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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死去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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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歌声并没有完全停止。
老管家抬头之时还能看见远处正在扑蝴蝶的小女孩，而老人正小心翼翼地跟随在她的身后，生怕他的小孙女不小心跌倒受伤。
小女孩没有扑到蝴蝶，却是又采了几束花，转过身，想要将怀里的花递给老人时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老管家。
她似乎就像那些漂亮的小蝴蝶一样，受了惊，躲在了老人的身后，只是悄悄探头，露出一双眼睛。
带着白色手套的指尖微蜷，老管家抬手摸着左眼上的眼镜，微微一顿。
唔，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东西，小姐怕是认不出来。
他微微一笑，然后摘下了眼镜，衣襟处夹着的银色的长链勾着镜片悬挂下来。
老管家站在原地，有意识地从上往下整理抚平自己的衣服，直到小女孩往外又探了一点。
“Murrelson——”
她看清了人，于是兴奋地大喊一声，小孩子声音软软的，发音有些含糊。
跌跌撞撞往前跑着，然后递出了怀里那束花。
老管家摘下手套，目光落在了那束花上，可是他并没有接过。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下，然后抚上了小女孩的头发。
小女孩看不懂他复杂的目光，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没有收下花。
“What flowers do you like, Murrelson?”（你不喜欢吗？）
“I love…”他没有说完，但收回了手。
童谣渐响。
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人鱼的歌喉还要动听的声音了。
老管家如是想。
他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景象慢慢淡去，小女孩捧着一束花走到了老人的身边，她牵着对方的手却还时不时回头看向老管家。
身影渐渐消失在森林深处，人鱼的歌声已不再耳边回荡。
又是一片灰蒙的天空，云层似要被树木捅破。
老管家重新戴上了手套和眼镜。
眼前只有一座立着无字碑的坟墓。
“过去我一直以为，她走出来了。”
“凯撒斯…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城堡的大火会彻底结束一切吗？”
“公爵大人，如果上帝不允许，那就将灵魂贡献，佑护她死后能够忘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城堡里，始终无法解脱。”
他朝着墓碑又是一鞠躬。
“谁都应该下地狱，但绝不会是我的小姐。”
身影消失的深处出现了一扇门，缓缓打开，茉莉正站在那里。
“默勒尔森，你看见祖父了吗？”
少女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是刚从床上起来，怀里抱着一只布偶娃娃。精致白皙的眉眼，唇瓣殷红，看起来没有一丝病态之感。
直到她揉了揉眼，望见老管家身后的场景，微微一怔，怀里的娃娃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我忘记他已经死了。”
她的手搭在门框上，然后又垂落下来，拼命抓住把手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漂亮的眼睛一眨，又抬头，启唇笑着：“没关系，我还有很多祖父。”
茉莉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俯身捡起布偶娃娃，然后转身朝里走去。
“不要紧的，我有很多祖父。”
“祖父说了等一会儿要陪我画画的，我得赶紧去收拾一下。”
老管家沉默了，视线从前面那扇门处转回那颗头颅上。
待他处理完三位不听话擅闯禁地的客人后又来到了茉莉的房间。
房门敞开着，少女抱着布偶娃娃靠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里面很大，四处都散落着人体骨架。尤其是镜子前放着好几副已经拼凑好的——
木偶。
老管家走进来，整理好地上散落的各个部分。除了厅堂壁炉里的，现在这些的确不是真的人骨，若只说是木偶，其实也不太准确。
应该说——
他看向橱柜里安放妥帖、悉心保存的人皮。
当这些木偶套上人皮，它们便成了炼制好的傀儡。
他并知道小姐是如何学会制作傀儡的，更不会去管这是多么残忍的手段。毕竟现在也不是他们原来那个世界，既然连灵魂都可以献祭，又何必苦苦哀求教皇与上帝。
老管家熟练地为木偶套上人皮，然后静静地等待新的公爵。
“砰——”
在‘公爵’机械地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时，一个花瓶砸落在他的头上。
还没有完全炼制好的傀儡是十分的脆弱的。
新生就此被打断。
“他们都不是祖父。”
老管家蹲下身子准备捡起头颅的手忽然顿住。
面前的人皮确实不再像之前那样生动鲜活。
人鱼消散了，而由他制作的人皮虽然还保留着，但是肉眼可见的萎缩干枯，相似却又陌生。
“砰砰砰——”
她几乎是将手边所有能砸的东西都扔了过去。
橱柜的门轰然打开，里面的东西瞬间倾塌而下。那一叠叠摊在地上的人皮如同在烈阳下暴晒后失去了水分，变得干枯紧巴。
茉莉赤足踩下，一点白皙落在色彩繁杂的拼砖地板上，形状各异的砖块铺满整个房间。夺目华丽却又混乱繁复，里面唯一的白色成了最为刺眼的存在。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顾凉意从脚底往上蔓延，慌忙跑到另一边被锁着的橱柜前。
打开锁，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只海螺，排列整齐的细沟和螺肋附近全都镶满了细碎的钻石，盖住了海螺本身的颜色。
茉莉靠着橱柜滑坐在地上。
“默勒尔森，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了。”半个手掌大的海螺贴近耳边，苍白的脸上唯有眼圈处点着红。
老管家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人鱼。
人鱼消散了，他的歌声也不会存留多久，这就证明他为茉莉营造的幻境也会一点一点消失，直至没有痕迹。
“以后就连梦里都看不见祖父了。”
老管家抚平一张又一张人皮，将它们重新收好存放在橱柜里。他看着手里保存的最为完好那一副，犹豫半分，又递给了茉莉。
人皮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对茉莉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她忽而一笑，指尖点在人皮起褶皱的地方。
“祖父，请原谅我的愚蠢。”
“我爱他，所以我会亲手解决他。”
“祖父，背叛者会被一箭穿心的。”
少女的唇瓣殷红似是能滴血，海螺尖深深扎进掌中，蓝色宝石的半边都被染上色泽。
她抬起头，“默勒尔森，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吧？”
在老管家心里，茉莉永远是过去那个捧花的小女孩。
“我保证。”
明艳的脸上再次满含笑意，由老管家扶起身，她目光落向窗外，“都到齐了，作为主人，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
也许是因为恐惧，伏麟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只能断断续续想起一些事情。
可最为清晰的，便是他透过棺盖看见了棺材里面躺着的人。
“哥，我看见童臻了，他被人钉在了那副棺材里，身上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他满脑子都是对方皮肉剥离，白骨染血的样子，就那么硬生生被钉在棺材里。
那得多疼啊。
模糊的印象里，伏麟好像还记得那木钉锤入自己身体里血液不停往外涌的场景。
“我好疼，哥哥，我好想回家…”
“哥，我好想回家…”
“我好想童臻…”他拽住伏城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似乎只要一放开，就又会有人拖着将他钉入棺材里。
“童臻死了，我看见…我看见了…”
“没事，不会的，童臻不会有事的。”伏城将伏麟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头上，一手拍着他的背，不断安抚，另一只手则是钳住伏麟的双手，防止他自掐寻死。
“哥哥在这里，我们回家。”
“哥会带你回家的。”
伏城很少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前面发生的事情他怎么都能撑下来，就连大胡子的死对他的冲击都没有此刻来的强烈。
可越是崩溃，他越是冷静。
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伏城能清楚地感知到弟弟强烈的不安和恐惧，甚至有因为被折磨到想要死亡的念头。
谭宴声一边安慰着因为害怕而将自己缩成团的小精灵，一边又时刻关注伏麟的状况。
印象里的伏麟一直都是个小太阳，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濒死绝望的样子。
伏麟与童臻的感情一向很好，所以…他是亲眼看见童臻被折磨至死了吗？
谭宴声呼吸一滞，周围的空气似乎在瞬间被抽干，让他完全喘不上气来。
不会的，童臻怎么可能会死。
“我看见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看见…他合上了眼。”
“他死了。”
伏麟从伏城的怀中抬起头，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眼泪。眼神像是失去了焦距，始终涣散着不知看向何处。
嘴里不断念着——
“童臻死了。”
他从小一起长大最好的朋友，在他面前停止了心跳。
伏麟不停地说着，然后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直到听见他说：“让他们好好活着，我答应你，留下来，我陪着你——”
一直没有出声的阿莉塔忽然起身，走到伏麟身后用力一击，将他打晕过去。
“你做什么？”
伏城未来得及反应，紧紧抱住昏厥过去的伏麟，然后防备地看着她。
“不能答应。”
阿莉塔垂下来的手还在颤抖发麻，她张了张唇，微喘着气：“不能答应，这是和SD的交易。”
“如果他答应了，就会和外面的那些人一样都变成系统世界内的NPC，永远被困在这里。”她举起烛火，照向伏麟的手腕，“你自己看。”
腕上那块计时表的颜色忽然变淡，直至透明留下一个虚影，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
烛火忽闪，阿莉塔的脸上映着闪烁的光影。
伏城盯着她的脸，脑海里闪现过无数画面，直到定格在一幅画上。
那副画像上是传闻中凶戾残暴的凯撒斯，而画作的落款则是——
“Alita.”
阿莉塔一顿，又道：“也许…我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