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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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是在笑，可那些回荡在周遭的话语却刺激着听的人。像碎玻璃在平面划过，尖锐的刀头扎进人心。
“公主殿下，您怎么躺到这里来了，小姐还在里面等您呢。”那是老管家的声音，带着正统的腔调，看起来十分恭敬的样子，然后下一秒，他便拔高了音量，“不做游戏了，但您躺倒这就会有人来抓。”
顺着冷风，老人家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让人不寒而栗。
三人齐齐回头看去，管家也抬了头，微微颔首，随着他的动作，脸上的单片眼镜折射出一线光。
“抱歉，让各位客人见笑了。”
而躺在荆棘丛里的离娘突然就停止了大笑，木楞地望着上空，嘴里总是絮絮叨叨念着什么东西。
如同低吟浅唱，一首童谣小调再一次从她嘴里哼出来，于周遭回荡。
管家的身子跟着一震，原本落在伏麟三人身上的视线缓缓收回，看向坐起身的离娘。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离娘的疯病好了。
但她眼神里的空洞涣散却骗不了人。
眉头一动，紧接着便低下了头，卡在眼窝凹陷处的眼镜掉了下来，随着银链勾悬晃荡着。
老管家的嘴唇动了动，似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轻微的一声，稍纵即逝。
他立即挺起身子，将眼镜重新戴上，朝着大门处说：“欢迎来到公爵城堡，各位客人，这里一定会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请随我来吧。”
禁锢住伏麟的手松开了，从老管家出现的那一刻起，云乐的视线就没有往别处移过。在对方话音刚落之际，她往后望去，后方那座斑驳古旧的城堡似乎开始与梦境里的影像重叠。
她浑身开始止不住地发抖，那些模糊破碎的梦境不知怎就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一遍一遍朝她席卷。
大火滚烫，热浪扑面而来。身上每一寸肌肤，似乎都被烈焰灼烧过。
云乐的眼前不再是那座没入树林深处且破旧的城堡，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被火光包围，然后顷刻间坍塌的灰烬。
那座城堡里有好多人，可是除了她，再也没有谁走出来过。
她步步走向那片废墟，风沙滚滚，只留一片空无。
“袭年，袭年…”一向理智冷静，遇事总是不慌不忙的云乐如临深渊寒窖，所有被烈焰灼伤过的痕迹似被冰冻，不痛不痒。
而原先的一切事物都没有留下。
这里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沉默死寂，那些树林耸入云霄彻底遮住了云乐所有的光。
系统里并非没有黑暗，不过是没有希望。
这里所谓的规则在一次一次将逃亡者推入悬崖，直至淹没在碎石尘沙之下，当风一吹，便都消散了，什么也不剩下。
她混沌的记忆被糅杂在一起，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直到那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响起，于上空传下，将她紧紧笼罩包裹住——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你的遗憾，同时也陪着我，直到我能够创造出真正的天明。”
那是SD的声音，没有任何的强调，不带一丝感情起伏，规矩的询问，仿佛只是在执行一个代码设定。
对方一步一步引导，有那么一瞬间，云乐以为自己看见了神明的指引。高不可攀的，不可亵渎的，神圣的，以及最冷血残酷的——
“忘了过去，你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
“当记忆不断刷新，生命开始重启，每一次迎接你的都是新生，而这也便是人类一直追寻渴望的永生。”
然而在阿胖和伏麟看来，云乐似乎也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深渊之中。就像他们路途中曾遇见过的一些NPC那样，有那么一刻，他们的眼神会变得迷茫且空洞。
似哭似笑。
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在云乐开口准备答应SD时，在她的手想要触碰却落空之时，阿胖握住了她的手。
“乐乐，我在。”
天际传来的陌生声响与那道冰冷的指引相互碰撞，直至彻底盖过。
眼前那些混乱的影像在一瞬间被打破。
原被冰封住而无感的伤痕忽然就结了痂，又疼又痒。
“袭年，我疼。”
在眼神恢复清明的同时，眼泪便滴落下来。
云乐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袭年，而非大火燃烧过后剩下的余烬，待风一吹，便消散不见。
她心底的不安再一次爆发出来，“袭年，我疼，我好疼…”
明明身上没有伤口，可她仍感到那些结了痂的疤痕在隐隐作痛，又疼又痒，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不断啃食。
阿胖慌乱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抚着：“没事的，我就在这里，乐乐你哪里疼，你告诉我。”
就连原本死亡的恐惧抑制着的伏麟也被打断，无措地望着云乐。
老管家被眼前这一幕所惊到，他似乎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是那种熟悉之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发生过。
脑海里随即取代的则是他自己沧桑却坚定的声音——
“默勒尔森愿以血起誓，将灵魂贡献于神明，永生永世陪伴在小姐身边，哪怕□□湮灭，灵魂驱散，意念永存。”
那是他在公爵大人坟墓前立下的誓言。
公爵大人…
默勒尔森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不由地朝城堡后方望去，四楼窗台前正站着一位白衣少女。
那间正是公爵大人的书房，也是祖孙二人藏宝之处。
直到离娘扯住默勒尔森的衣袖，他才重新挂上笑容，依旧是公爵城堡里那个仪态得体的老管家。
“尊敬的客人，我是城堡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默勒尔森。这一趟寻宝之旅即将开始，还请让我带各位进去与同伴相见。”
云乐在阿胖的怀里恢复了神志，记忆里钻心的痛楚被熟悉的味道抚平。
老管家绕过离娘走至他们身前，然后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阿胖回头，眼神复杂地盯着面前的人。
“袭年。”怀里的人还带着哭腔，音色沙哑虚弱，她一手搭在阿胖的肩上，然后缓缓抬头。
“我们进去。”
脸色苍白，像在溺海浮沉后好不容易抓住攀天的绳，可是那双眼睛里不再有空洞迷茫。
她要打破禁锢自己的牢笼，彻底摧毁这一场梦境。
“走。”
“好。”
阿胖扶着她，也没有征求伏麟的意见，只是对老管家说：“请带路吧。”
他从未主动询问过云乐在找到自己之前经历过什么，可是同样的，他也没有告诉过对方自己来到这个系统后究竟又遇见了什么。
他没想过要逃避，而这一次更不会重蹈覆辙。
管家微笑地点头，目光落在伏麟身上。
不管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在他人身上，死亡二字从来都不可怕，重要的是‘消逝’，是□□逝于世间，灵魂也跟着消散。
爷爷去世后，伏麟总能看见老太太在打理小菜园的时候偷偷地哭。后面老太太的身子也不好了，原先还能念佛诵经，后面却连拿犍稚的力气都没有。
谁也不记得，唯独会念着爷爷的名字。
伏麟以为只要活着的人不忘记，那么离开的人就会永远存在。
可前提是，活着。
最开始他能够从高楼一跃而下，但如今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
死亡时时刻刻围绕在身边，总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来临。
伏麟承认，从阿瑟力娅在他怀里消失的那刻起，他头一次感到那么无力和颓败。青年的话并不能完全抚平他的内心，只是强撑着最后一抹信念来到这里，否则他可能会像一个疯子一样，朝天质问系统——
为何要将规则设定的如此残酷？
时间在伏麟抬头的那一刻仿佛凝滞住了，无限地延长拉伸，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蔓延全身。
他已经没有再从高楼一跃而下的勇气了，他只想回家。
但他不知道家在哪里。
来到这里后，好像事事都已经被安排好了。他要做的只是逃亡，否则一旦失败，等待他的仍是一场未知。
天旋地转，一阵恶寒在胃里翻涌，伏麟没忍住吐了出来。
可仅仅只是干呕，却酸涩难忍。
越是这样，他越发冷静。
青年的话如同被按了下重复键，一直在耳边循环播放。
规则——
是可以被打破的——
他最后还是跟上了前面的人。
在刚刚迈入大门之时，SD的声音于上空响起。
“逃亡者9954，欢迎再次来到公爵城堡——”
“逃亡者9977，欢迎来到，公爵城堡——”
“逃亡者9999，欢迎来到，公爵城堡——”
三道声响来源于同一方，前后起伏，相互交杂在一起，伏麟和云乐并没有注意到隐藏在中间的‘再次’二字。
唯有默勒尔森停下步子，朝阿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转瞬即逝，浅笑着：“各位客人，公爵城堡的范围非常大，还请跟紧。”
而在经过坐在荆棘丛中的离娘时，伏麟还是停下了脚步。看着痴笑的公主，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上前将她从荆棘中拉起来，仍由凋谢的玫瑰花瓣飘落在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 48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