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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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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犹如大梦初醒般，悠悠转醒，只觉上身凉飕飕的，仿佛有一股寒意直钻骨髓。他强撑着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门外。只见一个孩子正稳稳地坐在门框上。男子的眼睛瞬间瞪得浑圆，他急忙审视了一下自己，除了上衣敞开着，似乎并无其他异样，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户人家之中，门外，黄昏的夕阳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余晖如金色的轻纱般洒进屋内。他先是感到一阵刺眼，继而被那股温暖所包围。在魔域被俘的那些年里，他终日不见天日，从未感受过阳光竟如此温暖，仿佛母亲的怀抱一般。
“喂，你醒了？”男子的目光缓缓移到那坐在门框上的孩子身上，那孩子却冷冷地转过头来，如寒星般的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淡淡地说道。
“……啊……”男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刺穿，痛得几乎失声，只能用那嘶哑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喉咙，轻声发出一个“啊”字。
言夏转过身，换了个方向坐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原来，我家哥哥捡了个傻子回来啊，我嘬两声，你能听懂人话然后过来吗？”说着，他还歪着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男子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孩子似乎对他充满了敌意，而且这种敌意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愈发炽烈。然而，他也只能在心中这般委婉地想了，毕竟此刻他身处别人家中。他艰难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同时用手比划着，示意自己并非傻子。
“昂？你想否认我的话啊？有意思，你是什么东西？能呆到醒了就走吗？不行，我会让你想离开的……”言夏说话时，脸上的笑容灿烂，然而他的话语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向男子，透露出的敌意让人不寒而栗。
男子听完这话，无力地抿了抿唇，他心中一片迷茫，如今的他丹田破碎，灵根尽失，已成为一个废人，与上界的联系也彻底断开了，离开这里之后，他宛如无根的浮萍，又能何去何从？
言翌这时端着菜快步走了进来，对着言夏笑道：“干啥呢？小夏，在那里杵着，快进来。”进了门，他又朝着醒来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了，“洗手吃饭吧，小夏。”
言夏对着言翌摆出一副有点小生气的傲娇模样，双手抱胸，看着言翌道：“老言，你不是说你眼睛伤没好吗？怎么不带你那斗笠遮光了，这太阳都没落山呢，你怎么都不担心担心自己。”
“上年说的，现在已经适应得七七八八了，况且我有那么丑吗？遮遮掩掩的。”言翌说着，坐在桌旁，给那男子倒了杯水，将杯子轻轻地移了过去，“喝点水吧，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不适就说，我是医者。”
言夏起身跺了跺脚，仿佛要把心中的不满都跺出来，“不丑也不好看，行了。”说完，迅速跑了出去。
男子目睹此景，又鬼鬼祟祟地瞥了一眼言翌，接过桌上的杯子轻点了下头，嘴巴似动非动地嘟囔了句谢谢，然而除了发出“啊”的一声，再无其他声响。
他的脑海中却如波澜翻涌，暗自思忖：这男孩和这人究竟是何关系啊？即便是亲人，也不该如此说话吧，况且……这人生得如此俊美，怎会口出反言呢？
言翌在桌子上摆放着碗筷，无奈地叹息道：“小友莫怪啊，我儿子他便是如此，嘴如毒蝎，但心地不坏。他所言切勿往心里去，我是在海滩上将你救回，彼时见你昏迷不醒，如今你已苏醒，随时可决定你的去留，当然，我绝非驱赶你，只是想知晓你的意愿，饭后告知于我也无妨。”
他顿感眼前这位温柔善良之人与方才那小孩简直判若云泥，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只觉他们不似父子，况且，他此刻依然难以忘怀刚刚言夏那面带笑容说出那些话的模样，犹如烙印般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温初衡喝下那杯水后，顿觉喉咙舒适了些许，能够开口说话了，便满怀感激地对着言翌颔首示意，尝试着开口道：“多谢，我乃上界子弟……只可惜，在下域之时，身负重伤。在下，名唤……温，初衡。”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但终究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言翌看着他那认真说话的模样，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好，我叫言翌，你直接唤我名讳即可。那个是我养的孩子，名为言夏。”
言夏此时跑了进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便跑到言翌身边，紧紧地靠着坐了下去，娇嗔道：“老言，你在说什么呢？笑得这般灿烂，和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说的。”
言翌伸出手，轻轻地掐了掐言夏那脸颊，嗔怪道：“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这张嘴给改改啊，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言夏刚想说出那句“诶呀，疼。”，却被言翌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没有丝毫开口的机会。言翌又将碗筷递给他，温柔地说道：“乖，咱吃饭，不说了。”说着，言翌还不停地给言夏的碗里夹菜，“阿衡，你也吃啊，反正等下帮忙洗碗就行，可好？”
“老言，多夹点，嘿嘿。”言夏在一旁开心地笑着，说完，他那双眼睛还暗暗地扫了温初衡一眼，对二者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好。”温初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下言翌的话。他不禁在心中想，这个医者真的好似那温润的白玉，想到这，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红晕，仿佛天边的晚霞。他急忙躲开言翌和言夏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饭。然而，与言翌相比，这个孩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你……们，到底是何关系啊？”温初衡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因为他想起刚才那小子说这是哥哥，而言翌又说是儿子。
言夏眼疾手快，抢先一步说道：“我是哥哥的养子，我小爹是我哥哥。”
温初衡轻抿了下唇，心中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他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言翌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也可以，这么说……”
天色逐渐被夜色吞噬，桌上已不见三人的身影，言翌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身衣服，叮嘱他洗完碗后去沐浴更衣，随后便登上顶楼去收晾晒的药材。温初衡则在前院的打水水槽旁认真地洗碗，而言夏则坐在前院大榕树的秋千上，目光如炬地凝视着他。
温初衡凝视着水面中的自己，此刻除了面色略显憔悴外，并无其他不适。然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躯应被魔气侵蚀，这绝非一个普通的人间医者所能办到。他究竟是何身份？况且……
想到此处，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驱动了一下自己的灵脉，竟惊觉尚有一丝微弱的波动，这无疑表明他有恢复的可能。这个发现让温初衡喜出望外，原来天无绝人之路。
温初衡满怀期待地抬手尝试召唤出自己的灵剑，他用食指轻轻触碰自己的额头，轻声呢喃道：“江月”。随着一道细小的光亮闪过，一把剑如流星般出现在温初衡手中，这令他心中欣喜若狂。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好厉害啊。”然而，那说话的语调并非喜悦，而是充满了嘲讽，而发出这声音的人，正是在一旁默默观察许久的言夏。
温初衡微微侧过头，目光如炬地看向他，将洗得干干净净的碗筷整整齐齐地收拾到一旁，嘴角轻扬，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啦？”
言夏眨巴着那双眼睛，小腿轻蹬了两下，让秋千像微风中的柳枝般轻微晃动，娇声说道：“我哥哥不在，你也无需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这人问题大了去了，而且还瞒着我。”
“没有。”温初衡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他此时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知道言夏究竟想说些什么。不过，他自认为对付小孩还是颇有一套的，于是再次开口道：“如果你想学我这样的术法，我可以传授于你。”
言夏歪着小脑袋，一脸狐疑，那模样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嗯？你会如此好心？”
温初衡连连点头，心中暗自窃喜，终于能和这个孩子顺畅地交流了，他开心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就当是我在你们这儿的报恩吧，为何觉得不行呢？”
言夏微微皱起眉头，他对问题向来是避之不及，随口应道：“没有。”紧接着又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修行能够长生不老吗？”问出了这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温初衡不禁有些惊讶，他实在没有料到这孩子居然知晓只有修行才能长生不老，而并非将其当作戏法或术法之类的东西。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给予言夏肯定的答复：“可以，但是要分层次修行才能稍稍延长寿命，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真正意义上达到长生不老的境界。”
“那该如何学习呢？你若是愿意教我，我自然会对你礼待有加。”言夏抛出了诱人的条件。
“行，我在这儿的这段时间确实可以教你，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有些难度。”温初衡深思熟虑了一番后说道。
言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那是自然，我的目的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秋千缓缓停下，他的目光如同冷冽的寒风，直直地盯着温初衡，沉下脸说道：“所以，你是没有理解我刚刚问你的问题吗？”
温初衡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将刚刚的对话又细细地回味了一遍，这才留意到他说的那句“我哥哥不在，你也无需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这人问题大了去了，而且还瞒着我。”温初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问题。
犹豫了许久，温初衡终于开口道：“你想知道什么？”
“挺简单的，我想知道另一个世界，那个能修行的世界。哥哥明明知道的样子，却从未和我提及过。”言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在温初衡看来，那感觉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温初衡便点了点头，应道：“好。”
“好啦，温叔叔，你做完你的事情就去换衣服好啦。”言夏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直直地看着温初衡。
温初衡对他态度的转变还有些措手不及，疑惑地看向屋内的方向，应了一声：“行的。”然而，就在这时，他却看到了言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近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小孩子的变脸是做给他哥哥看的。
“聊什么呢？别玩出汗了，你才刚洗完呢，小夏。”言翌来到言夏身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洗完了呀 ，还行不慢，去冲一下吧。”言翌对着温初衡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亲昵。
温初衡颔首轻点，目光如炬，又飘向了一旁的言夏，恰好言夏以一种鄙夷的目光与自己对视，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待温初衡转身离去，言翌才轻轻地掐了掐言夏那如粉雕玉琢般的脸颊，嗔怪道：“你这小淘气，竟然还会与人商量事情了，怎么能对人如此无礼呢。”
言夏听出了言翌话里的意思，知道哥哥怕是早就听到了刚刚那段对话了，但是见到言翌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便主动上前撒娇道。
言夏灵活地移开了言翌想继续掐脸的手，紧紧抱住言翌的大腿，娇嗔地故作委屈道：“我这不是担心老言你嘛，怕你被蒙在鼓里，毕竟他是陌生人，我去探探他的底细有何不可？再说了，老言你真的不想让我学习那些修仙之术，可我是真的很向往啊，好不好嘛？这样我就能和老言你在一起的时光更多了。”
“……”言翌沉默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长呼出来，如鲠在喉，始终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个孩子。
言翌原本的打算是，既然魔体只是一具平凡的身躯，那就让他在这尘世间度过平凡的一生，而自己则默默地看着他走完这几十年的岁月，用时光来代替他杀死这个魔体，但却未曾料到，他始终渴望着迈出那一步……
“老言？老言……老言，你怎么了？”言夏连唤数声，却如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便摇晃起他来。
言翌咽了口唾沫只好无奈地说道：“……我考虑一下，修仙之路布满荆棘，困难重重，我实在不愿你如此之快地离我而去，再给我一些时间思考吧……”
言夏乖巧地颔首轻点，言翌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随即便转身走向小屋去煎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