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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黄粱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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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间听说百来年未起干戈，百姓安居乐业，人间共主的国家名申，国主名川，罗小五本次要办的差，便是去拿这申川的性命。
他携着我穿过重重宫墙，落在国主起居处理政事的大殿旁的树上，今日月色熹微，几颗星斗争着发出微弱的光，大殿上的烛火也是熹微，摇曳灰暗，殿内外不过几个内侍，出奇的安静。
本以为这人间的国主，已是白发苍苍，老态龙钟，故而要死了。
可远远看过去，这个申川，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眉清目秀，有威严神态，看起来却比罗小五还要单薄。他坐在几前，批复着公文，一手撑着额角，略显疲惫。
我不解的问罗小五：“这个国主这样年轻，为何要去地府？”
“他病的很重。”他递给我一把瓜子，我递给他一个酒葫芦。
我恍然大悟，怪道方才闻到一股浓浓的药香味儿。
“你不是神医吗？要不去给他治治？想他如此年轻，如此尊贵，又听闻他治国方略也是不错，如此死了，多可惜？”
他又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你做了这么多年精怪，应该知晓天道不可违的道理，我来拿他又怎可治他？”
我朝他摇摇头，并不认同：“非也非也，他是个病弱皇帝，你是个鬼卒神医，为何那么多人不来拿他，偏偏派了你来？谁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你也说，天意不可测，又怎知拿他去地府就是最后的结局，如果这只是个开始呢，兴许你救了他，他继续做一个好皇帝，反而生出新的因果缘分，说不定还有一个新的结局？此时此刻，医者见了病人，是不是就应该救一救，这是不是天道？”
他沉思了一会，目光定定的看我片刻，方缓缓笑道：“是在下愚钝，多谢金娘指点。”他如此爽快的认同我的话，并且就要去救人，反倒让我有些不放心。
我拉住他的袖子，“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可如果真的耽误你办差，或者让你背上个什么责罚，我也是过意不去的。”
他轻笑道：“无妨，如果真的因此被罚，也是我该受的因果。”
这话倒也不错，然后我们便商议定，明日各自扮成大夫和药童。
罗小五说要入申川的梦里，看看申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鬼魂，入梦极其容易，但我想跟着就很困难，于是他施法抽离了我一分神识，携我入梦。
这个梦里也是夜晚，氛围看起来极欢快，歌舞鼓乐，仿佛是在举办什么夜宴，灯烛通明，我认真的看过那些脸，并未发现申川。
然后便看见几个内侍嬷嬷脸上略微慌张的急匆匆四处寻找什么东西，细细听他们说话，原来是小太子偷偷离席，不见踪影。
小太子，难道申川在梦里回到小时候？
我们可以飘得更高，看的更远。便看到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儿躲在一丛花树后面，听着外面内侍嬷嬷们着急寻找他们的声音，捂着嘴偷笑。
过了许久，等人离他们远了，二人才悄悄地出来，朝着花园深处走。
我和罗小五跟着飘了过去，果然飘着就是快且省力。
“殿下，要是陛下发现我们这么晚出来，会狠狠训斥我们的。那花真有您说的那么好看么？”开口的这个身量高些，一身红衣，很是瘦弱，他小声开口，带着些不放心，又有些期待。
“放心，我会保你不挨揍。当然好看，这花只在晚上开，白天看不着，钟平，快点儿。”回话的想必就是小申川了，眼神明亮，步子轻快，十分勇敢的走在前面，小钟平牵着他的衣角跟在后面。
“到了。”小申川终于停下脚步。
我们也饶有兴致的从他错开的身体缝隙中，窥见那一片正盛放着的安静花海。
一整片白色半开或盛放着的如莲状的花朵，如月下美人，娇嫩清雅。
“这是韦陀花，每日里只开一两个时辰。”小申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得，这话是对着那个小钟平说的，意料之内，小内侍咂舌惊叹。
不止他，便是见过万紫千红的我，也为这低调自怡的美景而动容。
两个孩童斜倚着肩膀，盘腿坐于青石，我们两大只挂在他们头顶的树枝上。
伴着蛙声，静静的看着花开，已听不见远处着急忙慌的吵闹，只感受到这短暂的宁静美好。
从花开直到结束，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两个孩童心满意足，悄悄地朝宫殿宴饮的热闹方向回，这时候才想起来惊慌，一路商量着该如何解释，但还是掩饰不住的雀跃欢喜。
这个梦就结束在这个场景里，睡梦中的申川神色宁静。
我和罗小五相视一笑，惊讶于一个国主，经历过尔虞我诈，头破血流，竟然还能做这样一个温暖的好梦。
这个国主兴许值得救上一救。
既然明日要以人身到皇宫里来，今晚停留在这里反而不合适。罗小五便又携着我出皇宫，回到都城内。
寅时三刻，街上已无行人，我们打算寻一家客店住。
这时候碰见鬼不稀奇，如果碰见人，兴许会把鬼吓一跳。
我们还算走运，寻到一家开着门的客店，距离宫门不远。
店小二揉着双眼，半睡半醒着，没多一句嘴，便将我们领到一间屋子前。待我们反应过来他可能有所误会时，早已不见踪影，可能又猫在哪里打盹儿吧。
所幸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我倒是没什么所谓，进屋便合衣躺上了床，半日不见罗小五出声，才注意到他站在桌子旁，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好奇心又促使我问了一句：“鬼魂是不用睡觉的吧？你便坐在那练练吞息吐纳？”
他无奈道：“金娘，你在盐池待了几百年，真的了解鬼魂？”
我点点头，我开酒铺可不都是给那些鬼魂儿喝么？我见过的鬼可比他吃的饭还多。
可是对鬼魂到底睡不睡觉这个事情，我还真没有留意，因为我并没有真的去过地府。我都不知道鬼出门不用遮伞，可以现身，还能吃东西。
这样说来，我确实也不甚了解，于是又有点心虚的摇摇头。
罗小五这才深深的叹口气道：“金娘，我需要睡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道：“那便和我一同在床上睡好了。论年纪，我可以做你的太太太太太婆婆了。”
可是听了这话，他脸上即刻青红不明，显出一言难尽的神色来。
我思忖片刻，恍然大悟，他可是从人变成的鬼，肯定读过书，会奉行人间男女大防，男女有别这些教义。
我这一番话，自认有理，但对他而言却难以接受，他虽觉不妥，却又不知如何反驳，所以才是这样的情状。
我啧啧的叹了两口气，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再变幻出我自己随身带着的软乎乎的毯子，一边整理一边数落他：“都做了鬼卒，还这样迂腐。”
不过毕竟是个孩子，我打算让他睡床，我睡地下。
没曾想他先我一步躺到垫上，闭上眼睛：“金娘，早些睡吧。”
再然后，任我如何撩拨，他都不再开口，想来是真的累了。
我也只得重新躺回去。
在想那申川，若他知道自己的病能治得好，会不会很高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