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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滑旱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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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晗也在刹那间意识到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原本眼中充满了急切,但是随着她的一句话慢慢平静了下来。
陶晗在那一刻心软了,很想和他冰释前嫌地好好聊一聊,给他讲述自己在英国遇到的那些坏事,很想和他说自己经常因为做到噩梦而夜不能寐,很想很想像那天做的梦一样,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不堪与脆弱展现到他的面前,然后扎进他那个温暖的怀抱……
陶晗都已经将手伸出停在半空,可下一刻,她又咬紧牙关,默默缩回了手。
她承认,她在关键时刻怂了,她承认自己依然没办法面对她的家庭当年对他和他家人的伤害。
前面追尾的车辆大概是协商不妥当,他们选择了报警。这时交警已经来了,原本已经逐渐稀落的人群现在又聚集过来了,八卦是人的本质,他们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事情的缘由,想要看到事情的处理结果。
交警一方面在疏散人群和车辆,另一方面在处理交通事故。
陶晗看到身穿警服的人向他们走来,招手在比划些什么。她倏地送了一口气,又抬起刚刚放下的手,轻轻拍拍何骁的胳膊,“咱们好像得走了。”
何骁视线又在她额头泛青的包上停留了两秒,降下车窗,去听交警说话。
陶晗觉得经过这么一茬,两人估计是去不了旱冰场了。
其实,她还挺遗憾的,她有生之年只去过一次旱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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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高三的时候,乌城的经济快速发展了起来,原本落后的小城不知道怎么被开发商看上了,各种新奇的事物被引进了这座城。
陶晗是在去学校的路上被人塞了广告传单,那时的她扎着马尾辫,背着双肩包,身穿一身淡蓝色的运动风的校服,嘴上还叼着一个棒棒糖。
陶晗边走边停,她比较活泼喜欢蹦蹦跳跳,但是跟她同行的何骁性格性格比较沉稳,无论她走得多快,他都不会去追一追,就会安安静静地按照自己既定的步伐走在她身后,视线看着她的马尾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摇摆起来。
那时,他总有种错觉,她好像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陶晗走出好远才想起来何骁又没追上她,她站定,转过身,双手扣住双肩包的带子,马尾还因为惯性,轻轻摆了两下才静下来。
何骁自然知道她停下的原因,他没有奔跑,但是脚下的速度倒是无意中加快了一点。
待到他站在她面前,陶晗才气鼓鼓地说:“你怎么不快点走,都跟不上我了。”
“……”
“何骁。”她怒哄哄地喊他的名字。
“嗯。”
“我刚刚说话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因为……”和你并肩而行不能正大光明、理直气壮、理所应当地看你,只能隐隐约约通过余光看你的侧颜。
他不喜欢这种不清晰的感觉,他喜欢完完整整的看到她的全部,哪怕是在身后,至少也觉得心里踏实。
当然,这些话,何骁从不会说出口。
陶晗心知问不出他一个所以然来,只好换种办法“惩罚”她,她把自己背上的书包卸下来,塞进了他的怀里,“太沉了,你给我拿。”
何骁不言语,单手紧紧抱住她的帆布包,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自己后背的皮制双肩包,他背上的包是她亲手做给他的。
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走了大半段上学路,陶晗虽然喊着自己生气了,但是速度倒是慢下来了,和他保持着半臂距离。
半路的小网吧门口有一个二十多岁非主流打扮的小姐姐,她见到陶晗好像发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
“小妹妹,喜不喜欢玩旱冰?”
陶晗打量着她,旱冰这东西,她早些年和父母在京城里生活的时候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去过。
小姐姐见她犹豫片刻,立刻把手中的传单塞到她的手里,“咱们旱冰店新开业,全部半价。”她指着传单上的地址,“就是这,离咱们也不远,周末的时候来玩啊。”
陶晗后悔自己刚刚和何骁置气了,其实她在“惩罚”完他就已经后悔了,但是她傲娇,又拉不下面子,不想主动和好。
思考到这,陶晗来了主意。
她转身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何骁,也不叫他的名字,“喂,我周末想去玩旱冰,你去不去?”
何骁一向宠她,况且他很少跟她生气,“去。”
陶晗抿着嘴笑了,转回头,眼睛弯弯地对小姐姐说:“我们周末去。”
“好,那你一定记得要联系我哦。”小姐姐指着传单上的手机号,他们揽到客人会有提成的。
“知道了。”
经过这么一个插曲,两人很快又重归于好了。
其实,在那时候,多半都是她自己在生闷气,何骁是个闷葫芦,一般第一次情况下都不会哄她,等着她自己找台阶下。但是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他就开窍了,会主动放下身段来哄她。
她父母能挣钱,家庭条件好,从小就是被当成个公主养。后来初三的时候出了意外,她被送到乌城的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又惯着她,养成了她嚣张跋扈又娇气的性子。
再后来,就是何骁总是肆无忌惮地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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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这,陶晗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
她无意中一瞥,竟然找到了刚刚的罪魁祸首——充电宝。
陶晗连忙把手机充上电,再抬眼之时,车道上的交通依旧被疏通了。
何骁叮嘱了她一句“坐好了”就发动了引擎。
“我们去哪啊?”明知道滑旱冰之行会泡汤,但她还是不死心,就是要问。
“医院。”男人从牙缝中蹦出这两个字。
陶晗知道他现在有些愤怒,至少是在情绪上不稳定,因为从牙缝里挤字的动作甚是少见。
见着车子驶离了原本的路线,陶晗倒也是认命了,怀里抱着手机和充电宝,耷拉着双肩,并紧双腿安安静静坐在那。
陶晗突然间想抬眸看一眼他,却在那一瞬间对上他的双眼,他正好也在那一瞬间侧眸在看她,他的眼里依旧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明明他的目光中有一丝阴郁,但又好似燃了一团火。陶晗受不了他这样的眼神,立刻收了视线,咽口唾沫,轻声说:“你别看我,好好开车。”
何骁立刻收了视线,双手打了方向盘控制好方向。
到了医院以后,才发现刚刚的磕伤处竟擦破了皮,不过倒也不严重,微微渗出了一点血丝。
医生给陶晗简单消了毒,在棉签和皮肤触碰的一刹那,何骁看到她咧了一下嘴。他条件反射地想要伸手扶她的肩膀,可她随后就收起了面部表情,脸上淡淡的,好像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消完毒,医生又叮嘱了一番,两人才走出医院。
江城的天真的是多变,此时太阳竟已经躲到了乌云后,云朵黑压压的一大片,显然已经有了下雨的迹象。
陶晗温柔地问:“能送我回家吗?”她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然后捋清楚自己的情绪。
“好。”
坐到车上,天上开始淅淅沥沥掉起了雨点。雨滴打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又晕开,然后顺着玻璃流下去,形成一道道小水瀑。
雨势大了起来,何骁打开了雨刷。陶晗看着视野又变得清晰了,突然想起了那天两人在超市相遇的情景,他们走到水坑的时候,他还特意揽着她的肩膀带她避开了。
陶晗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有期待,又有落寞……
她突然想挣扎一番,她觉得哪怕是搁浅濒死的鱼儿都能扑腾两下,为什么她不能在他们的情感关系中也挣扎一下,哪怕就是为了弥补一个去滑旱冰的愿望呢。
“何骁。”她叫他的名字。
“嗯。”
“我们改天还能去滑旱冰吗?”
“能。”
听见他这话,陶晗突然觉得天边的乌云都没那么压抑了,她居然好期待着雨过天晴,好期待着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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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末,陶晗早早地就和何骁去了旱冰场。
只不过她没找推荐她来的那个发传单的小姐姐,因为她马马虎虎不知道把那张传单丢到了哪里去。
进了旱冰场,两人就被热情的店员围上来了。他们一边簇拥着两人,一边介绍着本店的特色,问他们要不要办会员卡之类的。
陶晗简单表述了两人只想先玩一次的想法后,店员明显失了兴趣,对他们也不像刚刚那么热情了。
最后两人花钱租了旱冰鞋,陶晗脚小,没有合适的鞋子,只好将就着穿大一号的。
没找的心仪的鞋子她已经很不开心,可是知道这些被人穿过之后,她就立刻失了兴趣,那时的她洁癖还很严重。
“我不想玩了。”陶晗嘟哝着说。
何骁知道她又在芥蒂些什么事情了,“那要不就回去。”他一向这么迁就她。
陶晗趾尖泛着白光,她小脚在椅子上晃了晃,觉得自己还是想尝试一下。
“要是有一双袜子的话,也不是不能玩。”夏天,她不喜欢穿袜子。
何骁知道她又是想玩了,让她坐在那等他,自己出去给她买袜子。
陶晗挑剔地说:“这袜子真的好多花。”有点土。
何骁哄她,“我以为这是小公主穿的。”
虽然她当时已经很大人了,但听见他这么说依旧心花怒放了,兴致勃勃穿上了自己认为很土的袜子。
两人进了旱冰场,场地倒是布置得不错,头顶的闪光灯打得很厉害,五颜六色的,晃得人晕乎乎的。
陶晗扶着把手首当其冲走进场地,她觉得自己还挺厉害,走出的这两步还算矫健,把何骁远远地甩在身后。
何骁也是第一次玩这东西,很难掌握平衡,走起来也就小心了一些。
“陶晗,你慢些。”他不放心地叮嘱。
“没事。”陶晗已经尝试着开始松手了。
结果没走两步,人就摔了一个底朝天,她成功把脚崴了。
何骁在身后已经看到她摔倒了,很想很想跑过去扶起她,但他难以行走,眼睁睁看着她被工作人员扶起来。
两人出了场地的时候,她的小脸都已经皱成一团了。
“疼吗?”他蹲下身。
“疼。”她觉得委屈,眼圈红了。
“我背你去医院。”
陶晗脱了鞋,爬上他的后背,“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以后等我学会了我带你玩。”
“好,那你可要快点儿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