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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进茶楼破财消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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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卿仅想用一顿美食发泄自己隐藏的慌忿,以此冲掉脑子里没根却疯长的妄念,奈何镜辞蓁一来,他这不安分的心神转瞬就像长腿的焰火,在他四肢百骸中乱窜,连带着他的手指头都火辣辣的疼。
镜辞蓁还不知道这顿烤肉马上变成烤小殿下,他刚坐在艾卿身边,艾卿便举着串肉的签儿,一下子歪靠在他肩头。
然而,不知帝君身上沾染过什么邪物,艾卿靠近他的刹那,其左手指戒骤然氤氲一瞬淡浊的紫韵,犹如尚且为凝夜紫的暗夜天空,紧接着就是枯井般的黑黢深邃。
镜辞蓁一看他温柔地靠过来,本想轻逗他几句。怎料帝君一句胡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边人突然毫无先兆地垂下了两手……
鬼医百苏问诊半天,也没看出艾卿是啥大病,只能依着之前先开了几副退烧祛寒的药方。
不过,小夭说起艾卿傍晚在星旻宫中游憩过,鬼医百苏便猜测这位小殿下许是又染了风寒罢了。只是,这动不动就发烧确实不是一个鬼常犯的毛病,而且单凭他这魂体,千年鬼寿也经不住这么烧。
艾卿被烧得迷瞪,上下眼皮仿若被浆糊粘住了一般,死活撑不开。他顿时觉得自己犹如炙板上的烤肉,无论如何翻身都摆脱不了身下的烈焰。
等他无力挣扎之时,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好似万人朝拜的喊声,震得他耳膜隐隐发痛。之后,他竭力躲开这些声音,却不想身子稍稍一动,便不知从什么上面坠了下去。
伴着耳边无尽的风飚,艾卿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漫天的星子宛若被浸在浮动的河水中一样,在他眼前浅浅晃悠。等星海荡漾起的微波渐渐平静,艾卿忽地看到一个人,一个穿着帝袍的人。
虽然他迷糊地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启唇喃喃喊道:“镜辞蓁……”
镜辞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热吓得不轻,但好在艾卿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等翌日傍晚,这位小殿下便又像个正常的鬼一样,直楞楞地盯着镜辞蓁。
艾卿满脑子还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他忘不了那个称帝的人影,但他也不敢去看清这个人影。他唯恐宿命难逃,到头来放在心上的人不过就是一颗可望而不可及的冷星,是他摘不到也带不走,更等不来的幻影而已。
“好在不烧了,”镜辞蓁触了下他面额,终于舒了一口气,“晚昏天凉,下次别在外面待太久。”
艾卿乖顺地笑笑,应道:“我记得了,其实……其实我就是闷得慌,想出去散散心……”他说着,稍稍一顿,恍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人界,我想去人界看看。”
“我们明日就去,等除夕夜再回鬼界。”
镜辞蓁既然应允了他,果然在第二日趁着鬼民魂归故里,带着他去了云城的院落。帝君有心在院中栽了几棵寒梅,如今年末待雪,数枝已经暗香浮动,将衬的整个院落都温暖了不少。
人界还有三日便是除夕,无论是街市还是巷道都添了些喜庆的韵味,人们精气神不减地张贴着对联和窗花,市井上的烟火气更是鬼界不能比拟的。
艾卿一手糖葫芦,一手糖炒栗子,跟着镜辞蓁游逛在街巷中,准备买些过年的饰物,也让镜辞蓁随他装点下他们的庭院。
等到临近晌午的时候,镜辞蓁原想带着艾卿去附近的酒楼填饱肚子,可就在两人走到一间茶馆时,艾卿往里面不经意间一瞥,突然觉得央心说书的人很是眼熟。
这人虽带着一个破损的斗笠,并低头掩住面相,但艾卿还是从他编成花的胡子,还有那身宽大的旧衣袍,以及腰间挂着的笛子,断定此人正是那位干啥啥不行但凡事凑热闹的左隐大仙。
“吆喝,这家伙还会说书呢!”帝君显然也认出了那说书先生,不禁忍不住勾唇揶揄道。
“走啊蓁叔,咱们也去听听,我还没听过左隐大仙讲故事……”
“咱就不去了,”不等艾卿说完,镜辞蓁便嫌弃地咧嘴道,“他能讲的也就是些唬弄人的鬼故事,你若是喜欢,等晚上回去,我讲给你听可好?”
“就当是去捧场,走吧走吧!”艾卿说着,拐着镜辞蓁进了茶楼。而此时,二楼廊柱遮蔽处的一人也恰好望见了他们。
艾卿拽着不情不愿的镜辞蓁找了处稍宽敞的地方,然后颇有兴趣地等着听故事。
左隐这次并没有拿出他的笛子砸场子,而是抱了一把二胡,现下正有模有样的摆好架势,准备开嗓。
只听“滋啦”一声,在听的众人皆被膈应的缩了缩脑袋。艾卿拢了拢大氅,心想,左隐大仙这鬼故事确实不错,还未开讲,就已经用一把二胡把气氛营造了出来。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左隐所讲的并不是什么鬼故事,而是一场苦情大戏。故事并不复杂,只是讲了一个在戏台上轻弄水袖,唱尽悲欢的佳人,遇到了一个书生,两人惊鸿一瞥,互生情愫,可因为各种没用的理由,佳人等了这个书生十年,等到佳人鬓发微霜,独吟落幕,那个书生终于回来了。
讲到这儿的时候,左隐又忘乎所以地拉了一下二胡,此时听书的人已经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人也在为了最后的结果,啃着手指头死死坚持。
但艾卿觉得这故事讲得还不错,只是配上这破铜烂铁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咬舌自尽……而已……
“只见那书生带着一个斗笠,走过台下攒动的看官,接着低眸合十,缓缓道了句,阿弥陀佛,贫僧是来还十年前欠下的……茶钱的……”
“嘁!!”
艾卿:“……”这书生怎的成了个……和尚?!!
“嗳……别走啊!你们还没付钱呢!……嗳!你俩站住!”
艾卿刚被镜辞蓁拉着随众人离开,怎料左隐突然冲过来,死皮赖脸地扯着他衣袖,让他俩江湖救个急。
“救啥急?”
艾卿话音未落,便听到从茶馆后院匆匆奔回一个人。
那人瞪起眼睛扫视过周围,随即盯见艾卿这边,急慌慌跑过来,质问左隐:“我不过就是让你帮我看一下东西,这……这客人都去哪儿了??”
艾卿一听,才知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说书先生,只不过拉肚子的空档便被某个技高人胆大的大仙搅了名声,更砸了茶馆的招牌。随后,连茶馆的老板也闻声赶了过来。
“别,别急,这不还有俩嘛……”左隐笑嘻嘻地安抚好说书先生和茶馆老板,旋即转身冲着艾卿时,却闲庭信步地转换了一副大爷的面相,“听到没有,你俩听了书,喝了茶,赶紧的,给钱!”
艾卿:“……”给毛呀!我俩屁股都没沾上冷板凳,茶更是一口没喝,没让你吓出毛病已经是万幸,怎的还需付钱?
不过,这上了贼船就难下贼船,左隐死死拽着他,颇有种同归于尽的势气。好在镜辞蓁睨了这位大仙一眼后,二话不说,直接扔给那老板一锭银子。
等此事平息,左隐拍了拍受惊的胸脯,毫不客气地拿过艾卿手里的吃的,忿忿然道:“一群凡人,根本不懂得我这故事的精髓。”
“呵……”镜辞蓁苦笑一声,“我只看出你一个故事要钱要命,倒没听出这故事还有精髓。”
“帝君不知,我这故事的精髓讲究的就是随缘二字,就像咱们在这儿相遇,也是缘分,帝君帮我破财消灾,也是功德一件,想必帝君定不会向我一个糟老头子讨要这茶钱吧。”
镜辞蓁敛整过衣袖,轻描淡写地笑道:“不会,赶明儿你多找些人就行。”
左隐一愣:“找……找人干嘛……”
“不干嘛,看在你糟老头子的份上,别改天我揍你的时候,别人再说我欺负你。”
左隐:“……”
“阿卿,我们走。”
“等等等等!”左隐又拽住艾卿衣袖,眼神飘忽不定地扫了眼楼上,接着没来由地道了句,“半个徒弟,你上次还说想吃凡间的烤红薯,这帝君咋就给你买了这些东西。”
“烤……”艾卿懵然,不由地皱起眉头,“红薯?”我啥时候说过想吃烤红薯?
“对呀!烤红薯嘛,走!师父带你去吃!”
“不需要。”镜辞蓁冷声道,“阿卿想吃什么,我们一会儿去买便是。”
左隐一听,立马把艾卿拽到身边,嬉笑道:“这敢情好,我记得卖烤红薯的小摊不近,帝君要买就去买,我和我半个徒弟先在这等着,外面这么冷,别把我半个徒弟冻坏了。”
镜辞蓁默然须臾,抬手将艾卿揽过来,叮嘱几句后,竟然真的去给这位小殿下买烤红薯。
左隐见镜辞蓁离开,当即拉着艾卿奔向二楼。艾卿被神神叨叨的左隐大仙拽的一愣一惊的,等左隐将他带到一人面前,他才恍然定住魂。
“燃溪?!你怎么……”艾卿看了看周围,茫然问,“也在这儿……听故事?”
“你俩聊着,我出去看看。”左隐说罢,又晃荡着衣袖,匆匆忙忙地去了楼下。
“自鬼城一别,已有数日未见,不知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艾卿笑道:“已经没事了,我能吃能睡的,啥事都不用操心,伤早就养好了。”
“嗯……”风燃溪含笑点头,然后拿出一盒药膏递给他,“涂上这个,或许能够消减疤痕。”
“燃溪,谢谢你呀,其实疤痕没什么的,就算再丑,别人又看不见,也吓不到人的。”
“风公子一片心意,阿卿还是拿着吧。”
身后朗然之声突然袭来,艾卿先是一惊,紧接着便看到左隐火急火燎地奔上来,气喘吁吁地抱怨道:“帝君,你这儿……太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