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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他不愿意碰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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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的情况有点复杂,表面看上去平静,但是拒绝交流。高兰来到当地直接去了她的住处,开门的是小保姆,廖红请来的,担心春雨出事。因为她又开始酗酒了。据说没日没夜地喝,偶尔趴着睡一会儿,没人知道是醉了还是困了。夏平确诊后第一周,她还撑着一股劲去医院,回来什么都不说就玩命喝酒,后来医院也不去了,闷头一个人在家喝,谁劝都没用。
春雨老家早没什么亲戚,父母过世后一直跟哥嫂生活。早年大老远考学到北京,便是不想再看别人的脸色。因此当廖红问她要不要去哥哥家住段时间,她嘴上不说但使劲摇头,看上去十分抗拒。于是廖红请了一个小保姆,专职负责盯着春雨的一举一动,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直接与他连线。
前几日,小保姆惊慌失措打来电话,说是春雨喝得不省人事,她一个人完全搞不动,已经打120送急诊了,希望他们能派一个人过来帮忙,这才紧急把他和高兰喊到了四川。
医院洗了胃,第二天就让接回家了,高兰赶到的时候,春雨还在昏睡中。她轻手轻脚地示意小保姆忙自己的,顺手把行李搁在门口随时准备换地方。
刚把手机放成震动,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高兰看一眼是廖红,自从和李重结婚没再单独见过,这次好像顾不上以前的恩怨了。
“吃饭了吗?”廖红关切地问。
“飞机上吃了,不饿……春雨正睡着,等她醒了我就想办法……”她知道廖红打电话是急于确认一件事。
“兰兰,对不起。应该让你第一时间探望舅舅的……”
“我们打过电话,他说不想见我。”多少年没在一座城市生活,好不容易相聚北京,夏平却有意与高兰疏离,特别是她嫁给了李重,他更不愿意往前凑,生怕夹在中间大家难堪。
“他现在心情很糟,这不是他的本意。”廖红替夏平开解。
“我没事,叔叔,忙完了这边我立刻去看他。也辛苦叔叔您了!”高兰了解她这个舅舅,他们之间似乎不需要太多解释。
“好,有什么需要,随时给叔叔电话。”廖红也不便多说,高兰张口闭口喊他叔叔,摆明了刻意保持距离。
挂下电话,高兰长途劳顿倦意袭来,竟然在沙发上眯着了。恍惚间,觉得离自己很近的一盏灯被扭亮,她挣扎睁开眼睛,看见春雨披头散发的坐在旁边另一只沙发上,可把她吓了一跳。
高兰定了定神说:“春雨,好些吗?”
春雨笑笑,然后摇摇头,显然她对高兰是不排斥的。当年男朋友出事,高兰是替她接诊的第一个大夫,她对她有本能的亲近。
“真乖!”高兰适时鼓励了她,继而冲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句,“刘姐,刚熬的粥帮我们热一下哈。”听见保姆在厨房答应着,她凑近些坐到春雨身边,两个女孩子手拉手互相端详了半天。
“兰兰姐,你怎么来了?”春雨的音色缥缈,高兰听她这意思,应该是对近来发生的事情意识模糊,因而她温柔笑说:“想你了呗,来四川这么久也不给姐姐打电话,近来过得好不好?”
“不好,姐姐!”春雨回答很干脆。
高兰闻言有些意外,于是腾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肩,继续关切地询问:“哪里不好?可以跟姐姐说吗?”
“我那么爱他,他都不愿意碰我!”春雨的一句话轻易道出了谜底。这也正是高兰此行的首要任务。
廖红先她一步沟通了夏平的主治医生。实际情况是,连续数月不明原因的低烧,不得不做一个全面体检,然而结果是惊人的,时隔六年之后,众人差不多遗忘,只有本人卸不下的包袱,此刻变成了压倒一切的巨石。
夏平确诊了!
在廖红的强硬要求下,医院又给他做了三次复查,最后结果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待众人暂时接受现实冷静下来,医生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病人结婚了没有?目前是否有固定伴侣?”
是的,他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有用的事,就是找出与他接触过的,有可能染上艾滋的下一个人。
高兰的鼻子忽然一酸,差点儿端不住职业姿态,但还是努力稳住了,毕竟春雨也是她的病人。
这时候小保姆正好送粥过来,她端了一碗试试温度,先放在春雨手上:“乖,吃点儿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带你去看他……”
伴随路菲的质询,廖红吃面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他故意小口小口地喝汤,脑子里做着最后的排序,之前整理的几个问题,究竟先放哪个出来?
没等他琢磨清楚,路菲先沉不住气了:“有件事你从没问过我,不敢问?还是不想知道?”
“哪件事?”廖红双手捧碗表示疑惑,微抬起头掠过碗边,轻擦了她的目光,又迅速闪开。
“圣诞节那晚,我和他在小别墅……”
廖红手里的碗抖了一下。顺着倾斜的角度漏下些许汤汁,他赶忙将面碗放回桌上,掩饰着取了餐巾纸,一面擦嘴一面抹桌。这个问题不在他的准备之列,但现在看来似乎杀伤力更大。
见他失态的样子,路菲扑哧一声笑了,坏说:“看把你吓的!你希望那天是怎样的?”
廖红却笑不出来,严肃回说:“鹿鹿,不开玩笑,我只希望你无论做什么都不后悔……”
路菲意识到玩笑开大了,她是看他从进屋开始就一脸严肃,僵硬的表情松弛不下来,与以往的温婉从容有所不同,于是想要拿一个冲击力更大的问题,把他从自己的思维中拽出来。或者潜意识里,路菲是想让自己先放松,她也怕从他嘴里听见不想听到的东西。
停顿了片刻。廖红刚想说话,路菲从桌旁站起,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身对他说:“我调了Irish Coffee……”
“还做那家咖啡?”
“嗯,蛮有意思的。我现在会调好几种口味了呢。”说话的工夫,她端出来一只白底蓝瓷镶金边的咖啡壶,还有两只同款的中号咖啡杯。
手上一高一低,两杯咖啡相继斟好。她自己先端起一杯,同时建议廖红:“趁热,快尝尝看。”廖红咂了一口,眼睛挑亮一下,赞道:“挺特别的!”
“说实话,我偷拿了你的酒。不知道酒好还是咖啡好,效果就蛮神奇的。心情舒畅的时候,咖啡的一半凸显出来,心情低落的时候,酒精的一半发挥作用,还能自动调节呢……”
不知道是受了这话的影响,还是在机场已经喝了些酒的缘故。一杯咖啡下肚,廖红觉得有些晕眩。
他隔着桌子拉住路菲的手。另一只手则撑住了额头。路菲瞬间明白有些话他真的很难说出口。于是用另一只手,扣在他握自己的那只手上,体贴地望着他说:“你累了,今天早些休息吧……”
“鹿鹿,那晚你们怎么了?”
“啊……”路菲没想到他真往心里去,这不似廖红以往的性格。但又简单认为大概是妒忌,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轻巧地逗他说:“什么时候廖总也变得患得患失了?”
廖红听罢,猛地抬头盯住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再一次确认:“那天晚上,你们怎么了?”
这下轮到路菲吓着了。
她以为,廖红知道她和夏平所有的过去,包括分开的原因,这些应该不能称为障碍。虽然话题是自己挑起来的,可她期待中仍是对方宽容大度的样子。没想到反被咬得死死的。
如果是平时,这种情况她可能会冷处理,可是今天廖红尤其较真,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她便不忍心了。
路菲缓了缓神,努力保持冷静,一字一句告诉他:“我们没有什么,只是坦诚地聊了聊……”
廖红几不可察松了口气,支着额头的手卸下来,把路菲的两只手一起攥住。他对刚才的激动略觉愧疚,转个话题说:“鹿鹿,春雨病了。”
“我知道。什么情况?严重吗?怎么引起的?和他有关吗?”一连串的问题。
“没有。”廖红撒谎了,“可能不太适应吧。”
“回老家,怎会不适应?”
“看来春雨比我重要。我病了你没发现?”
“病了?哪里不舒服?”说着,路菲把手抽出来放在他额头上试一下,瞬间又被他攥了回来。
“哪哪都不舒服。全是被你咖啡闹的,现在酒精这半起作用了。你说怎么办?要不要替我治治?”
路菲听完弯着嘴角憋笑,想起最开始在这间屋子里,他们的第一次就是从让他替自己治病开始的。
路菲对于今天挑起敏感的话题感到愧疚,廖红对于自己暂时向她隐瞒夏平的病情也有些内疚。他们忽然都觉得与眼前人好端端地手拉手坐在这里岁月静好实在太不容易了。
他们从彼此相惜的目光里隐约看到了渐渐浮起的火苗。于是又忍耐一会儿,等小早彻底睡下之后,便一头扎进卧室里。廖红感觉自己像疯了一样。连日的疲惫和压抑此时全部转化成了无边的力气。他想掌握温柔的尺度,却是总也掌握不好。
路菲脸上时有疼痛的表情,他只能随着表情的浓淡变化勉强手下留情。幸好每一次痛苦过后,他都能看到在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桃粉色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