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首次私人订制配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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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夫子这个故事算不上新奇，无非就是一个官场贵人爱上风尘女子不被家里接受，最终女子抑郁死去，贵人舍弃官身回乡孤独终生的故事。
可若这是贺夫子真实的经历写出来的故事的话，一切又是不同的滋味。
这样一个洒脱满腹学识的人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痛楚。
江止对叶桐点点头，勾勾手指指着胡窕窕方向的那盏烛火，齐越会意，重新将刚熄灭不久的烛火点亮。
待方才抚琴的谈话再配了一遍后，江止注意到贺夫子眼中晶莹闪烁，一个永远慈眉善目带着笑意看人的老者，此刻湿了眼眶，眼中温情似是留恋，又似是在借胡窕窕的声音怀念那些逝去的年岁。
故事里，贺夫子父亲在他年幼时早逝，母亲一人将他拉扯长大，把他培养成了今科状元，不料贺夫子刚入官场一载，便与京城花楼里的曲艺头牌苏七七相恋，他替苏七七赎身后预备八抬大轿迎娶入门。
没曾想贺夫子的母亲认为青楼女子花言巧语不堪大用，便极力反对，甚至以死相逼，最后，被赎了身无处可去的苏七七无法与贺夫子相守，得了病抑郁死去，而贺夫子也于一年后辞官回到清城开私塾。
江止登上台子，声音尖锐却带着身为人母对子女的关爱，沧桑而坚韧：“自你五岁起娘便独自抚养你，走到如今有这份家业不容易，娘只希望你能够娶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待来日娘离世之后也好有人陪你。”
“那苏七七常年处在风月场所，难免会沾染些烟花之气，三心二意如何能伴你到老？你这般如何让娘放心离去..............”
夜色陷入不可捉摸的黑暗之中，正值深冬，院中寒冷，冷风呼啸，可院中正在用声音演绎他人故事的人却不觉冷，正在听自己故事的人也不觉冷。
随着一盏盏烛火的熄灭，最后只亮着一根蜡烛，屏风后只一男子坐在古琴前，伸手轻抚却不弹奏，他道：“阿娘，如今无人伴我到老，只这一室学生，您可高兴了？”
最后一根蜡烛熄灭的时刻，这场专属于贺夫子的私人定制配音也宣告结束。
贺夫子起身，缓步走上前，颤抖着手触碰上那扇屏风，指尖微微发抖，江止隔着屏风看见他的动作，虽然配音已经结束了，可她还想以贺夫子母亲的身份再说一句话。
她伸手轻碰上屏风，与贺夫子的手隔着薄薄的屏风面贴在一起，似碰未碰，“贺沣，娘一意孤行地为你好，到头来害你至此，娘有愧。”
贺夫子闻言，恍惚了一瞬，愣怔一瞬后眼底恢复清明，他蹒跚着步子退离屏风几步远，江止携叶桐两人一道从屏风后头出来。
贺夫子怔怔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发颤，随后摇头叹息。
他颤颤巍巍地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锦囊袋子，江止双手接过看了眼，是事先说好的五十两，但她并不是很高兴。
贺夫子朝他们挥挥手，端着佝偻的身躯慢慢转身进屋，道：“你们走吧，江掌柜，后日你再来吧。”
江止心里闷闷的，手中的五十两银子也变得沉甸甸的，仿若千斤重石一般，她将银子随手递给齐越，喊道：“贺老先生，我后日不会再带我馆里的人来，不光后日，以后都不会再来！”
叶桐匆忙拉拉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江掌柜！不可。”
江止轻轻拂开他的手，冲他点点头。
她明白叶桐的意思，眼下茶馆刚开业没多久，尚且在起步阶段，贺夫子这单长久生意对茶馆来说十分重要，如果失去这单生意，于刚开业的茶馆很不利。
但她还是要这么做，生意可以想办法再揽，可是贺夫子的心结不打开就没机会了。
这个故事看似讲的是贺夫子对苏七七爱而不得，实则是他对母亲怨恨而又关切的情感矛盾。
贺夫子身躯一震，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回来。
“贺老先生，恕我直言，您让我们两日来配一次，究竟是害怕自己忘记苏姑娘还是想借此缅怀您的母亲？”
齐越叶桐三人站成一排，不发一语，静静看着江止和贺夫子谈话。
“您的话本里对苏姑娘的描写不多，对您母亲却明明白白，细致到她说每句话时的表情以及动作，可见您写这故事时心中念着的是谁。”
江止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手掌贴着手背鞠躬，“您一边怨恨令堂阻断了少时您与苏姑娘的两情相悦，一边又自责自己到令堂死去都未曾寻得一人相伴到老全了她的心事。”
年纪大了，贺夫子似是有些体力不支，扶住院子里的石桌坐在石凳上，垂着双手听她的话。
江止将话本放在桌上，声音在幽暗的黑夜里显得更为清晰，“贺老先生，方才我擅自改了话本内容想来您应该听出来了，你是局内人看不清，我这个外人看得清。”
“令堂这一生倾注心血在您身上，您自小孤苦，在她心里您就该配得上这世间顶好之人，不是苏姑娘不好，是她觉得可以更好。”
贺夫子一向爱笑和蔼，脾性和顺，如今好似孩童一般气愤道：“你个后生知道什么？她给的好又何曾是我想要的？”
“所以您就赌气一辈子不娶妻，直到她离世都不愿意完成她的心愿吗？”江止知道，以贺夫子的年龄和名望，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一个晚辈去置喙，但，她不得不说。
“她想要的只是您过的好，我从话本子里看得出来，这些年来您心中也悔恨，但怨恨犹在，两者此消彼长，所以您就自我折磨，这话本子都被您自个儿翻烂了！”
江止不是凭空说假话，这话本子送来的时候，她还疑惑为何皱得不成样子，现在却全部明了。
“我江止不赚黑心钱，往后我茶馆不会再来给您配这出话本，贺老先生安康，希望您早日明白令堂的苦心，她有错，但她不愿意看见您为了她的错自我折磨。”
江止拜别贺夫子，转身命齐越叶桐三人收好东西出府，徒留贺夫子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院中。
刚出院子没几步，她便听见后方传来低声的呜咽声，老人也会哭，谁说饱经风霜的老人看淡一切不会轻易流泪？他们幼稚起来与三岁孩童无甚区别。
江止心情烦闷，叶桐胡窕窕二人帮忙把东西运回茶馆后便离开了，齐越住在她家，所以最后她身边只一个不会说话的齐越。
回茅草屋的路上，江止默不作声，抿着唇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借着月光踩自己的影子。
这是她的习惯，喜欢在夜晚想事情，总结一天发生过的事情，总结的时候喜欢玩自己的影子。
她一边踩一边细细回想今夜在贺夫子府上发生的事情。
齐越就走在她身后半步远，不疾不徐地跟着走，眼神却出奇的认真，一直停在前面低头走路的少女身上。
初见这个女子是在林刃的茶馆，他虽欣赏她的魄力，心中却对她穷酸秀才女儿这个身份心存鄙夷。
林刃说，江止符合他太子妃位的要求，齐越瞧不上，一个乡野村妇如何配得上他大朝国太子？
再见时，他来清城查找母妃被害真相惨遭兄弟杀害，被毒哑了嗓子，又身受重伤流落至江止家，被她所救，他再次见识到一个人家可以穷到什么地步，竟然连个郎中都请不起。
后来为了将计就计，瞒过京城那帮随时准备对他下手的好兄弟，他上演了一出假死计，留在了江止家，毕竟，谁能想到堂堂大朝国太子会待在一个小秀才家中，正好借此机会等林刃寻到法子医好他的嗓子。
只待时机成熟他便可回到京城一雪前耻，新仇旧恨一起了结。
看着前面江止眉头紧皱，身子却一蹦一跳的模样，齐越无声轻笑了一下。
这几日与江止的相处，齐越算是看清了，她虽是小地方出身的女儿家，认识见地有时更甚于他这个男子，尤其是今夜她的所作所为，更是轻重分明。
齐越眉眼温柔，林刃说对了，他要成就的大业，也就江止这般的女子能陪他走过，无论他爱与不爱，江止是最合适的。
“阿越，你一定觉得我自私吧，自顾自丢了一单生意，把整个茶馆给抛弃了，但是我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江止往前走，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她什么情绪。
齐越想说些什么，却发觉张嘴无声，他有些不耐烦起来，从前他身边没几个能说话聊天的人，话也少，得知暂时不能说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烦躁得紧。
他只好往前走快了半步，与她并肩同行。
不能说话，那就用行动安慰安慰她。
江止见齐越上前与她一起，心中的郁闷散去一些，“怎么，你觉得我做的对？”
齐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江止得了安慰，许是夜深无惧，她便敞开了心扉，“阿越，作为一个孩子，有阿爹阿娘关爱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有的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所以当她看见别人误解这份关爱时，便会忍不住理论。”
她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筋骨，道“哪怕她知道也许这份关爱有的地方不对，她也想说几句，只因为她知道这份爱的可贵。”
江止在现代也是孤苦伶仃，来到这里享受到了父爱，却也是偷来的，不是她的，借着别人的壳终归不踏实。
齐越垂眸，这些日子他也知道了江止家里的情况，听她这意思，她是没得到过母爱，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吧。
和江止心中真实想法大相径庭的齐越已经在心里默默承诺，日后他娶了她，一定不能只是贪图她的才华，还要和她相敬如宾，让她开心。
可是眼下走在身旁的姑娘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他却细心地察觉到她的唇角微微下垂着，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江止的微表情里告诉他，这个姑娘现在的情绪称不上愉悦。
怎么办呢？
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的太子殿下齐望，现在的齐越，缓缓探出右手，轻轻地握住江止的左手。
夜里风凉，又是冬季，江止低头见一只手包裹住自己的手心，抬眼看向手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首次私人订制配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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