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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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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蔷薇高中的露天平台位于教学楼与实验楼之间,放学后学生最爱聚集在这里。
四周是雕花栏杆,栏杆外是绿篱和人工湖,湖水被斜阳晕成淡淡的金色,懒洋洋的光线在男生的白球鞋上流动。
容竞坐在靠湖的一角,一条腿搭在矮墙上,整个人半斜着靠着栏杆。
他没穿校服,套了件宽松随意的灰蓝色卫衣,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小麦色的结实手腕。手机在他指间转了几圈,被随手丢到一边的石凳上。
嘴里衔着一根薄荷棒棒糖,半含不咬,懒散又吊儿郎当。
斜对面几个Alpha男生笑着围坐,其中一个推了推他:“你光装酷,话说回来你输了,别想赖账。”
“就是,”另一个眯起眼,“敢打赌不敢兑现,容少?这不像你作风。”
容竞没急着搭理。他看了眼手表,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敷衍道:“玩归玩,真要我跟他谈恋爱?你们怕不是疯了。”
说着,他抬眼懒散地望向不远处教学楼门口。
夕阳斜照下,一个纤弱的身影正低着头缓慢地走出来。
厚重的黑框眼镜压住半张脸,刘海遮住眉眼,校服外套大得像随便捡的。脚步慢吞吞,刻意避开了人群方向,绕过操场边缘向外走。
Alpha男生里立刻有人笑出声:“哎呦喂,来了来了,你的‘未来男朋友’。”
“就他?人家都是容少死心塌地的小舔狗了。”
“啧,说是舔狗都抬举了,你看他那样子,灰不溜秋的,根本不像个Omega吧?Beta都没这么土。”
容竞轻咬碎了手里的糖,盯着背影看了两秒,眸色深了一点,忽然想起什么。
慢悠悠地咬着后槽牙开口说:“长得不怎么样......皮肤很白。”
“哟,容哥这是打算,真演一演了?”
“你们不是说三个月?”容竞坐直身子,拇指摩挲着手表边沿,轻慢又玩味道,“好啊,我陪你们玩。”
他说完站起身,拉了拉卫衣下摆,身形挺拔修长。
那一瞬,光线正好落在他侧脸,唇角勾着轻佻的弧度,眼神懒散,带着年轻Alpha独有的锋利和自负。
“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容竞吐掉薄荷棒棒糖,轻飘飘道:“要是他哭着倒贴,也怪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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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铃响时,教学楼昏白的灯刚刚亮起来,走廊上嘈杂的人声涌进教室。
苏辞坐倒数第三排,数学课本翻开,他却没看进去。
他拿过手边放的一个淡灰色布袋,不熟练地系了个蝴蝶结。里面装着他自己烤的椰蓉酥,打算送给容竞。
这样的事情,苏辞做过无数次,他当然不指望容竞会收下,他已经被拒绝习惯了。
作为容家少爷,容竞什么都挑,连喝水都要喝限量版的玻璃瓶,苏辞烤的这些,用的不过是最便宜的散装椰丝。
这所学校的人都清楚,如果哪个Omega能嫁给容竞,当容家少夫人,就是一步登天了。
在棠市南端新区,有一块地,早年是荒废的工业区,如今已经建成了五栋高大的写字楼。城市发展提速的年份里,每一个重大项目落地的背后,都绕不开一个名字——容氏。
容家的本家在京市,家族权势滔天,三代从政,四代经商,政商两条线盘根错节,在北方政圈和国企系统里都有稳定人脉。
十几年前,容砚川被派下来,打理容氏集团在南方的资产,在棠市落脚,从此一扎根就是十年。
恰逢棠市城市西迁重建,最早一批地皮,全是他拍下的。
现在棠市有多少酒店、写字楼、地铁施工线、房地产和区域金融是容氏旗下,没人算得清。只知道市里最顶尖的世家,不管做哪一行,最后都绕不开和容家打交道。
坊间还流传过一个说法——“棠市的夜景是哪家点的灯,就看容家投了哪块地。”
就连金蔷薇高中,也有大部分资金来源是容氏基金会。
表面上是教育赞助,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所私立高中的资源倾斜,全在于“容少”在这里读书。
容竞,容砚川的养子,不是容家直系血亲,但因为容砚川没有亲生儿子,所以容竞在棠市的地位远不止一个“少爷”可以概括。
他是金蔷薇高中Alpha群体的中心,也是无数家族攀附的对象。
而他一旦转头看谁一眼——那个人的命运,从那一刻开始就改变了。
苏辞想收起自己的点心,一道熟悉的影子走进教室。
容竞的深灰色卫衣拉链没拉,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袖口挽到手肘,一只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另一手拎着瓶冰水。刚从雨里进来,鞋底带着水气,走路的时候发出“啪哒”声。
“你站我桌子旁边干嘛?”容竞懒洋洋道,眼神直接扫到了苏辞身边的布袋。
苏辞的手停顿,嚅嗫着说:“......没有。”
“这什么?”容竞低头,拇指勾了勾袋口。
苏辞想遮,但动作慢了一拍。
“点心。”
“给我的?”容竞嗓音压得低,整个人向前倾,堵在他面前。
苏辞下意识往后靠了一下,背抵住椅背,慌张道:“我、不是......你可以不吃。”
容竞没理会他的辩解,直接一把拿起袋子,打开,里面是点心盒。
透明盒子里,酥饼码得方方正正,边角干净,没有一点渣。
容竞瞥了一眼,说:“看着还行。”
他掀开盖子,捻了一块放嘴边咬了一口,慢慢咀嚼。
苏辞不敢看他,只揪着自己校服的衣角,想逃避,又忍不住去期待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有什么评价。
毕竟这是第一次,容竞收下了他的礼物。
半晌,他才听见容竞说了句:“挺甜。”
容竞咽下,盖上盒盖,忽然抬头看着他。
“你做的?”
苏辞点头,小声:“嗯。”
容竞沉默了两秒,然后突兀开口:
“以后你就当我男朋友。”
苏辞猛地抬头,愣住了。
“......什、什么?”
“听不懂?”
容竞靠近一点,手指还搭着点心盒的边缘,身体朝他这边倾,“我说,你以后是我男朋友。”
苏辞的呼吸停了一拍,心脏好像漏了一下。
容竞的目光不含玩笑,眼神不躲不避,盯着他时,透出了属于Alpha信息素的压制性。
苏辞僵在那里,耳后发热。
“你、你是不是在说着玩?”苏辞咬着舌尖问,声音很小。
“我哪句像开玩笑?”容竞往后稍微一靠,长腿一伸,宣告领地似的,“你都把点心做出来给我了,还想跑?”
苏辞眼神躲闪,纤细的指尖轻掐着掌心,被容竞的身影笼罩,显得很小。
“苏辞。”容竞叫他,慢慢说:“你同意得当,不同意......也得当。”
苏辞睫毛颤了下:“我没有不同意......”
容竞勾唇,讥讽又得逞的轻慢:“那不就对了?”
他说完,拿起点心盒,再咬了一块,嚼得慢条斯理,看上去吃得满意。
苏辞飘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手指在桌下捏着衣角,雪白耳根染上红晕,思绪还沉在刚刚的“你以后是我男朋友”里。
窗外雨停了,阳光透进来一些,照在桌面上。
苏辞一直觉得,自己不该期望太多。
但现在这个Alpha吃了他做的点心,说要他当男朋友。
他没反应过来,却又止不住的高兴。
这时,走廊方向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是他们的班花,叶家少爷叶寄晚。
叶寄晚打扮精致地走进教室,他穿着金蔷薇校服的改版,收腰裁剪,袖口缀着定制银扣,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白色盒子,盒面印着金色字母logo,系着鸢尾蓝丝带。
刚进门,他的眼神就落在了容竞身上。
“容竞哥哥。”叶寄晚温软地说,Omega特有的柔和气息散发,站定在容竞桌边,把小蛋糕盒子放下,“今天的限定黑森林,我冒雨去给你买的,你看我的鞋都湿了。”
容竞从课桌里扒拉出一本崭新的语文课本,嗓音淡淡:“我不吃甜食。”
叶寄晚一顿,脸上笑意还在,他看见了便宜塑料盒,上面还贴着一张白纸标签,写着“椰蓉酥”,字迹歪歪扭扭,拿圆珠笔临时写的,一角已经翘起来了。
叶寄晚问:“这个呢?”
容竞这才抬起眼:“哦,这个啊,我男朋友的。”
叶寄晚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苏辞,还是穿着大得不合身的破旧校服,洗得倒算干净,正认真地抄写笔记。
叶寄晚眼里的温度冷下来。
也不知道这个又土又穷酸的Omega,哪里吸引容竞了。
“我以为你从来不收这些东西。”叶寄晚说,“以前......你不是挺挑的吗?”
容竞慢条斯理地盖好抽屉,靠着椅背,松懒道:“那是以前。”
“现在,”他顿了顿,嘴角勾着,“他送的,我就收。”
叶寄晚看着苏辞毫无存在感的脸,说不出口的愤怒和不可置信堆积——
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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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教学楼西侧的天井边,一群人聚在一起。
金蔷薇高中的校服分款式,Omega群体普遍更讲究穿着,叶寄晚外搭了一件米白色手工开衫,袖口垂着毛线流苏,发丝顺着肩头落下来。
他靠在洗手台的边缘,手里慢慢搅着一杯咖啡。
他身边簇拥着三四个Omega,全是Alpha圈里默认的贵人。
都是政商世家子弟,联姻目标。
“......你们听说了吗?”其中一个Omega说,“今天早上容少收了个点心,好像是谁送的、叫什么来着......苏什么?”
“苏辞。”另一人手里捏着一张擦拭纸,擦着她珍珠母贝亮片的指甲,“就是那个和叶叶同班的Omega,戴眼镜,一幅图书馆书堆里捡出来的样子。”
“是他?”有人惊讶了一秒,随即笑出声,“我还以为容少开学第一个收的是叶叶送的蛋糕呢,原来是他。”
几道视线都落在叶寄晚身上。
叶寄晚优雅地抿了一口咖啡,
“不要胡言乱语。”他说,“苏辞现在是容少的男朋友。”
一秒沉默,随即有人噗嗤笑:“男朋友?他配吗?”
“他那副模样,我寻思着站讲台上都没人注意他长什么样吧,还能被容少看上?开什么玩笑。”
“他做了什么点心?”
“椰蓉酥。”
“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是不是以为Alpha喜欢寒酸玩意儿?我第一次看见人用超市货色撩Alpha。”
“而且......容少不是一直有洁癖吗?他吃得下廉价点心?”
“可能就尝尝,喂狗不是也会顺手丢块骨头吗?”
这句话说完,有人低声笑了起来。
“他也太不自知了吧?真以为容少跟他玩真的?容少以前的几个男朋友,一个月一换,三天热度,七天冷脸。”
“谁不知道容少的关系都不长......我听说最的短一个星期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能破例?”
“他凭什么破例啊?他谁啊?”
“他是苏辞啊,一个住郊区房、拿助学金才能来金蔷薇的‘小可怜’。”
“噢对,他妈还是服务业出身?”
“我记得他爸是货车司机?”
“瞎说,他爸好像是个老师。”
“哈哈哈哈哈,真是贫穷的气味隔着信息素都盖不住。”
“叶叶你说句话啊,你不是昨天还说,你也要送一盒......”
叶寄晚的眼神这才落下来,扫了一圈,轻轻地笑了。
“他只是送得早了一点罢了。”他说,“不然容竞哥哥怎么会收那种味道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不过,还是有人该提醒他——不要太当真了。”
“但我看苏辞那样子,好像真的信了。”旁边的Omega说,“他一整天坐着不动,像在做美梦。”
“梦该醒醒了。”有个女生笑着说,“我们要不要安排一下?放学后图书馆值日,他要一个人走。”
“没人会帮他。”
叶寄晚慢慢抬眸。
“别打他。”他说,“一群人围着也太难看了。找个没监控的地方,就告诉他......”
他顿了顿,“让他离容竞远点。把糖分吐出来,别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嗯,还有。”叶寄晚声音落得极轻,“让他记住——这所学校,脏东西进不了容少眼里。”
几人一齐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