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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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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人。医生。”我双手捂住自己耳朵，一下子重心不稳蹲在地上。刀子从我手边滑落，划伤了我的手指。
卜知意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红色的血和白色的雪融在了一起。
“知意！”尹南平从车里冲了出来，将我从卜知意的身边一脚踹开。
我还想去看看卜知意，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周围的人仿佛没人能听懂我说话。
我只听见尹南平大声地叫着卜知意的名字，喊着叫救护车。
我脑袋里一句话也反应不过来。
我的凝血障碍好像好了，血不流了还是我感觉不到了，他好像转移到了卜知意的身上。
“你这个疯子，”他大声骂我，我无动于衷，我只在乎卜知意是不是死了。
我拿着那把水果刀，想要一了百了。
但在我心脏差万分毫厘那一刻，我改变了主意。
我不能死，医生还没回来。
但我又改变了主意，医生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对我失望吧。
“顾长惜，去看着那个疯子，我带知意去医院。”尹南平抱起卜知意上了出租车。
顾长惜，好像从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走吧，去警察局。给你创可贴，你手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想起来了，大学的时候跟尹南平一起打球的那个，听卜知意说过家里是警察世家。
太好了，躲不过了。
我窃喜，心脏却紧缩缩地疼。
“你他妈动谁不好，非要动尹南平的心头肉啊。”他在计程车上告诉我，“尹南平等了十年才等到了卜知意，追他用了好久，到现在都不敢对卜知意大声讲话，你啊，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说，卜知意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你为什么伤他？”
我笑了，笑的很大声。我也等了那么久，我却等不到我的医生。
为什么伤他，我不知道，我说我控制不了自己可有人信。大概是没人信。
伤害卜知意不是我愿意的，我能说吗？他能信吗？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大脑控制了，我想我真该死，该是个精神病。
我哭了，从眼睛流进嘴角再溜进脖颈，湿漉漉的满脸。
“你怎么哭了，难不成良心发现？”顾长惜怕是不知道我是个神经病吧，还敢一个人跟我坐这么近。
“南平和我都是学律师的，他爸妈都在公检法工作，虽然卜知意和你要好，但是尹南平疯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他爸妈都劝不动。他要是把你送进去，估计半辈子都出不来。”他瑟瑟的吸了口气，打了个寒颤。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突然说话像是把他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可能因为你长得好看吧。”他愣了一下，继续说。“我不是单纯的因为你长得好看，当然卜知意和尹南平都是我的好兄弟，只是你当时可能，我不知道，可能是做了什么错事吧，我就是想提醒你，记得请个好点的律师，还能早点出来。”
“谢谢，不用。”
我的人生第一次见到这种人，感到一种热热的光芒，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没得到卜知意的一点消息。
顾长惜说得不错，尹南平确实是个优秀的律师。
我被判了十二年，我确实没有请律师。
离开的那天晚上，尹南平把我叫出来，隔着铁栅栏，我带着镣铐。
“知意说我对你太狠了，但我觉得一点都没有，你应得的。”
“是。”
“你这种人，就不该融入正常人的群体，就该在监狱里待着。”
“是。”我回答，“我活着就是碍你们的眼了是不是？”
“你知道就好。”他冷冷的扔回来这句话，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开。
我应得的，我堪堪地笑，重复着这句话。
那差之毫厘的刀子，真的。
监狱里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包括我。
我在里面待了三年，那个夏天，不知道谁帮我提起了申诉，经过鉴定我的病情之后我被转为监外执行。在b市的精神病医院。
“山淮，对不起。”
我被转走的时候，卜知意来看我，然后对我说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说。
“你是医生，我们还生活了那么多年，人的身体每个部位你都了如指掌，你如果想杀我，根本就是一刀的事情，我是救不回来的。”卜知意很难受，我感受到了他的难过，隔着那么远，我那么做，为什么还要心疼我。
“而且，我知道你心理有创伤，这本来就是意外。可是当时我还在昏迷，南平他…”
没关系，我对他笑，像小时候从医生那里学的那样。
“山淮，对不起。”
他走了，我还是觉得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被转到b市的第一天是个大雨天，天气阴沉沉的，我仔细回想已经八年没回来了。
自从医生走后，那段时间还偶尔看他是否还回来，过了不久就没再回来。
一回来就想流眼泪，从来没有的感情突破起来很痛苦，像是几根相斥的钢筋扯着心脏，撕得裂口一刀一刀，却没人帮你一把。
“医生，他死了吗？”
他摇头。
“他脱离危险了吗？”
他接着摇头。
“那怎么办，我不是故意的。”
医生好像很生气，对我有一种气愤的情绪。
“我不是故意的，”每次我在监狱里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就会做这种梦，医生问我为什么要杀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不能杀死自己。我的医生还没回来，他手腕上一条长的疤结了痂，有的掉了，有的还没掉。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我等了他十年。”
我站在医院的天台上，十年前我想着我等你五年，毕业后你一定会来见我；我进监狱的时候想着，你大概会来看我；来精神病院我想着，你可能会回来接我吧，或者看我一眼也好。
所以他当年为什么把我从深渊拉上来的时候现在又松了绳子，为什么不让我在下面自生自灭，为什么我要以那么丑陋的方式去活着，为什么？
如果老天有眼，让我见你最后一面吧。如果老天可怜我，我的呜咽声被天台上的狂风吞没，好像被咽进了肚子里。
我好累啊，医生，你连看我一面都没有吗？
“山淮！”
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声音。
天台的门咯吱一声，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直接砸在地上。
“感谢老天，再见！”我闭上了眼，看来上天临死帮我还了愿，怕是我黄泉之下不得好死吧。
我向下冲去，想象最后几秒我还能看到医生最后一眼，也是死得其所。
“山淮！”他朝我冲来带着哭腔。“不要！”
我想象着我爱过你，变成这样我也愿意。
我落地应该是唯美的，那年雪花落，你在树下待我归，那年春意慢，微微一笑动我心。
“师傅，我做了个梦。”山淮起来，看见池归尘在他床边替他掖了掖被角。
“想什么呢？辰时都过了，还不起来做早课。”
我完全理解不了，这些场景是什么，就像是走马灯，在我的脑海里穿过，又倏地回到现实。
“吃不吃？”医生瞪着我。
我摇头，我不想吃饭。
离开他以后就很少吃正餐了，或许是被卜知意拉着去食堂吃一点，或者是点外卖，也不像以前那么按时吃饭，或许是刚睡醒，或许是要睡下。
“不吃饭不行，给我吃。”医生好像更严肃了。
本来医生穿着白衣就很少笑，这下回来穿着西服套着白衣或许像个讨债的鬼使。
“要么吃，要么走。”他还是那副样子，跟我没办法正常交流。
“那我就死给你看。”我说。
“你是不是还是想死。”他把碗放下，指着我。
“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对你了，山淮。”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我对面。
“十年前你就是这样，我以为你回学校能好些，可是你太依赖我了。你不肯接受别人，我学习了十年医，你的问题我却完全解决不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山淮。”他有些懊恼，我不知道他在恼什么。
“那就不要解决了，看着我吧。把我锁起来，我就待在你身边。”我靠近他的脸，想要索求一个吻。
“山淮。”他又变成了卑微乞求地眼光。“我不能那么自私。我想要你变好，好好的。”他偏过了头，躲避了我的吻。
“可我不想好。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你不知道吗，医生。”我噤声。
“我走的时候把你托给老师的一个朋友，我想知道你的病情，我每天都给你写邮件还有送信，可是得不到你的回应。”他开始低下头，“我怕你已经离开我了，我走得第三年，老师说你已经痊愈，还给我发了你的照片。”他拿出了那张照片。
那是一张我假笑的照片，身边是卜知意。我们面对面交流，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看着你的笑，我想起你从来没有笑的那么开心，所以我想我错了，是我太自私，从把你带回来的那一刻我就是自私地。我想把你占为己有，想要让你依赖我。其实一直都是我有病，心病药石难医。”他还是那副姿势，也不肯抬头看我。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现在滋生了一种自豪感，我笑得如假似真，都瞒过了医生。
“我没好，我还需要你。”我抱起来他，他的呜咽声像极了当时满屋子找我没找到的声音。我拍着他的背想哄孩子，“不哭了，不哭了，我在呢。”
“你会好的。”他告诉我，“我一定能把你治好。”
“我知道。”我说。
今年夏天花开的很晚，医生每天都会回来的晚，但是没有不回家过夜。
我做了个噩梦，打开了灯，然后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往常这个时间医生也该回家了，但是已经很晚了我都没听见脚步声。
咔嚓。门锁转动了一声，医生回来了。
“还不睡啊，都两点了。”他问我。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又看了眼他，全身湿透进门的时候带着点冷气。
“我刚醒。”我说。
他在门口站了会，手里握着手机，好像有什么疑难问题很难处理。
“你有心事吗？”我问他。
“没什么，最近有个病例比较难搞。”他放下手机，然后把毛衣也脱了，进门的时候应该是把大衣脱干净了，但是我还是能感受到冷气，医生知道我比较敏感。
他只剩下里面的内衬，然后坐在床上抱住我。
“宝贝儿。”他亲我了一口继续说。“晚上不用等我了，我有时候会很晚回来，最近院里比较忙。”
“你还在那个精神病院吗？”我问他，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他问。之后他又想了半晌才回答我。“嗯。”
“你不是不喜欢做精神科医生吗？”我继续发问。
“没什么不喜欢的，但凡跟这个职业沾边我都喜欢。”他看着我，然后开始摸我。
医生的身体滚烫还有他的手，他放在我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都能让我敏感的高喊，但是我并不是那么风骚的人，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想做那种人。
“医生。嗯啊哈…求求你…”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说不上来出来话了，他让我跨坐在上面，姿势不可描述。
“怎么宝贝。”他大喘着粗气，朝我耳边喷气，我的身体随他的身体起伏，他的手怕我摔下去，紧紧箍住我的腰。
“哥，救我。”我像只濒死的鱼渴望着呼吸，他吻的很紧，每次都是这样，害怕我逃跑，害怕我离开他的视线。
最后我们彼此出来，互相抱在一起。
“哥，你为什么离开我那么久。”我窝在他的肩窝，很舒服，那种身上自带的那种消毒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你想知道吗？”他吻着我的发丝，问我。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点头，医生那么漂亮，特别是眼睛，里面好像有光。
十一年前，酒吧。
“归尘，你今天怎么了？不就是一个抑郁症患者自杀没救回来吗，这很正常啊，医生的天职是救治病人，可我们不是上帝啊。有些事情我们确实是无力回天啊。”老王拍着他的肩膀。
“服务员，来杯威士忌。”池归尘叫了酒，一杯一杯喝起来。那个孩子和山淮一般大，送到医院的时候下身已经分不清骨肉，只有上半身还衣冠整齐，仿佛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校服。他抓着池归尘的手，在嘴里不清楚的说，“求你，救我。”池归尘当时的脑子断了线，想起了那个孩子，他用尽自己全力去给他做胸腔急救，心跳暂停了三分钟了，他还在手术室。
池归尘走的时候是被医生们拉走的他跪在尸体面前，好像那个杀死孩子的罪人。
他下午拿手术刀做其他手术时双手颤抖，完全下不了手，院长把他叫进办公室，走的时候要他休息却摇头。
“你还能做什么？”院长大喊把报告丢在他的面前，这是他的老师，在他退休后，池归尘是唯一有可能做院长的候选人。
“对不起，老师。”池归尘道了歉，面色如土。
“你看不到其他病人，你只看到了自己。”院长摇着头，这次必须去德国，你自己，深修以后再回来，要么离开这个外科科室，要么接替我的位置做院长。
他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很快便满到了脸上。
“你别喝了，家里不是还有个孩子照顾吗？”老王告诉他。
“孩子…我”他用了力气捏了捏自己的眉眼，偏头痛加上酒精让他的脑袋昏沉，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那件事。
“什么孩子？”
“你疯了，归尘，还什么孩子，不是那档事，你非逼着老头把人交给你，还发什么颠自己去接，说什么自己做实验要从一开始就接触。”
旁边服务员摇了摇头，像是司空见惯的又看到一个为情所伤的男人。
“看什么看。”他把池归尘架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往车那边走。
“我靠，你可真重。”老王把他放在自己家门口，然后看了看像滩烂泥似的池归尘。
“傻子，你这是何苦呢？救不了就别救了呗，谁像你一样都是圣人啊。”他把池归尘拖进去丢在沙发里，里面出来了个孩子，惺忪睡眼，叫了声哥。
王昶倒了半杯水，抱着自己弟弟进了卧室。
山淮又做梦了，梦里他又梦到了医生。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山淮问他。
“因为院长告诉我，你生活的很好，甚至还给我拍了你的生活照。你靠在一个男孩肩上笑得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你那般笑过，我以为是我害了你。”池归尘把手放在自己的头顶，盖住了眼睛。“对不起，我一直想说的。但是我很软弱，我希望和你一直靠着，甚至有一丝发狂。”
“所以你没回德国是吗？放弃了做医生，放弃了院长的职位，去了精神病医院。”山淮问他。
“是的。”我当时跪在老师门口求他帮你做鉴定从监狱放出来监外执行。
“医生。”山淮把他的手从眼睛上拿开，自己抱着医生的脑袋。“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他们忘情的接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