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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将军的悔婚小青梅(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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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怜起身命人备马,低声叮嘱浮萍:
“我要去一趟邺王府,别让将军知道。”
马车行过长街,路人识出这是将军府的马车,都像见了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路过米铺时,楚家老夫妇等在路边,满脸巴结的笑容,马夫为示尊敬停了下来。
楚老板罗里吧嗦地恳求楚怜让他的米铺承包皇家贡米,楚怜闭目养神,不作回答,街坊的一些闲言碎语飘进了楚怜的耳里。
“这将军夫人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还嫌报复得不够?”
“诶呦喂我的老天,你可少说两句吧,李嬷嬷得罪了她,刚刚才被人发现死在铺子里,听说是被活活噎死的,人们发现她的时候,那喉咙里塞满了瓜子。”
“堵口而死,那意思不就是警告人们闭嘴喽?”
“还不止这一条人命呢,丞相千金当初也看上了将军,指望他做丞相府的乘龙快婿,结果现在怎么样,不也是香消玉殒了!”
“这么说,岂不是得罪她的人都要死?”
“就是说,谁能想到呢,小时候那个受气包楚怜现在一朝翻身,变得这么狠毒,啧啧……”
楚怜撩开车帘,视线冷傲地扫过去。
“你们有谁想下去陪李嬷嬷?”
车外一干妇人忙不迭地跪下磕头,楚怜不再搭理她们,示意车夫继续走。
车子逐渐远去,死皮赖脸的楚老板也被甩在了后面。
“1218,指认真凶的规则是什么?”楚怜无声地问。
“指认真凶需要进行一场逻辑清晰的推理,提出至少三件证据,指认凶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指认错误会怎样?”
“会失去性命,请注意,失去真实性命。”1218机械地答。
“知道了。”楚怜的声音没有什么波动。
“宿主,你已经找出真凶了吗?”
“就在刚才,听到那些闲话,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你现在去邺王府就是要去指认真凶的吗?”1218跟着激动起来。
“不,我只是要验证一些事。”
车子在邺王府门前停下,马夫上去敲门,看门的小厮回绝了他。
“我家王爷旧疾发作,不方便见人,两位请回吧。”
楚怜施施然走上前,从袖里取出一支步摇,递给小厮。
“烦请将这只步摇交给邺王。”
小厮接过来看了看,那步摇不过是一根木棍系了几颗银铃铛,粗陋不堪,府里比这好的首饰多了去了。
不过看在来者是将军夫人的份上,小厮还是进门去通报了一声,让他不解的是,邺王见过那步摇以后,真的同意接见将军夫人。
“外面风雨飘摇,王爷倒在这里装病躲清闲。”楚怜轻快地步入殿内,客厅里只有邺王一个人守着小炉烹茶。
“本王哪里是装病,前几日本王得知噩耗,本王的心上人定亲了,本王夜不能寐,心疾发作。”邺王捂着胸口装可怜。
楚怜在邺王对面坐下,自己取了一只茶杯,默默地等水开。
“小狐狸,那个木头一样的男人比本王好在哪,他只会整天打打杀杀,连累你受伤,不如跟了本王,天天下棋看戏,岂不美哉?”
“下棋倒是无妨,就怕变成他人手中的棋子。”楚怜话中有话。
“不愧是小狐狸,比本王见过的女子都要聪明。”邺王挑起嘴角。
“我听闻京中有一种新兴表演,叫做木偶戏,不知王爷看过没有?”
“愿闻其详。”邺王温柔地看着楚怜。
“一个木偶身后会挂着很多丝线,表演者操纵丝线,控制木偶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木偶看上去演完了整出戏,实际上背后的导演是操纵木偶的人手。”
“果真新奇。”邺王点头道。
“王爷见了那步摇,就该清楚我已知晓一切,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朱静仪就是那人偶,而王爷你才是布局者。”
邺王未置可否,炉上的水开了,水汽隔在两人中间。
“春意死后,我发现了那只步摇,其实真正有用的是步摇上的铃铛,铃铛是大师手作,会发出一种特殊的响声,春意就是靠铃铛来吸引信鸽,接收王爷的命令。”
“我初入府时,王爷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屡次向我下毒。”楚怜用一双清亮的眸子质问着邺王。
邺王难得认真地解释:“那时本王还未见过你,后来在皇宫花园里,本王才第一次见你,若早知道小狐狸是这般美人……本王很后悔。”
“王爷以为,若是寻常女子,便可以随意加害,只有美人才值得手下留情,对吗?”
“不是因为容貌,是心动。本王竟不知,本王前半生从花丛中过,却从未对女子动心,原来是因为没有遇见你。”
楚怜想倒茶,被邺王拦住,接过她的茶杯替她倒上。
“王爷直到此刻还在博弈吗?向我示好,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吧。”
“你从未爱过哪个女子,你心心念念的只有虎符,无论我还是朱静仪,都只是帮你偷虎符的工具人。”
“眼看陆星燃成为另一半虎符的最佳人选,你深知此人不可用钱财收买,于是安排朱静仪□□,失败之后,你又打起我的注意。”
“若我听信王爷的甜言蜜语,当了将军夫人以后偷得另一半虎符,王爷就可以成就霸业了。”
邺王轻抚茶杯,眼底一道哀伤闪过:“难道在小狐狸眼里,本王便完完全全是个坏人吗?”
“有朱静仪这个前车之鉴,我不敢不把王爷想得坏些。”
听见这个名字,邺王的眸光冷峻下来,他没有反驳,手指用力握紧茶杯。
“朱静仪为你研发害人的药粉,为你换信,为你向她不喜欢的人卖笑,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你就对这枚惨死的棋子一点垂怜都不曾有吗?”
“她心甘情愿。”邺王只说了一句。
“起初或许是的,但后来恐怕不是了。”楚怜吹去浮叶,喝了一口茶。
“陆星燃从边疆之战回来后,圣上迟迟未赐虎符,大概是想观察他的品行,你就在这时助他一臂之力。”
“你提前铲除平梁一带的匪贼,藏尸山中,收买一队人马伪装山匪,下山闹事惊动圣上,引圣上派兵缴费,同时以丞相府的黑焰蛇礼盒装着银两买通阿虎,射伤陆星燃。”
“这样做不是为了除掉陆星燃,反而是为了送他一场功绩,待他受伤后大胜而归,圣上更会肯定他是可用之人,进而赐他虎符。”
“但你没想到受伤的是我,陆星燃与我在战场定情,朱静仪已经没了机会。”
“你看她没了用处,圣上也不再看重朱家,于是你派她送去了那道金凤呈祥。”
“朱静仪以为那只是一道普通菜肴,没想到却差点害她被收监处斩,于是她终于醒悟了过来,不肯再做你的傀儡。”
邺王含笑品茶,仿佛只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朱静仪意识到,你早就不是小时候陪她玩闹的野哥哥,或许,就连你小时候陪她玩耍都是有意识地在培养感情。”
“年少的情谊终究是死在了年少时,如今她面对的,是一个冷漠残忍的政客。”
“在金凤呈祥令皇后过敏后,朱静仪来邺王府同你争论,你刺激了她,使她行为失控,带人跑到街上袭击我,对吗?”
邺王起身走到窗前,阳光透过树叶投在他的睫毛上,他的桃花眼格外有神。
“本王没有刺激她,只是不愿再对她演戏,本王告诉她,本王的心里住进了一只小狐狸。”
“没想到她离开邺王府后会去吃醋伤你,若早知道,就该叫她走不出这个大门。”
楚怜嘲讽一笑,把茶杯扔在案上。
“邺王果真爱我吗?”
“爱我,还找人暗中下杀手,京郊山道上谋害我不成,又在闹市中把我推进水里,企图将我活活溺死。”
邺王的瞳孔瞬间缩放,他紧张地回头道:
“你说的这是何时的事?本王今日还是头一次听到。”
“王爷贵人多忘事,我帮你回忆,朱静仪偷换信件导致我夜间出走,难道不是你派黑衣人解决我?”
“本王是派出一队人,但本王下的指令是绑架你,小狐狸,你纵然不相信本王的爱,只考虑利益,本王留着你才是最有价值的。”
“本王将你绑架回府,若来日陆星燃不配合本王的计划,本王可以以你来要挟,又何必要杀人?”
“不过,那夜本王派出的人无功而返。后来听说将军府入住一个美人,为了给静仪创造机会,本王才略施小计想赶你走,至于你说的溺水一事,本王闻所未闻。”
楚怜点点头,姑且算是接受这个解释,窗外风声渐起。
“王爷,这场戏快要落幕了,作为幕后的布局者,你会写一个怎样的结尾?”楚怜走到邺王身边问。
“那要看小狐狸知道多少了,聪明也是要有限度的,知道自己该知道的事情才是最安全的。”邺王的视线逼视过来。
楚怜毫不退让,花瓣一样软嫩的朱唇轻启。
“王爷的处境看似无路可走,两半虎符,你现在哪半也拿不到。”
“不过我猜王爷已经找到了转机,你之所以敢和朱静仪撕破脸,是因为她没了利用价值,你不在乎虎符了,你有新的计划登上皇位。”
“太子。”
楚怜压低声音说出这两个字。
邺王收敛了笑意,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送金凤呈祥给皇后,可不只是为了摆脱朱静仪。”楚怜点到为止。
“好精彩,小狐狸还有编排戏剧的天赋,不过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凭空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王爷果真这么自信吗?也对,所有的肮脏事都是朱静仪替你去做的。”
“本王心思缜密,不会像静仪那么蠢,把罪证留在自己家里。”邺王恢复了轻松的表情。
“开始搜证。”楚怜唤出1218,邺王静止在原地。
楚怜尽可能地利用搜证时间找遍了邺王的几个房间,真是怪了,偌大的邺王府竟没一点可疑之处,全是日常用品。
所幸最后关头,楚怜发现邺王的枕头其实是一个可以打开的藏宝盒。
她撬开枕头,却只在里面看见了一枝干枯已久的栀子花。
这是那日御花园初见,她别在发间的那一朵。
搜证时间到,邺王恢复行动,他看见楚怜手持栀子花,柔婉典雅,竟一时呆住了,像还在静止中一般。
“王爷,我该离开了,看来这场大戏的结尾,最终还是由我来写。”
“哦?小狐狸准备给本王一个怎样的结局?”
“我会把你的一切作为禀告圣上,由圣上裁定。”
“口气有点大了,这里毕竟是王府,你这么有把握能走出去?”
“有,我赌王爷今天会让我平安走出去。”
“凭什么?”
楚怜行至门口,回眸一笑。
“就凭这枝栀子花。”
邺王右手的手腕动了动,还是没有抬起来。
房梁上的杀手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还不下杀令,府里遍布杀手,只要王爷一抬手,眨眼间就可以解决这个女人。
现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离开,王爷策划多年的大计就这样毁于一旦,真是糊涂啊!
邺王看着楚怜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
今天过后,大约他会失去一切吧,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让小狐狸活着离开了。
一物降一物,原来自己也有今天。
“小狐狸,本王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会真的爱上你。”
当下棋者爱上手中棋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满盘皆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