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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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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除了那个施酒的恩人,无人再如此称呼我。
“小柳儿”几分亲昵,几分怜惜。
我很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不是从前来过盐池,洒过一壶酒,阴差阳错的救下我。
回想起来,大有可能。
我喝不上水,他洒了酒,救下我;然后他落魄,喝不上水,我帮了他。他叫相柳,我叫柳娘。
且方才桃妹怎么说来着,他看起来虽是少年,可是已经一千来岁,本来年纪就比我大。
这该是多深的缘分呐。
他刚才说什么?“果真如此,那便嫁我。”
他果然如桃妹所说喜欢我?也许就是那份恩情指引着他来到这里遇上我,欲和我喜结良缘?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我十分高兴。
如若自己嫁给他,就可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以后不会再落魄,我的这个好手艺,足以滋润的养活我们两口子。
我瞬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他被我看的反而不自在,那舒展的黄头发又开始变绿。
果然,他心里十分喜欢我。
我越发高兴,说话都变得温柔起来:“你从前是不是来过盐池?”
他不明所以,可还是点点头。
“那你是不是也拿过酒葫芦喝过酒?”
他更加茫然,不过还是点点头。
我很高兴,那肯定是他。
却没有意识到那时我问的这两句话,根本毫无关联,只是自己的心想往那里想,将这件事串联的严丝合缝。
“那你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话?”
他有点回不过神:“哪一句?”
“就是,就是说要娶我那一句呀。”
他终于听明白了,面色再不是往常的淡漠傲慢,而是几经变化,惊讶,欣喜,疑惑,无奈。
“小柳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呀,你娶我,我做你娘子,我们成为夫妻,生生世世在一起。”
“那你喜欢我么?”
我想了想,他陪我生活的这一年,帮我做了许多事,还帮我盖小楼,长得也是十分好看,如果以后一起生活,我还挺喜欢的。
我点点头:“喜欢呀。”
他的眼睛绿到发黑,紧紧的盯着我,似乎想确认我说话的真假,我毫不怀疑,如果这番话是调戏他的,他定会恼羞成怒将我大卸八块。
“那好,我们成亲。”沉默良久,他方开口,语气中终于带上一丝喜悦。
“那我们明日就办喜事?”我高兴道。
他噗嗤笑出声,终于卸下长期伪装起来的防备和冷漠,散发出少年人应有的纯真神采。
“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常常这样笑。”
他笑着点头:“那以后我都这样笑给小柳儿看。”这话十分温暖,听起来好像情话,我的脸不由自主发热。
他牵起我的手,语气十分温柔:“小柳儿,亲事不能如此匆忙,一辈子只此一次。”
“我要寻一件聘礼送你。”
“我不需要什么聘礼,你不是给我盖了这一处楼么?”
“这个不算。”他说的十分郑重,可是等我追问是什么聘礼的时候,他却打死不说。
最后我们商议定,三月之后成亲。
没曾想就在几个时辰前,我还在替桃妹想该宴请多少宾客,酿多少酒,此时新娘子却变成自己,桃妹若是知晓,定要恨死我了。
可是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相柳拒绝她,喜欢我,不算是我夺人所爱,况且,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我欢欢喜喜的酿酒,欢欢喜喜的做嫁衣,而相柳却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找他说的那件珍贵的聘礼。
终于在成亲的前三日,我的嫁衣做好,十分精致。
桃妹果真是我的好姐妹,说到做到不计前嫌,还替我做了几床新被,被面上绽放着含苞待放的桃花。
我整整酿了九百九十壶醒酒,九九是个好意头。
方圆三十里凡我认识的精怪小妖,全部都发了帖子,请他们来喝一杯喜酒。
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可我却不曾料到,相柳却反悔了。
他同我说,他虽喜欢我,可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柳树精,既无万贯家财,也无强势亲族,一张脸虽长得好看,可是对于他而言,没有半点用处。
他还说,他是相柳氏最后一棵独苗苗,他要光耀门楣,重振氏族,势必要找个背景强大的女子做妻子,我给不了他这些。
我愤怒的质问他:“既然你心里想要找个有背景的妻族,为何早不同我说,为何偏偏成亲日在即才说?若你念我一点点好,就不该如此残忍。”
他的一双绿瞳闪出红光,又是那样嗤笑神情:“我挺喜欢你的,如果没遇到妖王的女儿,我肯定是娶你。可是我遇见她,她又十分钟情于我,且十分爱吃醋,所以我只能同你毁约。不过,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和我在一起,我会时不时的回盐池来看你,做个露水夫妻。”
我认识他一年零三个月,见过乖张冷冽的他,淡漠傲慢的他,温柔深情的他,却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他。
那时听闻这句话的我,五脏翻涌,一口血哽在喉间,却被我深深压了回去。
我使劲全身力气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那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见,他被震的后退了两步。
“相柳,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出难言之隐,我可以原谅你。”
他的眼睛闪了闪,却只是漫不经心一笑:“柳娘,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喜欢你是真,我不喜欢她也是真,可是她能助我复族,你不行。”
他用手指擦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笑道:“柳娘,我本来就不欠你,这巴掌,我们两清了。”
“如果你但凡还念着我一点,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踏进盐池一步。”我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
“嗯。”
我听见他搁下一个东西。“这是我答应要给你的聘礼,你收好。”
我猛地睁开眼睛:“相柳,你不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吗?!你到底为何要如此的羞辱我?!”
“这句话也是真心。你收好,从今日起,你认识的那个相柳便死了,这个东西是喜欢你的那个相柳留给你的。”
那日决裂,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他没带走那块绿色的晶石,我也没留下,而是将它丢入灵泉。
我将他盖的那几间屋子,还有为成亲准备酒水喜服一把火烧个干净。
对外宣称,我的未婚夫婿为救火而殒命。
他们都叹息,我这个好夫婿怎的就如此命不好,因为他的寡言少语,其他人并不熟悉他,只知道他十分疼爱我罢了。
桃妹一开始并不知道,可是没过几年,听说西荒妖族那边新的妖王被称作相柳时,她便明白了。
又跑到我面前哭唧唧,指着我的鼻子骂:“柳娘,你,你真是……”
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不如人家有本事,临近婚期被人抛弃。
我看起来云淡风轻,她便不敢再来揭我的伤疤。
其实我那时决定嫁给他,不过一瞬间的事,因为他是我的恩人,可正因为他是我的恩人,我又不能怎的恨他,只道是没缘分。
可是我确实被伤到了。
因为我为报恩一厢情愿的嫁给他,他同意了,那三个月也确实对我温柔关怀备至,我慢慢的也对他产生一些男女情意。
可是临了,他却给我泼了那样一缸凉水,着实心伤。
不过我也感谢他,他没骗我,他一向是有野心,有抱负,我一个小柳枝并不能动摇他分毫。
他遵守了诺言,那日决裂之后,再没有踏进盐池半步,我也落得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