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小谷 ...
-
当小谷失魂落魄的从街上走过时，我正在和罗小五边用饭，边讨论何日回盐池。
他想要再等些时日，查看人间诸事，好为鬼君分忧，而我只想赶紧回盐池躲开这人间纷纷扰扰，而颇为重要的，此时还不能和罗小五探讨的，便是我想嫁给他。
他现在正处于情窍半开之时，我若追的紧了，怕吓着他，我若不赶紧想法子，又怕夜长梦多，盐池那块地方，诱惑较人间更少，我便能省些力气，早些叫罗小五对我欲罢不能。
我是背对着门口的，所以当罗小五指着门外的小谷，同我说：“金娘，你看那个姑娘”时，我十分的生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姑娘，什么姑娘，你不好好用饭，看什么姑娘？！”我感觉自己忽然化身成了老虎精，气势十足。
他果然被我震慑，欲言又止，顿了半晌才鼓足勇气似的：“金娘，方才门外那个，好像是小谷姑娘。”
“什么？”我忙起身往外边看，一边抱怨他：“怎么不早和我说？”
罗小五：“......”
这可是天遂人愿，找到她我们便可以立即动身回盐池。这几日给她传信，她都不曾回复，我还忧虑她是不是遭遇什么不测。
出门追上几步，看着那背影，是小谷没错。从后面猛拍了一下，想唬唬她。
却不料，这姑娘缓缓转过身，看见是我们时，恍若才从失魂落魄中惊醒，猛地扑到我的怀里，痛哭起来：“柳娘，呜呜呜，柳娘……”
我只能忙哄着将她带回住的客店。
大半个时辰后，她终于抽抽咽咽的止住哭泣，我这才询问其缘由。
“柳娘，你知道我为何会留在盐池么？”
我摇摇头，我们一起生活了上百年，小谷从来不和我说她的往事。问起时，便说不记得。我能瞧出她心思重，可是她不开口，我也无可奈何。
“我在那里等人。”
直到此时，小谷才愿意和我和盘托出，那一段伤心往事。
她那时，只是一颗寻常的谷子。
不寻常的是，她是一颗野生的谷子，随风飘落到一座寺院，落地生根。
那座寺院香火不盛，可是贵在清净，她生命初时，懵懵懂懂，很是欣喜，独居此地，常沐佛音，多数僧人也只当她是墙角的一颗杂草而已，并未留心，谷子的命运极短，自生自灭已比寻常的谷子长寿的多。
她常听僧人念经，也跟着在心里念佛，虽未修炼成精，可是已经初有灵性，她已活了三个春秋。
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她兴许可以活的更久。
那一年初夏伊始，寺庙里住进来一个书生，她扎根的墙角正对着房间门口，所以时常听闻他念之乎者也，也听见他和住持论道谈经。
他不卑不亢，从容不迫，似乎从未为眼前窘迫的境遇而苦恼。
住持也欣赏他，问他：“世尊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施主何解？”
他笑道：“佛祖认为佛法有即是无，而小生则认为无即是有。譬如小生，毕生心愿便是学有所成，著书立世，利国利民。而大师则是勘破世事，指引世人修身为善，内心相安。路虽不同，结果却是一致。大师求一个落，而小生求一个起。”
那住持笑着点点头：“施主志向高远，老衲为施主祈福。”
小谷听的懵懵懂懂，内心却大受震撼。
她觉得这个书生境界比住持还高，如果跟着他修行，是不是能够事半功倍。所以她加倍认真听他念书诵读。
每当他念书时，她就摇的花枝招展，十分雀跃。她那时已经抽穗，长势喜人。书生注意到了她。
见到如此壮硕的一颗谷苗时，他很是惊诧道：“寺庙果然是修行之地，万物皆有灵性。”然后便常常给她浇水。
他常迎风对月，立于谷下，念那些先贤有抱负的词句。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偶尔也会在落雨时候，念几句抱负之外的性情之句。
“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她渐渐听出词句里面的萧瑟，或者缠绵之意，只恨自己没有修炼成精，如果不然，她也可以像诗里的女子一样，为他红袖添香。
那时，他们一人一苗，相伴已有一载。
她忽然萌生出要修炼成精，和他长久相伴的念头。
可是，她连一句话都不能说。但那时，她并没有什么执念，内心惆怅遗憾，却也知道自己只是一颗谷子，不该奢望什么。
直到那一日，他要赴京赶考，走到她身边和她告别。
“小谷儿，多谢这些时日相伴，小生这就要上京赶考，再会。”说罢，又自己笑道：“我可也是魔怔了，一颗谷苗，如何再会。”
小谷听到这句话，立时觉得自己应该表现出极大的动静，好让他知道，自己能听见他说的这些话，也让他知道，也许可以真的再会。
于是她使出全身力气将自己摇晃的气吞山河，如果是别人看了，这晴空万里一颗谷苗如此招展，定当是妖精在作怪了。
果不其然，书生抬抬头，看着别的树梢上一丝儿不动的枝叶沉思了一会儿。
随即吃吃一笑：“果然是成精了。”
小谷一高兴，摇的更加卖力。
谁料，啪的一声，小谷头顶上那颗硕大的谷穗掉在了地上。
一人一谷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呆住。
小谷一阵恐慌：“坏了坏了，连头都摇掉了，自己不会死吧？！”
书生一阵诧异：“这精灵，难道是舍不得我，所以将自己的谷穗都送给我？”
呆立片刻后，书生反应过来，小心的拾起那颗谷穗，用帕子包好，笑的爽朗：“小谷儿，这就当是你送的临别赠礼，我会好好收藏，谢谢。”
小谷听到此话，既高兴又惆怅，高兴的是自己没死，谷穗就像是身体珍贵的一部分，当做赠礼送他，很好；惆怅的是，自己只能待在这里，如果连身体都挪动，那就要真的死了，即便是能挪，他恐怕也会把自己当成妖精罢。
她耸拉着脑袋不太高兴。
书生手轻轻地抚上谷苗的枝叶，轻轻笑道：“我便当你是精灵了？你在此地修行是极妙的缘法，若有朝一日，你成精化形后，能再相见，我会很高兴。”
这句话成了她的动力，她期待他将来看到，自己是一个姑娘。
到此时，她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她修炼成精不知要到何时？或者她会先死去，或者他会先化灰。
却不料，她的那根谷穗，并不是只是个念想，那本来就是她修行到一定时候而落成的灵力法器。
她惊奇的发现，他走后发生的种种，她都能看到，感知到。她的身体虽然还在这座寺庙，可灵已附在谷穗之上，随他远行。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小谷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