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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薛阳找到他哥的时候吓了一跳,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和一群富二代们在酒吧闹腾,沈家的宴会他们这些小辈们根本混不进去,正好家里的大人们都不在,成群结队的聚了几摊找乐子。薛阳和薛乐不同,他打小就在这个圈子长大,尽管薛家名声不太好,可是一起玩着长大,这群少爷们并不排斥他,欧阳戈胳膊搭在薛阳身上猛的被甩开吓了一跳,一股酒气问道“出什么事了?”
      “家里有点事,我先回了。”说罢,薛阳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了酒吧。
      车开的很快,前台护士见了薛阳不禁抱怨了几句“你们这些做家属的,紧急关头一个个都打不通电话”护士小姐对刚才送来的伤患印象深刻,好好一张美男脸破了相能不深刻吗?据说是从车上跳下来的,急诊室的医生们商量着报了警“现在应该在三楼0309”看到薛阳青涩的面孔,想到应该还是个学生,叮嘱了一遍“还在昏迷,你最好先去买些个人用品,需要陪床”
      “哥,你醒了?”薛阳没什么睡意,在折叠床上翻腾了几下就发现薛乐的被子动了,坐起身来,就看见薛乐急匆匆的将手往脸上伸。
      “医生说最好别碰”近在咫尺的手因为这句话顿在了原地。
      “刚才警察来过,是医院报的警”薛阳斟酌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父亲,父亲把报警撤销了”薛乐仍旧没有反应。薛阳想到刚才薛正雍的话后背阵阵发凉,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此刻的薛乐。只能岔开话题“吃东西吗?医生说醒了之后最好补充些糖分。”说着就要起身,准备去冲高糖。
      “现在是黑夜吗?”灯光下薛乐的脸泛着一股灰色,声音嘶哑,喉头一股子铁锈味,轻轻的一句话似乎都耗费了巨大的心力,发了汗。端着水的薛阳也愣在了原地。
      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将薛乐从噩梦中拉回现实,黑暗的房间里有一股潮湿的味道,他赤脚踢翻了几个瓶子,开了个门缝。
      “先生,您的餐。”薛乐意识不断回笼,自从薛阳找到薛乐新的住址后就开始不间断的负责一日三餐,外卖员似乎早已摸清这个奇怪食客的脾性,后面几次都规规矩矩的将外卖摆在门口显眼的位置。幽暗的灯光里,薛乐撩开了刘海,一条长长的疤从左眉骨延伸到下眼睑,幸运的是只割裂薄薄一层皮肉,眼球没有受到影响。因为跳车的缘故,薛乐的左臂粉碎性骨折,大腿也打了十几颗钢钉,住院治疗的三个月里,那些络绎不绝热情的访客渐渐门可罗雀,避之不及。那日宴会上跨进圈子的记忆像一只七彩的泡沫,轻轻一磕便碎了。日日夜夜被消毒水味包围的薛乐甚至以为自己仍旧在梦魇之中。
      门又响了,这一次很轻,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在薛正雍榨干了薛乐最后一点价值后,所有人都对薛乐闭口不谈。
      老式的防盗门隔着两层,一张照片很轻易的从门缝塞了进来。薛乐下意识的抓紧裤缝,长时间没有规律饮食的胃泛起了痛意,他推开了门,赤脚冲了下去,昏暗的旧小区里没有路灯,脚底又一次踩到尖锐的石子儿后才停了下来。
      自那之后陆陆续续的报纸,杂志,还有网络上打印的关于徐峰的信息出现在了门缝里。
      薛乐打开了一盏昏黄的灯,近乎于痴迷的翻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像是多年之前被徐峰从暗室解救的那个夜晚一样,他在宿舍里第一次起了接近徐峰的念头,他甚至还记得电脑屏幕上自己的样子,无可救药的想要闯入徐峰的世界,接近他,将他从高高的神坛上拉下。外卖盒子的锡箔纸上倒映出的人脸因为褶皱有些变形,怪异的扯起了嘴角。
      忙碌的间隙,徐峰注意到了赵秘书的走神,这对于敬业的赵秘书来说实在罕见。
      等到下班的时候,徐峰在办公室里看到门外的影子晃来晃去,径直走了过去,赵秘书手里拿着信封定在原地。
      “是薛乐吗?”这个徐氏所有人看来忌讳的名字轻易的从徐峰嘴里吐出。
      “你先下班。”徐峰拿过了信封,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大概知道信件应该不止一封。
      “徐总,韩总今天约了您”对于赵秘书私自看了信,徐峰似乎并没有生气,只是“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等你”。但徐峰一下子就直到薛乐说的是什么地方。
      春天的尾巴渐渐燥热了起来,快到韩锵约的餐厅的时候,司机听到徐峰的声音“去A大”,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徐峰倚在靠背上专注的看着窗外,等到过了约定的时间,手机乐此不疲的亮了起来,徐峰似乎无所察觉。
      韩锵摩挲着手里的资料,来来回回在包间里溜达了好几圈,酒店经理过来了好几次,以为是老板心血来潮视察酒店,盯着餐厅备好了菜又殷勤的去包间露了几次脸。
      “韩总,时间不早了,您需要用点餐吗?”韩锵摇了摇头,在包间枯坐了两个小时候,又心事重重的回了家。
      服务生打扫包间的时候,从桌底捡到了一张从旧报纸上剪下来的豆腐块,看了一眼原来是大学生自杀,晦气的狠,呸了几声将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袋。
      A大的东门以前是正门,门头还是民国时候的建筑,前几年校园扩张二期完工,又因为北门通了地铁,东门便被搁置了起来,除了住在校园里的老教授们偶尔走走,平日里已经没什么人进出了,徐峰站在路口的一个三角地带,这里原本有家糖水铺子,因为人流改道,前几年也搬走了。薛乐嗜甜,上大学的时候,喝了酒让徐峰去接他,就算不太清醒,每次到了学校附近也会折过来,静静的坐在塑料凳子上买一碗糖水。在一起之后,喝了酒格外闹腾的时候,最喜欢让徐峰带他来买糖水,料加的足足的,吃不了几口就窝在徐峰怀里睡的昏天黑地。此刻被闲置的门店人去楼空,招牌也退了色,看起来荒凉的很。路的对面打桩机还在响着,进进出出的卡车呼啸而过。徐峰点烟了一支烟,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1点了,薛乐没有出现,灯绿了。
      隐匿于黑暗中的男人从脑门向下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些,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将耳边的半支烟拿了下来,含在嘴里,塔拉的眼皮掀了掀,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泛黄的眼白上布满血丝,看起来苍老又疲惫。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吹动了挂在车前的平安符,翻了个面,一张黑白相片转了过来。中年男人伸手将照片翻了过去,让照片里的人正对着准备穿行的男人,灯绿了。
      实在有太久没有见到徐峰了,车子里一股怪味,徐峰出现的时候,薛乐的视线便一直投注在他身上,干瘪的嘴唇下意思的抿紧,等到徐峰视线扫过的时候,整个人窝在宽松的衣服里,心不受控的砰砰砰的跳动着,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受过重伤的左臂发出抗议,他才不得不转了下身子,这下子,整张脸和远处徐峰的身影出现在了同一个倒车镜里,那个鼓动的心脏重新平静下来。阴暗的想法重新占据上风,该死,该死,都该死,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妥协,仍旧轻易的被隔绝在外,那些不堪的记忆不断涌现,曾今他以为已经拉下神探的男人一如往昔,光鲜亮丽。该死,该死!心脏重新躁动起来,薛乐活了过来,灯绿了。
      “先生,你受伤了吗?”警员摇晃着徐峰的身体,将人从茫然中拽出。
      年轻的警员又重复了一遍“受伤了吗?”警笛声还有救护车的声音持续的响着。
      “没有”徐峰看了一眼被撞得变形的轿车,脑海里竟然一时间抓不住想要说的词。
      过了几个小时,清障车来过之后,路口再一次归于平静。
      “真是奇怪”年轻的警员看了一晚上的监控录像后,终于从那台变形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了关键证据。
      “奇怪什么,赶紧吃点东西,把报告提上去,定性定案。”老警员将一桶泡面推了过去,自个倒是点开了那段记录仪。
      路口因为前段时间对面工地进出的吊车不小心挂断了监控,还没有修好,大货车没有行车记录仪,唯一一份影像资料就是变形轿车的这份。
      “这是不是得往刑侦那边报呀”年轻警员吸溜了一筷子面条。
      画面停在一个男人的背影上,正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这不是一起交通肇事,是十分巧合的凑在一块的两起谋杀。
      等到警察们将事情彻底搞清楚的时候,才又发现这两起谋杀竟然还有关联,中年男人的住所里挂满了徐峰和薛乐的照片,密密麻麻的关系网被标注的一清二楚。
      A市又一次沸腾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消息,徐峰被谋杀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连带着收购了大部分徐氏产业的齐家也卷了进来。一时间热闹非凡。
      对面的男人见到徐峰后,死寂的眼睛带上了恨意。祁宿,那个一跃而下的青年,徐峰已经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苍老的男人是祁宿的父亲,从祁宿离世后便一直隐藏在徐峰和薛乐周围。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宁浩月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眼下发青,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是在咒骂沈路。
      宁浩月揉了下眼睛,徐峰开门的时候他就醒了。
      “你说你见他做什么,都是些疯子”说着将盖在身上的衣服一卷,让司机往家里开。
      看到徐峰沉默不语,宁浩月突然冒出个念头,有些不敢相信“你该不会还想把薛乐捞出来吧?他可是要杀掉你!”
      没有听到回答,只好继续道“你做了什么交易?”出事之后,被关押的嫌犯一直在要求见徐峰“你知不知道你在干预司法公正,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日后被发现又要面对些什么”宁浩月的休假已经所剩无几,这几年攒的假都耗在了徐峰的烂摊子上,看着平日里精明强干的发小一遇到薛乐就干蠢事已经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峰看了一眼宁浩月的青皮脑袋,淡淡道“他没有,我也没有”他没有杀我,我没有干预,宁浩月为数不多的脑容量无法获知自己翻译的是否正确,只好早早离开这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地方。
      开庭的时候,宁浩月已经归队了,过了一段时间,才从沈路那里得到了消息。
      祁焦的犯罪事实十分清晰,定罪过程非常顺利,拉锯战主要在薛乐身上,检方提供的证据显示,薛乐最开始是冲向徐峰的,可以表明薛乐是动了杀机的,祁焦以为薛乐不会动手因而出手的时刻和薛乐撞在一起才造成薛乐杀人未遂。
      这个巧合的认定拉锯了整整一上午,一度陷入僵持,随后祁焦承认了当时他一直在监视着薛乐,他的计划从一开始便是双重保障,薛乐撞死徐峰,抑或是薛乐迟迟不动手,自己出手。徐峰的代表律师出具谅解书,表示薛乐最后的举动才避免了徐峰的死亡。
      这场无人死亡的命案终于在寒冬来临之前盖棺定论,祁焦被判了无期徒刑,年过半百的男人匆匆看了一眼庭审席下的徐峰,笑了。短短一年间薛阳经历了薛家的大起大落,往昔意气风发的哥哥如今锒铛入狱,内心酸涩,终于明白当年薛乐和他说的话。受了重伤的薛乐被判了一年,入狱前,薛正雍探望了薛乐一次,两父子不再剑拔弩张却也无话可说。
      当年薛正雍为了让薛乐帮助薛家,不惜诱使薛乐去修改标书,还派人拍了下来,准备威胁薛乐,只可惜当年韩锵却先一步找上了徐峰,尽管后来的事情也算是阴差阳错的将薛乐逼回了薛家,不过薛正雍一直都不太明白当时到底哪里出了差错。直到开庭,薛正雍看到祁焦才明白过来,当年的那段视频为什么会出现在韩锵手上,一步错步步错。也许是出于愧疚,一向唯利是图的薛正雍罕见的去了几次监狱探视。
      薛乐出狱的时候正值深秋,薛阳一早等在门口却没接到人,号码打不通,想了想,只能到薛乐之前的住所试试运气。
      薛乐跨过半尺厚的铁门时,天才微微亮,空气里一股湿气,他向上提了提袋子,慢慢的向车站走去。售票员不时回头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男人,这趟线比较特别,尤其是这个点鲜少有人乘坐,通路之初为了有个好兆头,人们把终点站定在了幸福广场,尽管这样,还是不少人因为起始站临近监狱而选择其他方式出行。
      售票员上了年纪,见过不少人,自然也能一眼认出那颗青皮脑袋出自哪位师傅的手艺,她的角度只能看见半张俊秀的脸,暗自揣测了一会为这无聊的旅途增添点兴趣。等到她看见那道疤后才恍然意识到,这个俊秀男人也有可能是穷凶极恶之人,赶紧扭过头。
      从天刚亮到华灯初上,到站后薛乐就再投一次钱,这样前前后后,如同一台投币机一样。售票员不太想和这个刚刚出狱的男人接触,也许是因为薛乐有些机械的举动让她生出一些同情,忍不住安慰道“小伙子,你还年轻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赶快回家吧,这是最后一趟了,是返程。”
      看到薛乐无动于衷,售票员只好返回前排。深夜的风灌了进来,带着寒意,薛乐下意识的拢了一下衣服,肚子上感觉到一个硬块,时间像是被拉长了一样,干瘦的手伸进内测的口袋,传来一股凉意,薛乐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枚钥匙静静的躺在手中,上面系着一截银丝带。
      售票员看着后座的男子泪流满面,又看着他赶在最后一站之前下了车。
      寒冬降至,过后就是春天,人呐,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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