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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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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吸进气团过程中,连瀛意识混沌,只觉口鼻塞满棉絮,呼吸不畅。天旋地转一番,他从地上撑起身子。
“你起来。”
地突然说话了。
连瀛低头,祁凤渊正被他压在身下,而他一脚踩着人家衣服,手还撑在祁凤渊胸膛,好生失礼,不过连瀛是不懂得何谓失礼的。
祁凤渊见他不起,抓着他的手正要移开。
连瀛手一动,五指收拢虚虚握着他的拇指又迅速抽手,终于起身。
祁凤渊站起,掸着衣上落叶,语气里似有点无奈:“你怎么了?是害怕,还是身体不适?”
连瀛收回的手不自然地蜷缩,那阵有力的心跳,温暖的胸膛温度,指尖冰凉的触感,还犹自尚存。
他张口,却是不由自主地舔唇,喉头发干发紧。
他有些渴,又有些慌,象山秘境发生了什么,他想起来些许。
连瀛周身不自在,只好含糊道:“都有。”
祁凤渊又问是何处不适,连瀛编了好几个地方,说多了,又怕祁凤渊嫌自己体弱,于是挽救道:“都不太疼,主要是太害怕。”
害怕似乎也没比体弱好上许多,连瀛又道:“现在缓过来了,放心,我不会拖累你。”
“我不怕你拖累。”祁凤渊道,“秘境凶险,瞬息万变,你若再有不适,一定要早告知我,我能护你。”
祁凤渊自然是不怕拖累的,连瀛也知此点,他是故意这么说,果然,祁凤渊不再追问他的反常,而是体贴叮嘱。
关心之情真切,但可惜这是长者向下的关怀,不是出自道侣间的忧惧患失,少了几分温度。
不过不要紧,在此处,他们会成为道侣的。
连瀛含笑,连连应声,紧跟着祁凤渊走。
他们传送到的地方是处山林,树大叶密,挡人视线。远处传来野兽鸟虫声,有人沿着地上兽类足迹前行,意在捕捉高阶灵兽。
祁凤渊提议向上走,两人爬着缓坡,山路难行,地上尽是树裸露地表的粗壮根系,历了雨,山林里湿漉漉的,枝叶抖动时不时有水泼下,两人衣衫都有些发潮。
动用灵力当然能避免这些麻烦,但也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要么是强到极致的修士,要么是头脑不灵光的笨蛋,否则没有人敢来到一处不熟悉的秘境就率先动用灵力。
强到极致的修士不多不少,眼前的祁凤渊就是一位。
头脑不灵光的笨蛋也不多不少,这位便是。
“喂,我家公子叫你呢。”
两人路过几人,连瀛只不过回头看了一眼那位紫衣小公子,那其中的仆从便不依不饶从后头赶了上来,阻着二人去路。
祁凤渊不言语,和连瀛越过那位仆从继续前行,但没走两步两人又再度转身,那团不成型的气团在触及连瀛之前就被打散了。
祁凤渊放下手,连瀛笑意盈盈,心情甚好,而那位仆从心情却不太美妙,他双手叉腰,皱着粗犷长眉,丝毫没有背后偷袭失败的惭怍。
仆从指着连瀛:“你,就是你,我家公子叫了你这么多声,你是耳聋了吗?”
“我不聋,但怕你是真聋。”连瀛嘻嘻笑道,伸出一只手指竖在耳侧,野兽嘶吼声断断续续,不绝于耳,“敢用灵力,也不怕招来什么难以招架的灵兽?”
“二位道友息怒,二位道友息怒。”那位紫衣小公子从后头赶了上来,路道崎岖湿滑,这位紫衣小公子仍能让仆从抬椅,安坐其上,可见仆从的脚力好,这位紫衣小公子的心也大。
两位仆从放下椅,养尊处优的小公子也不走下,坐着向两人见礼;“阿林是个粗人,无意冒犯,两位勿恼。”
玉面小公子头戴紫金冠,颈佩七宝长命锁,身着绛紫色衣袍,笑起来唇红齿白,十分讨喜:“在下是重河宫楼明,入境与宫人离散,想与二位结伴同行,不知可否?”
阿林那对长眉扬起,年纪小,声音脆,硬要装成大人样:“哼,别不知好歹,我家公子可是重河宫宫主长孙,瞧得上你们是给你们脸面,待出秘境,重河宫少不了你们好处。”
“哎哎哎。”楼明挥手止住,“阿林休要胡言,这二位道友岂是那种见钱眼开之人,莫要乱语。”
这两人一唱一和,连瀛倍感好笑,意带询问地看祁凤渊,见祁凤渊无可无不可地点头,连瀛才打断这两人:“好吧,不过仅限走出这山林,走出山林后,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连瀛知,山林外有重河宫人在等待。
不过,连瀛也知,他们走不出这片山林的。
几人结伴走,楼明双腿不便于行,被人抬着走倒省了很多力气,因此这些力气都攒在了聊天上,楼明善谈,且句句不是废话,一言两语周到亲切,还从连瀛两人身上探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当然,楼明也回馈了些许情报。
有来有往,因此楼明此人并不惹人生厌。
楼明说:“重河宫验尸,发现昨夜死亡的修士身上有许多伤痕,看起来像是被类似荆棘的植物缠身扎死的。伤口深浅不一,纵横交错,可死者表情却面带微笑,兼之他们身上带有一股浓烈的花香,我们推断他们死于能够释放幻梦的植物。”
祁凤渊问:“来时的路上也能闻到花香,死者身上的花香可和那一样?”
楼明摇头,“不知,我没有亲见死者。凶手必定也在秘境之中,二位道友多加小心。”
连瀛听得不仔细,零散的回忆里搜刮不到这一段,许是太久,许是不重要,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只是一场梦,没必要将太多心力花在无关要紧的事情上,连瀛只想等梦醒,又或是等另一场梦来。
连瀛优哉游哉地又想起另一事,不经意道:“楼公子这两位仆从真是好脚力。”
话题转得怪异,楼明愣住,阿林鼻孔却骄傲得要朝天上去:“这不是人,当然好脚力。臭小子看不出来吧,这两个可是纸人。”
这两个纸人栩栩如生,不仔细端详确实看不出是个纸人。
祁凤渊赞叹道:“画工精湛,手艺高超,纸张也非凡。”
“哈。”阿林神色自得,“这是我家公子画的呢。”
楼明歪坐着,摆摆手止道:“哎哎哎,阿林不得自满,这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连瀛也笑:“确实稀罕,不过竟然是纸人,那可得离火远些。”
“啊。”连瀛话语刚落,阿林急促地怪叫一声,“火来了。”
几人抬头,数不清的箭矢带着火星下落,箭矢擦过树枝留下小簇火焰,叶连叶,枝连枝,不一会儿头顶成了火烧的天。
祁凤渊用灵力凝成防护罩,箭矢落在防护罩上,火焰与祁凤渊灵力竟然相融合,只一会儿,火焰开出小洞,几支箭矢落了下来。
一支箭钉在纸人的足下,“倏”地烧了起来,火势凶猛,连带着紫檀木椅和另一位纸人都被火焰牵连,若不是阿林迅疾地拉起楼明,只怕楼明也不可幸免。
阿林揽着楼明藏在树后,树木粗壮,能挡下箭雨,一时三刻没这么快烧起来。
楼明慌道:“祁道友,如今怎么办?”
“向上走。”祁凤渊道。
向上,向下,抑或飞天,其实都无路可走。
他们在火海之中,四周尽是灵焰与滚滚黑烟。
连瀛道:“向下走。”
阿林喊道:“不行,烟从下面上来,往下走看不清路,死路一条。”
“知道还喊这么大声,嫌吸进的烟不够多吗?”连瀛拉着祁凤渊,“你们爱完哪走往哪走,我们向下。你信我。”
最后一句话是对祁凤渊说的,祁凤渊信他,楼明也信他:“阿林,我们跟着他们,向下走。”
“好吧,听公子的。”
阿林背起楼明,跟在连瀛身后,楼明一手捂着自己口鼻,一手搭在阿林肩上,帮他捂住口鼻。
阿林呜呜呜口齿含混不清,楼明松开一些,阿林道:“公子你遮我眼睛了。”
楼明往下移,阿林又呜呜呜说:“公子,捂太紧了,喘不上气。”
上空不断有箭矢射下,这两人在后头还有心思玩笑,连瀛却郁闷得在前开道。他记得向下走能到达一片沼泽地,到了沼泽地就能去往另一处地方,可是往哪儿走呢?他忘记了。
传送到这片山林的人都在向上跑,只有他们四人向下走,情势危急,也没有人在意他们的送死行为。
连瀛封住屏息,在心里默数。
三刻后,漫天的箭雨停了,背后爆发尖叫声,不一会儿,又有人向下跑。
连瀛太清楚上头发生什么事情了,记忆中他们四人也是这般选择向上最后又迫于无奈向下走。
继续下行,终于见到平地。连瀛一跃,落到平地上,回头想贴心地扶祁凤渊一把,可祁凤渊正背对他接过楼明,反而是阿林见了,不客气地搭在他手上蹦了下来。
阿林那双粗眉似波浪地抖动,真心实意道:“小兄弟,真是多谢了。”
先头还管连瀛喊“臭小子”,这会儿倒是客气上了,年纪不大,倒是老气横秋,连瀛笑笑,不挑破他。
祁凤渊抱着楼明跳了下来,连瀛眼里见着,心中又生一计。
箭矢都被挡在了上方,上头密林火光窜动,下面这块平地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连瀛闭眼,灵识扩散,似浪涛向四周奔流,擦着地表游走,终于探进湿润、粘腻的东西里。
灵识收回,连瀛睁开眼,头望向一个方向,说道:“跟我来。”
三人跟着他走,没走几步就停下了,因为连瀛平地摔了一跤。
阿林道:“小姑娘都做不出平地摔跤这事儿。”
楼明双手搂住阿林脖子,闻言摆摆手:“哎哎哎,阿林不要胡说八道,连道友一定是因刚才的事费神了。”
祁凤渊扶起连瀛,无言以对,连瀛道:“我脚疼,崴到了,走不了了。”
连瀛一颦一蹙,那双好看的眼水润润的,像是浸过一场雨的桃花瓣,可怜巴巴。
“那你想如何?”
“你背我。”见祁凤渊挑眉,连瀛轻声道,“身体不适告知你,你能护我,这是你说的。”
“我疼。”连瀛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