗痣。”
言烬笔尖停住。
[哈哈哈哈真是精准的描述啊。]
[哥们你要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你就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往常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故意刁难的,含含糊糊不说清楚,但言烬一样画的又快又精准。
但言烬这次破天荒没有下笔。
一般来说,他在听到一个人声音时,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浮现出对方的长相,也不知道是超能力还是什么,总之这能力与生俱来的,还从没有失效过。
但这一次,他脑袋里完全是空的。
无视弹幕的催促,他浅浅蹙起眉:“你描述的是你自己的长相吗?”
“不是。”那声音慢条斯理道,“是我这边一个冤魂,他昨天枉死,被我下属带回来之后不愿意去投胎,非要让我给他抓凶手,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找到你的。”
言烬:“……哥们儿,你写小说的?想象力还挺丰富。”
弹幕也是一面倒的嘲讽。
还有几个见缝插针,兴奋地觉得他是连到了真路人,马上要翻车了,一个劲催促他赶紧画,不然就是心虚。
阎王:“拿钱办事,钱我已经给了。”
是这么个理。
言烬用笔屁股顶了顶眉心,“那这样,让你旁边那位‘冤魂’亲自来跟我说,行了吧,说真的,你这样我没法画。”
阎王沉吟片刻,“好。”
言烬等着他表演。
几秒后,对面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是冤魂先生吗?还是女士?来说说看,你要我画的凶手长什么样。”
不仅是对方长相,对方在描述时想象的长相,言烬也能看到。
刚刚那位帅气男大在描述时,他脑海里出现的就是一位他本人打了十八层滤镜大眼瘦脸磨皮削颧骨拉到最大的“帅哥”。
“……是,是我。”
虚弱的像是要断气的声音,如果不是演技超群,阎王这得上医院找个病入膏肓的人才能发出这种声音。
言烬原本还漫不经心。
但下一秒,他轻佻隐含戏谑的表情僵住。
一张苍白虚浮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
女性,大概五十来岁,一身富贵。
后脑勺被砸了个大窟窿,红的白的哗啦啦流了满身,半个脑壳都是空的。
“……”
妈的,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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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烬坐直了,“姐姐,不是,姨,你看这天也快黑了,咱们要是玩Cosplay的话,可否选个阳间一点的妆容呢?”
对面的女人显得十分茫然。
“什么是……阔斯普雷?”
这就是代沟了。
言烬心梗,又转向那位榜一阎王:“这样,哥,你看这钱我退你怎么样,我胆子挺小的,眼看要入夜了,别搞我啊。”
阎王:“拿钱干活。”
“……”言烬,“喳。”
[哈哈我第一看到这个狗主播吃瘪,爽!]
[主播怎么吓成这样]
[翻车了翻车了翻车了,这骗子终于要翻车了,喜大普奔啊]
见实在退不了单,言烬飞速接受现实,哼笑一声,“来,看看爸爸翻不翻车。”
他抄起笔,三下五除二就勾勒出一个大致轮廓,待要丰富细节五官时,想起什么,把摄像头一扭,对着一旁的空地。
[????]
[做什么做什么,有什么是我们不能看的吗?]
[不是吧这就心虚了?]
“这次不是画本人,不对外展示,画完了我后台发给您看行吗?”
不是本人亲至,本来就不好随意曝光,何况还是画“凶手”。
回头这事要是被有心人利用,被当事人找上门,这点钱还不够诉讼费。
虽说已经“看”到了对面的顾客真容,但这事儿实在太离谱了,言烬还是持怀疑态度,连三分信都没有。
既然如此,就更不方便曝光别人长相了。
言烬没再管弹幕,三下五除二画完了女人脑海中的“凶手”,草草拍了照发过去。
“你看看像吗?”
女人似乎被吓了一跳,倒抽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拖着她快要断气身体说,“像……就,就是他!”
她哭嚎起来。
“他是我弟弟的儿子,当初我弟弟为了三千块财礼把我卖给了一个老鳏夫,如果不是我老公,我这辈子就毁了,他爹死了,他没文凭找不到工作,活不下去了来投奔我,我好心背着儿子收留他,给他钱让他在外面租房子住,还给他买吃买喝买穿的,结果他竟然趁我儿子不在把我砸死了,就因为我不给他钱买一双四万块的球鞋……”
细节挺丰富。
言烬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道:“那这画您是要怎么处理呢?”
阎王把话筒拿了回去,“你明天把画送去警察局,还有她说的话,这桩交易就算完了。”
“……”言烬真诚道,“大哥,你要知道,我是个臭画画的主播,你出钱,我就给你画像,这是我的工作,但人家警察叔叔有正事要忙,不可能陪着咱胡闹,你能不能给个靠谱点的处理方法呢?”
“你明天去一趟,我再给你刷十个深海流星。”
十个,深海流星。
十万块!
言烬缓缓靠回椅背,咨询直播间网友:“报假警什么处罚来着?”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决定明天白天还是去一趟派出所。
当然不是因为这十个深海流星。
言烬又“看”了眼对面那大妈头上被砸出来的窟窿,白的黄的红的,液体的半固体的,沿着后脑勺流了半身……
他咳了一声,不敢再看。
太逼真了,逼真到不像假的。
如果真是特效妆倒还好,万一……
他拧眉,这都什么事啊!
言烬没心情继续画,这阎王一口气刷了五万,远超他一幅画的价值,别人很难再超越阎王榜一,规矩就是给榜一画,画完没有新榜一,他心情好的话,就给榜二画。
不然就榜三。
再往下就没了,而他之前的榜二,也就是现在榜三不知道干嘛去了。
言烬提前收工,不顾直播间观众挽留,起身倒了杯水,猛喝了口,才把作呕的欲望压了下去。
勉强睡了一夜。
天一亮,他就带着他的画直奔最近的派出所。
然后不出所料,被当神经病了。
言烬提前准备了他直播间的录像,还有那幅出自他手的画像,但是因为他过于天马行空的描述,和这件事的离谱程度,还是被警察看傻子的眼神看得脑壳痛。
“总之就这么个事,我的榜一老板要求我必须来这一趟,录完口供我就回去了,麻烦你们了啊。”
言烬知道自己来的不讨喜,摸摸鼻子,起身就走。
他离开之后,负责接待他的警察摇摇头,“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越来越浮夸了,想红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啊,命案都扯出来了,还通灵……简直是不择手段!”
“不好意思再打扰一下。”言烬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把里面的几个警察吓了一跳。
他晃晃手机,“刚刚我榜一老板又给我发消息了,说他那死者叫陈招娣,后来改名叫陈玉芬,行了,麻烦了啊,我走了。”
说完他又缩回头消失了。
“吓我一跳,他这……你捅我干嘛?”说话的警察不满地看向同事。
“老张啊,陈玉芬,那不是……不是本市挺有名那个孙家的老太太吗?上个周才死的啊!听说是突然就死在家里了,没有入室痕迹,家里的监控还丢失了,市局那边都忙疯了,到处找线索抓凶手。”
“我靠,好像真的是……”
两个警察缓缓低头,看向手里拿着的两张画像。
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身后传来沉稳的男声:“你们在干嘛呢?”
“所长,那个,我们……”警察下意识站起身,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刚刚接到了一个情况。”
……
言烬没急着回家。
他一个人住,突然遇到这种事,还怪慎得慌的。
言烬带着口罩出的门,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找了个椅子坐下,打算呼吸一下阳间的空气再回去当他的宅男主播。
不等他平复心情。
电话响了。
派出所打来的。
言烬左眼皮和右眼皮同时疯狂跳起来。
两个眼睛跟蹦迪一样疯狂跳跃,比谁比谁更疯一样。
他眼睛抽着筋回到派出所。
警察本就被他的鬼故事搞得心里一上一下的,乍一看他这副鬼上身的模样,全都不知所措在当场。
“这位……言先生,您还好吧?”
言烬按住眼皮,强迫他们停止跳动,想了想,又松开了左眼皮,只按住右眼皮,瓮声瓮气道:“还活着,没事警察叔叔,我没有鬼上身,您说没听着。”
“……我今年二十四。”
言烬从善如流:“好的警察哥哥,有事吗?”
“……”警察捏着鼻子说,“是这样,我们这边确实找到了一个叫陈玉芬的死者,您刚才说的那些……”
“不保证真假,我也觉得是假的,这不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嘛。”
“……行,您来录个口供,把几样物证留一下,然后就没事了。”
言烬跟着他去了。
录口供有点麻烦,警察要留档案,问问题事无巨细,更何况还是这么诡异的情况。
等他再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言先生,您说的情况,我们这边已经清楚了,介于您直播间人挺多,这事应该有一定的传播度,先不说真假,万一,我是说万一啊,这事是真的,凶手看到了您的直播,来找您寻仇……”
这话警察说着也脸红。
大家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三好少年,突然就开始封建迷信了,这谁能一下拐过弯来?
言烬表示理解。
他也不想信这事,这不是打工人无奈吗?
走出派出所,言烬捏捏鼻梁,发出自己的第二遍叹息:这都什么事啊?
他只是个画画主播而已啊!
不管了,先回家。
警察提到寻仇,言烬也不敢在外面再停留了,当即打了个车。
回家。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不过的巷子里短短几步路,他那该死的、跳了半天死活不愿意停歇的右眼皮,灵验了。
一把刀抵在他后腰。
男人阴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是跟那个死老太婆通灵的主播?”
“刚从派出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