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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月旨庙不解神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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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辞蓁感觉到艾卿怕他,他稳了稳气息,良久,才低喃道:“……对不住……”
艾卿虽看不清隐在暗处的镜辞蓁的表情,但大半夜的没被血尸吓死,却差点被枕边人活吞了,他心里也不痛快,不过,事发突然又尴尬,且不能揪着不放,只悻悻然道:“没……没事,可能,可能是因为我是女子相,还有,还有一时冲动,蓁叔突然晃神,看岔了……”
镜辞蓁没有应声,究竟是因为本能的冲动,还是真切的情动,他不想纠缠,也不想说,但是,艾卿毕竟受了委屈,他也不好装聋作哑,总需安抚下,以免这位小殿下怏怏不乐,气着自个儿。
“殿下……”镜辞蓁蹭到艾卿身边,垂着眼眸,甚是可怜。
艾卿以为他还在为方才的事赧然悲秋,刚欲启唇安慰他,谁料,身经百战的帝君居然苦着脸,捂着肩膀上的咬痕,吭吭唧唧,娇气道:“殿下,你咬的我好疼呀!”
艾卿:“……”搞什么鬼,是你先出击,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早知恶人先告状,我真该咬死你这个大坏人!
镜辞蓁温柔浅笑:“殿下明眸皓齿,你帮我看看,咬痕好不好看?”
艾卿一愣,接着咬了下自己胳膊,盯着一圈齐整的牙印呆木半晌,忽地打了个寒颤:“我蓁叔疯了……”
他郑重地下完结论,便缩进被子,不理会发疯的镜辞蓁,继续躺尸。
镜辞蓁揉着肩膀,微微皱眉,兀自纳闷。都说烟花巷的小妖精最会哄世间男子,本帝君记得就是用的楚楚可怜加矫揉造作一招,怎的在小殿下这里就不管用了,难道,本帝君刚才,还不够妖?
如此想着,镜辞蓁自个儿却搓了搓双臂,堂堂帝君竟然被自己隔应到,也是难得。
星子还未隐落,艾卿就已收拾好,随着镜辞蓁去往月旨庙。一路上,两人丝毫不提昨晚的事,艾卿只当是镜辞蓁中了邪祟的道儿,一时脑子混沌,情不由己罢了。
但是这样想想,喜染镇的鬼怪还真是不同凡响,居然能坑坤泽帝君,艾卿想着,决定成亲之前,还需去找那位尼才和尚算算命,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月旨庙原是城隍庙改建的姻缘庙,里面供奉的是哪路鬼仙,艾卿不知,但镜辞蓁心里清楚,反正肯定不是与姻缘挂名的神仙或者鬼官,说不定就是一棵树或者一堆破烂石头。
艾卿又听镜辞蓁苦口婆心几句,才敢推开斑驳晦暗的庙门,然后忧心忡忡地回望一眼对他含笑的帝君,随即如履薄冰地进去。
除了门两侧的两盏悬灯,庙里没有丝毫照明的烛火,艾卿进去后,沉重的庙门便自行关上,惊得他脊梁骨都发寒。
他先在光影处站了一会儿,才踱着步子,战战惶惶地往前面的暗处走。
等走到神台前时,艾卿抬头一看,果然不处镜辞蓁所料,这里供奉的真的是一棵树,还是一棵苍老枯树,树干上似有猩红汁流浸出,渲染出“月旨庙”三字,只是仿若血色洇染,完全没有喜庆雅韵,倒是透出一股森森凉意。
枯树两侧还有向上踏行的石阶,与树齐高,如两座肃穆的石像,冷冷地俯瞰着他。
神台前有一个莆垫,供信徒叩拜。但是,镜辞蓁不许艾卿跪,艾卿也不敢跪,生怕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再霉着自个儿。
他只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在供台上,然后就准备撤。
就在这时,那棵枯树底突然冒出汩汩血泉,水流一直沿着枯树枝络蔓延向上,不多时,眼前的枯树上便布满红痕,犹如嵌在树体中的岩浆,随时可能崩涌而出。
随即,枝干一处的血痕继续往外聚涌渗出,周围亦是红雾氤氲,继而在枝头凝成一只娇艳的红凤凰,凤凰口中还叼着一截红枝,枝上开一朵娇艳红梅。
紧接着,神台上隐现八个红字,“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携枝比翼,永度良辰”。
艾卿盯着这八个红字,思量片刻后,警惕地沿着一侧的石阶向上,取下凤凰叼着的红枝,准备带回去让镜辞蓁瞧瞧。
然而,他刚取下红枝,就听到树后传出一声呜咽。艾卿心中骇然,惶恐地站在石阶上,不敢上也不敢下。
而这时,呜咽声更欲清晰了些。艾卿咽了口气,大气不敢出地往石阶下走,并没有看到自己左手第四指上忽隐忽现的紫色指圈。
等他摸索着走下石阶后,哒哒的脚步声突然从他身后闯过。
艾卿心中猛地一颤,慌忙把红枝挡在面前,打抖道:“别……别装神弄鬼的,我看到你了,有本事,现在出来单挑……别……别逼我把你揪出来……揍扁你!”
周围没有应声,艾卿惊惑须臾,深吸一口气,缓慢转身。只见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峭楞地站在他身后。
许是艾卿已被吓习惯了,他既没有大声吆喝,也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愣头愣脑地问了句:“姑娘,你哪位?”
女子穿着破旧不堪的衣物,赤脚立地,缓缓抬起头。她面部布满狰狞突起的浅红色疤痕,夺眶而出的泪水顺着这些疙瘩痕疤潸然落下,连残留的泪痕都显得可怖。
不过,除了一些褐色的结痂伤痕,她的脖颈处倒是没有针脚一类的东西。艾卿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眼前的女子不是怪物,无非就是人或者和他一样,是个鬼。当然,凭艾卿的本事,是分不清人神鬼的。
她哭的伤心,艾卿不知道该怎么劝,就把随身带的锦帕递给她。
“姑娘是遇到什么冤事吗?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女子一惊,像是没有料到艾卿会与她言说,她抬袖擦擦泪水,哽咽问:“我这个样子,姐姐不怕我吗?”
知道别人怕你还出来吓唬人……艾卿心里抱怨一句,但眼前女子哭得可怜,总不能再伤口上撒盐。他把帕子塞她手里,安抚道:“别哭了,你是镇上的人吗?怎么会住在庙里?”
之后,女子抽抽哒哒地向艾卿说了她的身世。原这女子名青羽,并不是镇上的人,但是故里在哪儿,她已经不记得了,只一路漂泊才到此地,期间却因为她长相丑陋,人人都驱逐欺负她,她没有办法,又害怕见人,只能躲在这处人烟稀少的月旨庙里,实在饿了就去吃一些野菜果子充饥。
艾卿一听她是人,而且还挨饿,立马拉着她来到供台前,把自己带来的吃食全塞给她。
青羽摇头:“这是姐姐供奉仙人的,我不能吃,会损姐姐福气的。”
艾卿把饼放她手里,理直气壮道:“神灵也要普渡众生,我现在把给神灵的东西用来救人,神灵应该感激我,帮他普渡,才不会小气地折我福运。”
再说,本殿下已经够倒霉的,也没啥福运……
青羽听罢,顺从地点点头,然后饥不择食地啃着饼。
艾卿见她饿的不轻,又掏掏自己的钱袋,将自己身上值钱的所有东西都拆下来,递给她:“你拿着这些,等天亮后,快点儿离开这个镇子吧,这里……不好。”
青羽盯着他手里的钱两和首饰,几滴泪又啪啪落下,眸色中沁着悲凉:“我出不去的,不论去哪儿,他们都容不下我,我如果出去,会被打死的,姐姐,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他们发现,肯定会打死我的……”
艾卿思量一会儿,觉得把她带回古宅也不安全,若是告诉镜辞蓁……
艾卿摇摇头,心想,帝君忙着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没空顾及其他凡人。他思忖须臾,道:“那你先暂且待在这儿,等三天后,我带你离开这里,这几天,我每天都会过来,给你送吃的,你放心,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你在这儿。”
他说完,把自己的御寒披风解下来,披在青羽身上,然后又把那些供品放回食盒中,一并塞给青羽,并让她藏好自己,别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见。
“姐姐,你真的会带我走吗?你不会……嫌弃我的脸吗?”青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艾卿点点头,眸眼坚定:“一定,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去……”他想了想,自己好像哪哪都不认识……“去一处很好很好的地方,我会找个特别厉害的大神,帮你医治脸上的疤痕,就算治不好,你也不要嫌弃自己,我们以后又不偷不抢,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艾卿说着,瞅了眼庙门,见有光隐隐透过门缝,渐渐洇染,忙道:“我要走了,否则,这庙恐怕要被大神拆了!”
大神镜辞蓁已经在外面等到东方沐白,他无法知道艾卿在里面发生了何事,难免心中焦躁,不过,好在骨傀儡并没有异动,而且,他笃定鬼怪不会现在动手,进庙的人应不会出事。
奈何,进庙的人是小殿下,镜辞蓁心中慌乱,所有的笃定通通不靠谱,他眉峰微压,不顾白未济打听到的规矩,准备进庙看看。
这时,庙门一响,艾卿慌促跑出来,被清晨的凉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镜辞蓁见他一副贫苦样,披风也不在,倒不似进了庙,反而像进了打劫的山寨。
“殿下怎么进去这么久?”镜辞蓁打量着他,狐疑问。
艾卿把摘的红枝递给他,又把庙里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但删了一些事,只告诉他,摘红枝耽搁了时间,还把披风忘在了庙里。
镜辞蓁丝毫不怀疑,他暖着艾卿的手,揽着他往回走。
不知是镜辞蓁的手掌太温热,还是清晨的日光太灼人,艾卿觉得仿若有一阵灼烧感自左手蔓延至臂膀,然后直抵心口。
他捂着胸口,说不出的难受。镜辞蓁见他呼吸沉重,额上冷汗沁出,不禁忧心唤了声:“殿下!”
然而,艾卿耳边如有万千阴灵齐哭,吵得他心口都发疼,他听不到镜辞蓁的声音,眼前的景象也是忽明忽暗,随即,身子一软,便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