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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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淑默，这些人消息倒是灵通，还与姚崖认识，不过看来是自扫门前雪。
她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转而又想，世道如此，在这种武力制胜得时代，没本事却去出头，无异于自寻死路。
姚葵摸摸鼻子，瞧向姚崖。
姚崖翻白眼忽视他的问题，把粥和糕点端到两丫头面前，而后朝姚葵道，“她们都被吓着了，你也别再多问。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姚葵气得瞪眼，拿回托盘就往外走。关门前，他听得姚崖道，“多谢葵哥的点心。”姚葵轻哼一声作回应，关好门后离开。
姚崖看着红白相间冒丝丝凉气的甜粥，幽幽道，“这世道说乱不乱，说好也不好。他们没来帮忙，都是能理解的，谁的命不是命呢。”
姬淑喝粥的动作一顿，恍然想起初见这少年时，他说得那番话，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同样武力高强者也可以逞凶作恶。或许，他曾经经历过不少吧。
她三两口把粥喝完，甜丝丝的感觉沁在心间，“活着，真好啊。”
姚崖一愣，含笑把粥喝完，吧唧嘴道，“舒坦，凉快。”
“你们喝那么快做什么，喝完就没有了。”姬乐护食，把碗端在手里，小口喝着。
姚崖一翻白眼，给三人倒杯新上的茶，“小丫头，谁跟你说，瑶光阁里是女仙人啊？”
他的话不快不慢，听在姬乐耳中却仿佛是姬侯在说教一般，吓得喝粥的动作一顿，不敢争辩，只给姬淑递眼色。
姬淑喝口茶道，“你还提啊，还想招事？”
姚崖环顾四周，这番做派显然先前被吓得不轻。
姬淑想起这少年不久前挡在两人的前头，心里一软，道，“没事，咱们这次没在大街上。擅闯，就是人家理亏。”
姚崖无语了下，凉凉道，“哪里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当谁都会跟你讲理啊。”
他见姬乐亮烁的双眼，教育道，“你刚出山，以前没遇上过厉害的角色吧，最凶得也就是你爹。所以不知世间的利害关系。
刚才那个修者，他自称和尚，可在咱留仙镇上不叫和尚，叫禅修，这禅修都是锦衣玉食。哦，对了……”他转向姬淑，“你哪听来和尚……和尚？还有不吃肉，有清规戒律的禅修？”
姬淑楞住了。
和尚这词有问题？刚才的胖和尚虽说喝酒，但说的庙堂佛祖有点类似生前。若有问题，岂不是，自己暴露了？
世事浮云何足问，人心翻覆波澜起。姬淑平稳的心境又起微澜，不知不觉间，背上浮层细汗。
姚崖、姬乐没有觉察到她的变化。
姬乐叠声追问姚崖，“瑶光阁的女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姚崖烦她缠人，答道，“瑶光阁是欢喜宗的产业，修的叫欢喜禅，做的是……”他瞧萝卜条高的小丫头们，实在说不出口那些幼儿不宜的话，暗骂给两人灌输瑶光阁的人，支吾道，“反正呢，瑶光阁就不是正经姑娘会去的地方。”
姬淑的内心正七八个水桶担水，也没仔细听姚崖的话。
待她回过味，见两人为‘正经’‘不正经’在争辩解释。松口气的同时，不由看向姚崖这人。
人虽才十一二岁，却知道要为姐姐的幸福作争取，遇险时有担当。现下，他有心，想是瑶光阁的内容少儿不宜，才不肯细说。
半日多的功夫，从初见姚崖时，他表现的莽撞无礼到现在讲义气、有担当，足见人品。
姬淑联想到姚蕊儿，也算是教弟有方，真是个不错的女子。
姬乐追问瑶光阁的女人为什么不正经。姚崖耐不住她烦，又怕她上街问，就据实告之。
“瑶光阁一贯对女子开放，进去的女人都想做明妃。”
“瑶光阁里招收女弟子，多是些无灵根又想修仙的女子。耳目灵通的人说，女子一旦进入瑶光阁，就会变成欢喜禅修的玩物。”
“说得好听吧，锦衣玉食供着当明妃，实际上就是我们私下说的女伎。但是，瑶光阁又不做强买强卖的事。比方今日自称的和尚，虽然邀请你加入，但是他不会强拉你。”
“女伎是什么？”姬乐问，“这不是很适合姬荷嘛，若是我没有灵根的话……”
“打住，”姚崖急得气呼呼道，“你赶紧收起不着调的念头。”
姬乐已是一头雾水，被他难看的脸色吓得愣住。
姬淑明了，这次没站在姬乐那边，更是道，“小乐，女伎……大概是卖身，不仅身不由己，连命都捏在别人的手上。”
姚崖扫眼姬淑，真不像是刚从山里出来的萝卜头啊，妖得很，果然不讨喜。
姬乐瞪大迷糊的眼，虽听不太懂吧，但碍于被两人紧盯着，只好嘟嘟囔囔道，“知道了。”
姬淑为描补此前的错误，试探道，“那个和尚自称来自西海佛国，想来和瑶光阁不是一伙的吧。”
姚崖不知她心中想法，只是摇头道，“我在留仙镇从未听说过西海佛国，倒有人说东海边的东唐有个学海无涯阁，专教人读书识字，西方的旋照国有军神教兵法，都是极为有名气的。
若我没有灵根，就想去无涯阁学本事。”
姬乐听得云里雾里，还有点小懊恼。瑶光阁还没弄清楚又来个东唐无涯阁，还有什么旋照军神，都是哪啊？
她转而想到某人，惊喜道，“可以叫姬荷去呀。”
姬淑极为纳闷得问，“平时你总是看不惯她，这时候怎么老是想着她。”
“嘿，”姬乐一副理所当然道，“淑，咱们都是姬家人啊。”
闻言，姬淑的心头微震，没想到姬乐都有家国意识、责任心，相比自身，都有些惭愧起来。
这话茬勾起姬淑对姬盛的愧疚，不予再多谈。
大家歇得差不多就起身下楼。
姬淑和姚崖联手压制姬乐想去瑶光阁的想法。
三人离开合乐楼时，谢绝掌柜派人护送回去的提议。
因这趟私自外出，三人受到惊吓委实不小，争执两句后一致决定尽快回去客栈。
晚霞如火一片，三人在回客栈的路上，姬淑旁敲侧击问起姚崖姐弟两人的日常情况。
姚崖的心思电转，聪明若他当然明了姬淑更深的意思，遂而知无不言。
从父母过世讲起，“从前听姐姐说”到后面“我记得……”，事无巨细，连几岁开始不尿床的事都倒豆子般说出。
他在留仙镇摸滚打爬多年，早就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不怕被两人嘲笑。初时碰上姬家人可能因为心里紧张要办的事有些瑟缩，如今翻出来讲得过往那是头头是道，也不怕丢脸。
路上的摊子已收得七七八八，无甚看头。
行过一段路后，姬淑对姐弟两的生活情况已大致了解，虽没有详细到一日三餐，但人际、处事、日常用度和发生的大事都听了些许。或许很多都被姚崖加工过，但寻不错来也就这样吧。
更甚至听过后，姬淑更加佩服姚蕊儿的坚韧，越发觉得姚蕊儿和姬盛相配。
她站在姬盛的角度看这次的结合，姚蕊儿是先爱上那个，日后定会夫唱妇随。再想得远些，若姚蕊儿能给姬盛添个一男半女，更美了。
只是，姬盛对妻子的思念都埋在心底深处。每每想起父亲在夜深人静时抚摸亡妻的衣物，就觉得姚蕊儿的追夫路是道阻且长。
“你们姐弟要加油啊。”
“啥？加啥油？”姚崖被她突如其来得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姬乐适时道，“菜要好吃就要多加点油，嗯……意思就是要多加努力。对吧，淑，我没记错吧。”
“没错。”姬淑干笑着回。
姚崖认真地点头，“没错，我要加油。明年，清宁宗会来留仙镇收徒，我一定要加油。”
姬家孩子对清宁宗修仙这件事特别地敏感，就此话题，姬乐又连问起仙根相关内容。
姚崖不比姬淑这种半路出山，好歹在留仙镇摸滚打爬过。是以，他更清楚些规矩细节。
“仙根就是灵根。人是万物灵长，生来有灵，这是欢喜宗传道时所说，是以他们认为没有灵根之人亦可修仙，说人出生就自带先天元炁，年岁越小元炁越多，而随年纪增长元炁日渐散溢。”
姚崖继续道，“我不懂他们说得元炁是什么。不过，他们讲得道，很得那些想要修仙又求仙无方的人的心意，瑶光阁又正好收十岁以内的女孩子。这不正好一拍即合，许多人家就送女子去瑶光阁修仙。”
他也不容两个女孩子细思，继续掰开分解道：“你再看，这世上只收十岁以内的女孩的门派，听着就让人不舒坦。”他眼神露骨，不消说，在内心上极其看不上瑶光阁的。
姬淑见两人在路上还敢提瑶光阁，有些记吃不记打。心里默默加句，你大概是不知道峨眉派。
她竖起耳朵去听，也不参与更深的谈话，一双乌黑的眼儿留神四周。她再不想发生当街被和尚“碰瓷”这种事。
姚崖还在道，“我在东市见他们帮人，还缠人家的漂亮女儿讲道，想拉去修禅。像今日自称和尚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新奇的打扮。”
他贴着姬乐耳边悄声道，“瑶光阁的男弟子惯是白衣飘飘，比起清宁宗一身青衣的仙人还要仙气。咱们私下里也说是俗气。”
他有所顾忌，说完还挺直腰环顾四周，对上姬淑无语的眼神，咧嘴笑笑。
正逢此时，前街吵吵嚷嚷的，行人在一旁指点谈论。
三小路过时就听行人在道，“又在劝小姑娘修禅呢。”
“咱留仙镇十岁以下的丫头还有谁没被他们游说，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有外来人带着小姑娘。”正巧路人迎面见到姬淑几人，就指向她们道，“这些不就是外来的嘛。”
姚崖朝他们怒目而视，路人谈笑间走远。
他向两人小声道，“那阁在咱们这可没什么好名声。他们就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常忽悠人家父母。唉，这次也不知是看上哪家的姑娘，真倒霉啊，希望这姑娘家没有一门心思想要登仙的父母啰。”
听他说一路，两人对瑶光阁反倒是越发得好奇。
此时，两人加快脚步，也想上去赶一赶这热闹。
事发地在离云来客栈不远的巷子。
凡人避如蛇蝎，纷纷绕道而行。
一辆马车宽的巷子里就仅剩一身金纱白衣的少年和被他挡住去路的小小女孩。
“那就是了。”姚崖从街面看进去，抬抬下巴，指向穿金纱白衣的背影。
这人虽是个背影，但一身行头忽闪鎏金之光。轻薄的白纱上用金色丝线绣满“卍”字，似袈裟。头发又用绯红珊瑚以五色丝带缠绕，颇有几分异域富贵气。
这猛得一眼看去，如同羊脂白玉上鎏金，见之欢喜。细品么，大概受姚崖讲得话的影响，确实感觉有些俗气。
姚崖突兀道，“唉，这好像是你们说得姬荷啊。”
这鎏金的羊脂白玉拦下的正是慌里慌张、面色涨红的姬荷。
三人互看一眼，赶紧窜进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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