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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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大厅中好冷，寒气像是从地底钻出，渗进人的四肢百骸。
涉及祁家那位的葬礼，在场的人即使假装也要装出悲伤的模样。只有季烟竹，从始至终很平静，仿佛这场葬礼不是为他丈夫而办的。
等流程全部结束，祁夫人终于不堪重负，在跌倒前一刻，季烟竹扶她到一旁休息区坐下，接了杯温白水递去。
“烟竹，这些天为筹备葬礼的事辛苦你了，你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吧？快回去歇息吧。”祁夫人神色憔悴，苍白的手指捏紧玻璃杯，显然还未能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出来。
祁衍是在三天前为了保护他，被刺中腹部，失血过多，送医抢救无效而死的。
说实话，季烟竹对祁衍的死至今没什么实感，他不明白，为什么当时那个人明明占了上风，却在警方赶到，他们彻底脱离危险的下一秒就不行了。
季烟竹看向摇摇欲坠的祁夫人：“那您……”
“我想再留在这里，一个人静静。”
印象中这位成熟美丽、精致高雅的女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
安慰人的话季烟竹不太会说，也清楚留在这里并不能挽回什么：“那您有事再联系我，祁夫人。”
转身又顿住，忽然间想起什么，犹豫了小会儿，轻喊：“妈。”
那声音几不可闻，祁夫人却陡然怔住：“你喊我什么？”
她嘴唇颤抖，紧紧握住季烟竹的手追问：“你喊我……”
“妈。”季烟竹任她抓着，嗓音冷淡如冰，“人死不能复生，保重身体。”
祁夫人眼眶瞬间红了。
三年婚姻，季烟竹从未亲近，始终疏远地称她“祁夫人”。儿子祁衍爱他入骨，他却排斥这场商业联姻，连带着排斥整个祁家。造化弄人，祁夫人渴求的这声“妈”，竟在儿子葬礼上降临。
……
阴沉的十二月，细雨绵绵。季烟竹撑伞看着街边一对推轮椅的恩爱夫妻，想起祁衍也曾坐轮椅。
那个平时连对视都躲闪、需要轮椅代步的男人，在他被绑架时，电话里说着“不在乎”，却第一时间赶到。在匕首刺向他的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将他护在身后，仿佛腿疾在那一刻奇迹般痊愈。
车内，季烟竹脱下外套，露出黑色高领衫，与车身几乎融为一体。
他与祁衍是三年前结的婚，两家是商业联姻。
季烟竹半点不意外父亲的决定。
他父母就是商业联谊，父亲一等事业稳定，在他刚刚满月时就跟母亲离婚然后再婚了。他在季家的地位尴尬那么多年，被抛弃是迟早的。
意外的是，祁衍拒绝了原本的人选——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季晨星，点名只要他季烟竹。
联姻前仅有几面之缘，滚过一次床单。季烟竹认定那是药物与酒精的失控，约定互不负责。是祁衍亲手撕毁了约定，用一场联姻断送了他爱豆的梦想。他本能厌恶商业联姻，三年里持续排斥祁衍，即便祁衍待他极好。
雨天路滑，季烟竹专注开车，不曾想十字路口猛然冲出来一辆失去平衡的大货车，与他的车重重相撞！
巨响震耳欲聋。后座飞出一本日记，在季烟竹眼前哗哗翻页——那是祁衍的日记，不久前他从祁衍房间找到。
生死瞬间，无数画面闪现：祁衍叮嘱阿姨每日为他熬热粥，逼他三餐规律；那些曾羞辱他的人，或被祁衍搞得倾家荡产，或跪地求饶，或彻底消失……季烟竹很早就知道这些，却从未在意。
直到昨天，律师告知祁衍遗嘱：自愿将名下四百亿美金资产赠予“爱妻季烟竹”。
四百亿美金！那个连亲生父亲都漠视他生死的人，做这些是补偿？还是算准了他无福消受？
救护车鸣笛尖锐。血染的视线里，摊开的日记停在某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与他有关的心事：
「想看到烟竹笑」
「想烟竹多粘着我」
「想让烟竹喊我一声老公」
……
甚至包括那条想听他喊祁夫人一声“妈妈”。
意识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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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做了一场很久的梦，醒来时，季烟竹发现自己似乎身处某家小医院。天花板裂纹显眼，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惹人喉咙发呛。
近几年祁氏集团没少在市里医疗相关领域行业上进行投资与发展，已经很难见到这类环境落后的小医院。
他异想天开地想，难不成被车撞进了时间缝隙，回到几年前去过的一家小破医院，怎么跟记忆里的那么像？
不然以他那一撞的程度，少说得被抬进市医院ICU，捡回一条命都能归类为医学奇迹。
应该是死了吧？
老天爷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死之前还让他过一遍走马灯，提醒他过了个多没意义的人生。
“啊啊啊烟竹哥你终于醒了！”
正对着天花板兀自忧愁，床旁的王璐鹿腾地虎扑过来，吓得他直接应激，反手一巴掌给人扇飞到了墙上。
“……”季烟竹歪头：还有痛觉？
沉浸式走马灯？
“痛死啦！烟竹哥你为什么打我啊？！”王璐鹿从门板上飘下来，捂着半边脸冲他嚷嚷，眼泪鼻涕齐流，哭地特别浮夸，“亏我那么担心你，你就这样对我嘛？！”
季烟竹瞳孔骤缩：“王璐鹿？……你为什么还活着？”他亲耳听过王璐鹿的死讯——被渣男抛弃，不堪网暴自杀。
“什么叫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死了吗？！”王璐鹿跳脚。
“我为什么躺在这？”
“你早上练舞低血糖晕倒，脑袋着地咚一声巨响！吓死我了！”王璐鹿凑近，小狗似的，“没摔傻吧？”
季烟竹直起身，心底逐渐生起荒唐的想法：“现在哪一年？几月几号？”
得到如实的回答后，王璐鹿问他到底怎么了，千万别吓他。
季烟竹不说话。
平静表面下是比海浪拍打礁石还要难以形容的激荡心情。
自打和祁衍结婚以来，他在祁家被养的很好，很久没犯过低血糖。
而本不在这世上的王璐鹿此刻就在面前……
这下，季烟竹终于确定一个不实际发生永远不敢相信的事实。
——他重生在了跟祁衍认识之前。
“耀明娱乐不把练习生当人看！”回公司的出租车上，王璐鹿抱怨公司连车费都不报销。
季烟竹闭目养神。前世的血泪教训历历在目：这家吸血鬼公司将他当垫脚石，最后更因联姻强制他退赛。幸而，它在祁衍的调查后破产了。
下车时，司机不找零。季烟竹平静地递出一张百元大钞。王璐鹿心痛：“烟竹哥！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好欺负！积少成多啊！”
季烟竹只道：“至于吗？”抵达公司四楼，他未出电梯，“我去找经纪人。”
几周后，走廊拐角，王璐鹿听到经纪人吴俊的咆哮：
“季烟竹那兔崽子疯了！解约还摔了我一屋子的‘古董’花瓶！他哪来的五百万？傍上大款了吧？以前装清高不肯陪睡…哼！我这就找营销号弄死他，看他怎么混！”
王璐鹿攥紧拳头，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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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季烟竹坐在电脑前，拆着外卖，扫过直播间弹幕。
【竹子今天也不露脸？】
【游戏打这么菜也有老板？炒作吧！】
“竹子”是季烟竹在直播平台取的昵称。
“我话少，情商低，不太会聊天。”
点的是牛肉粉丝汤配炸串，很接地气的一顿，没有镜头在拍，季烟竹吃相依然斯文宁静，“感谢‘情缘’送来的一辆超跑。”
虽然说重开了，并自主改变上辈子应走的一段事业轨迹，但他发现在一些细节小事上，还是会和前世有所重合。
比如前世他用公司给的账号开过直播，也被一个取名“情缘”才创建没几天的新号追着砸礼物。
【我不信，你声音那么好听！】
【无语…为啥游戏打那么菜还有老板送礼物啊，炒作来的吧？这种人能不能滚出游戏圈？】
【前面的破防了？人家爱送就送，你管不着～】
【我他妈打得比他好一万倍，凭什么没人给我送！】
“凭你键盘侠，凭你不洗澡。”季烟竹一脸冷漠，“声音好听不妨碍我不会说人话。”
【噗哈哈真的假的？】
【啊啊啊会怼多怼点！我要看你跟人连线！】
季烟竹不吱声了，选择性装瞎，奈何弹幕声音多起来，几分钟前才送过超跑的“情缘哥”又刷了几台。
给钱的是大爷，季烟竹只得应了弹幕说的，随机和主播连线。
接下来的画面，让弹幕了解到他确实不会聊天，性子有些冷，至少和陌生人是这样。
连到的美女主播是个嘴甜的，途中没少找话题，季烟竹每句回应都能控制在八个字以内。礼貌也疏离，气氛几度冷场。美女主播丝毫不气馁，问季烟竹能不能双排带带她。
美女主播热情似火，季烟竹回应冷淡，句句不超过八字。美女主播不气馁：“哥哥声音真好听～和我绑CP吧？我不嫌弃你菜！”
就不信你两眼空空。
【我去！这么直接的吗？！】
【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在绝对好听的声音面前长的怎么样都不再重要！】
【倒反天罡！】
美女主播人气比季烟竹高出不少，换成其他新晋小主播，没准就答应美女主播的话，蹭这个热度了。
然而毕竟是当过一段时间爱豆的人，恪守豆德，季烟竹早已斩断情丝、封心锁爱了。
季烟竹叹息：“算了。”
“为什么呀哥哥～”
“你笑声挺小众，”季烟竹语气平淡，“像神庙逃亡吃金币，影响我发挥。”
美女主播：“……？”
“哈哈哈哈哈我艹了，神他妈神庙逃亡吃金币音效，这主播说话真的比我还直，情商够低的啊！”
烈阳当空，海浪扑打着沙滩。直播间弹幕笑疯了，姜航也乐得止不住拍大腿。
祁衍拎着罐汽水回来，将他从自己椅子上赶下去。
“起开，还是等我踹你？”
姜航一骨碌坐起来，非常浮夸地做了个“请”的动作：“逼王您请坐。”
祁衍睨他：“当回国后我揍不着你？”
“这不最后一天嘛。”姜航笑得很欠，“好舍不得你呀衍哥，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会想念你的～”
“哦？那要不我留下来？”
“那还是正事要紧，这可是你第一次参加节目上大荧屏，可得好好抓住机会。”
祁衍嗤笑，眼神从姜航那秒怂的嘴脸瞬移到屏幕中那双白皙的手上。
直播间里，这双手的主人还在跟美女主播连麦。
面对美女主播的难缠攻势，少年叹息一声说：“我实话和你说吧，我不喜欢女的。”
声线清润干净，比海风拂面还要沁人。
姜航：“话说你咋突然看起直播了？这小主播打的挺菜，还送那么多礼物。钱没处花儿啊？”
啪嗒，祁衍单手开易拉罐：“新人榜上随机刷到的。看他手漂亮，声音好听，随便送了点。”
姜航拖腔带调地“哦～”一声：“十几万人民币的礼物说送就送，不愧是出手阔绰的祁少爷，可真是好随便呢～”
“这主播说他不喜欢女生诶，那就是喜欢男生咯？衍哥你难不成就是冲着他这一点——”
模样出挑的人在哪都很吸睛，更别说此刻祁衍只穿这条深色沙滩短裤，上半身整个裸.露出来。
宽肩窄腰大长腿，腹肌明显，身高目测一米九。
从刚才起，很多人都在朝祁衍所在的方向张望，其中也不乏男人。
“难不成什么？是男人和他手漂亮声音好听，以及我不喜欢男的有关系？”
祁衍这句话不轻不重，正好叫刚想过来搭讪的男生听见。
后者的少男心备受打击，遗憾退场后，祁衍侧了侧眸：“管好你这张嘴，找抽呢？”
语气慢条斯理的，但就是很有威慑力，姜航见好就收地哈哈笑两声，不敢碎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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