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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相看好处却无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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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新年的爆竹声响起后，帝宫中的丝竹管弦也随之乐起。
艾卿已完全不在乎自己手里拿的到底是不是那幅酆都大帝的鬼像，反正看大帝甚是欣慰的笑意，他这拜礼算是又送对了。
宫宴的坐席果然依着镜辞蓁的意愿，将他与艾卿分置在两侧，两人只要抬起头，便可闯入对方的眉眼中。
艾卿眸光穿过这些笙歌觥筹，不偏不倚地落在镜辞蓁身上。镜辞蓁周围不乏恭敬逢迎的鬼官，帝君一举一动，都让艾卿觉得，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仿若投映在冰河中的黯淡的银汉星光，唯独那轮众星高捧的皎月才是他举目便能相望的。
他虽揣着难安的心思，但是镜辞蓁对他情意如何，他自然有心去评称。他知道自己不是怪责心上的人，他只是唯恐有一日，自己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措手不及地失去珍持的人。到时候，他肯定会恨死自己，也恨死了这个什么都独扛的天神。
镜辞蓁酬酢之时，还不忘往艾卿这方看一眼，随即见这个小殿下不吃不喝地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突觉自己心口也随着孤零零了一阵。
之后，艾卿恍惚的神思是被柳衡明唤醒的。
柳衡明因魂疫一事，被镜辞蓁三言两语送入了功曹司，但这帝城的官衔不是随便一个官差能攀到的，镜辞蓁赏识柳衡明的人品，才让他做了功曹司的文官。
“柳大人……”艾卿端起杯盏，与柳衡明问候了几句后，便对着杯酒发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当然不是想驳柳衡明的敬意，只是他坐席上的酒到底有没有毒，他是喝还是不喝，却成了件难事。
宴庆之上，官臣传杯弄盏是常事，再者酆都大帝已经回了寝宫，剩下的官差要么是左右互敬对饮，要么是去坤泽帝君还有几个皇子面前走一圈，这样的话，既不会让旁鬼看出自己投靠哪个皇子门下，又能应时应景，还彰显自己的忠心。
艾卿虽因魂疫一事被酆都大帝当众夸赞一番，但他沉寂多年，日后更与帝位无缘，除了小夭，他并没有什么心腹，也没有任何同僚，而且那些鬼官大多都是唯利是从的，除非有人愿做出头鸟，他们才会随波走个过场。
果不其然，艾卿这边还在纠结要不要喝下柳大人敬的酒时，一些眼锐的鬼官便嬉笑着过来，同给懵然的小殿下敬酒。
艾卿一怔，忙用焦急的眼神瞥了眼镜辞蓁，但帝君就像没看见他一样，正与一群鬼官在对面把酒言欢。
艾卿：“……”说好的你的眼里只有我呢？？
拼了！反正镜辞蓁在这儿，就算出啥事，他也能把我捞回来……如此一想，艾卿二话不说，直接以一去不复还的气势，将一杯酒水灌入了口中。
等他咽下去后，不由地吧唧了下嘴，紧接着拧紧眉头，然后倏地瞪圆眸眼。
他喝的哪是啥琼浆玉液，明明就是水嘛！
而且，这宫宴之上唯一的水壶还是帝君独为这位小殿下准备的。镜辞蓁因他时不时的发热，早就不让他喝酒，又怎会舍得在宫宴上让他恣意妄为。
然而因为这一水壶，在宴庆结束后，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六殿下突然在鬼界有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那就是万杯不倒！
平时其他几个皇子面对鬼官的敬酒，也只是浅喝一口酒罢了，等一众鬼官都回敬完，许是一杯酒都没喝完。
但艾卿不同，谁敬他，他立马豪爽地先干为净，鬼官一看，只能硬着头皮随干了一杯。以至于在这次宴庆上，他竟然灌倒了几个酒力不佳的老官，一场年宴瞬间被他变成了斗酒大会。连对他知根知底的帝君都差点被他惊得醉了，生怕这位喝猛了的小殿下再把自己喝的凉水中毒。
“我好撑……”艾卿揉了揉胃腹，明明他一口饭都没吃，但是现下却吃不下一粒米。
镜辞蓁瞧他这副喝的难受的样子，忍不住薄嗔道：“殿下不能因为喝水不醉，便如此折腾自己吧。”
“蓁叔你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到喝水这两个字，我想吐……”
镜辞蓁：“……”你肯定是鬼界第一个喝水撑吐的鬼。
随后镜辞蓁并没有带艾卿回星旻宫，而是趁着人界还未天明，带着他去见识一下凡间的除夕夜。
凡间的新年与鬼界不同，鬼界除了帝城还热闹些，其他鬼城的鬼民大多被后人请回了家中，等翌日才会回来，所以鬼界冷冷清清，而人间却是万家灯火，围炉守夜。
此外，今年的除夕夜恰好喜迎一场天雪，玉蝶翩翩，纷扬婆娑。凡心也随着这些飞落凡间的仙羽变得闲舒澄渟，人们将一年的坎坷歧途暂且存放在酽酽的白雪下，只求新年伊始会是一个暖意深长的晴天。
艾卿自来到这里，还没有见过冬日的雪景。他仰起头，任雪花落在他的眉心，眼角还有鼻尖，直到某人突然趁机在他下巴上啄了下，他才讷讷地低头，然后趁帝君不注意，直接把手心里搓成的冰球塞到了帝君脖颈后……
两人像俩无忧的孩童一样，在庭院雪地中追逐打闹了好一会儿。
艾卿因一个冰球被镜辞蓁追着满院子逃蹿，最后索性坐靠在红梅树下，压着紊乱的气息，抱拳求饶道：“不行不行，我今天喝多了……跑……跑不动了……”
镜辞蓁冁然一笑，也随他坐在树下，然后将他兀自发凉的手捂在怀里，顺口问道：“阿卿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愿望？”艾卿一听，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夜空，许久才低喃应了一句，“我希望下一个新年，我们还能这样坐在庭院中，就算不说话……也是好的……”
镜辞蓁没有应声，只是静默地看着他，然后在心里暗暗守着这个人，珍存一句话。唯盼岁岁清欢，白首共齐……
鬼界祭典是护佑鬼界长安的大事，每当人界新年的亭曈之光初现时，酆都大帝便亲临祭坛，聚八方阴灵之力，修固每一个忘川渡口和鬼域界口的缚咒。
不过，祭典不是聚宴，除了酆都大帝宣诏的一些官臣，还有暗影憧憧的鬼卫及身披甲胄的鬼兵，其他鬼众皆不可踏入祭坛界域半步。
酆都大帝一般会选三个皇子临观祭典，以前几乎全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陪驾。但今年少了一个二皇子，酆都大帝从五个皇子中挑挑拣拣，不知怎的就选了大皇子、五皇子还有……艾卿。
其实镜辞蓁是不想让艾卿去祭典的，毕竟今年的祭典与往常不同，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唯恐艾卿再被伤着。
但艾卿不知道今年祭典上会发生什么大事，他得知大帝让他去祭典后，心里毫无波澜。他只是想着，反正他仅仅去当观众，既不用击鼓助威，也不用尽啥力，只要老老实实杵在一旁别睡过去就行。
左隐自从随着艾卿来到星旻宫，已经好吃好喝了两天，他一听艾卿要去祭典，立马来了精气神，非要艾卿把他也捎着。
可祭典不比寻常，就算是坤泽帝君也不准带什么随从，更不用说各个皇子。
“你把你的诏令给我，然后就说你的诏令丢了，反正你跟着帝君进去，别人不会拦你的。”
艾卿瞧左隐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不禁垮下脸：“可是，如果你闯了祸，别人见你拿着我的诏令，我岂不是要死？！”
左隐不以为然：“不会的，我心里有数，不会出啥事的，再说，我就是进去看看，又不捣乱，能出啥事……”他稍稍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嬉皮笑脸道，“你让我进去看看，我就帮你做琴，否则……”
“行吧行吧！”艾卿一看左隐狡黠的笑意，就知道这无耻大仙想用瑶琴与他谈条件，奈何他拿那张琴当宝贝，在他的瑶琴面前，任何大事只要闭一只眼也能过去。
祭坛设在忘川河一隅，整个坛面四四方方的立在河面上，坛面之上还有九层大小不一的圆坛，每层圆坛之间又以九层白玉石阶相连。在第九层圆坛上面还有一个深邃的圆井，这圆井恰好直通忘川河水。等召聚的阴灵之力汇于这一圆井，再借忘川河水将其分至鬼界各个出口。
坛面四方以结界安护，里外各有站守的鬼兵。众人需从延伸至河岸的石阶行至祭坛，艾卿本不该随在镜辞蓁身后，可谁让他把诏令给了左隐，只能以误忘诏令为由，凭帝君的脸面领他进去。
艾卿进入祭坛后，心神不安地扫视过周围，但他并没有看见任何身着宽大衣袍的可疑鬼仙，倒是看到了扶灵寺的天阑大师。
他定睛一瞧，这天阑平时没个正经大师样子，到了酆都大帝面前，还是装的挺有模有样的。
随后，酆都大帝见众人已经归位，便迤迤然往第九层圆坛走去。大帝虽然看起来已是花甲之年，但鬼寿不与人同，即使要登数层玉石阶，他也一步一步兀自走的矫健踏实。如果不是他有意退位，在众鬼眼里，这酆都大帝的位子，他估计还能再坐几百年。
艾卿自被镜辞蓁安排在一处就没敢移过步子，他生怕自己一不老实便会召来啥灾祸，毕竟还有一个要鬼命的大仙正不知道躲在哪处快活，若是被鬼卫逮住，这场祭典就不是祭祀鬼神，需改祭奠他了。
但是他左手指戒不知为何一阵阵缩紧，恨不得嵌入他指骨中，惹得他禁不住苦着脸想把这指戒摘下来。
“汇八方阴灵，祭天地鬼神！”酆都大帝在祭坛之上高呼一声，聚在坛面上的官臣立刻躬身朝拜，齐声呼应。
艾卿也随众人动动嘴皮子，滥竽充数嘟哝着，但声势确实浩大，酆都大帝也是颇显威风凛凛，一双被皱纹勾勒的眸眼更是不减炯炯辉光。
一切都似往年一般寻常。
然而，当一声惊天雷鸣忽随冲天红光响彻祭坛，众官臣皆闻声后退，唏嘘不已。就连平时波澜不惊的大皇子都拧眉攥拳，惶然看了看兀自淡定从容的坤泽帝君。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