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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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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个夜晚,时针指向七点半,江晞依旧未能寻觅到陆澍的踪迹。
他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目光凝重地落在那个空荡荡的对话框上,良久未移。
之后,他先是向陆澍发送了一条消息,随即起身,向厨房缓缓行去,着手准备晚餐。
——如果你不愿意面对我,那我们就结束吧。
自复合以来,江晞始终未曾吐露欲与陆澍时分离之语。
他能深切感受到陆澍时给予他的深情,同时也能洞察到陆澍时心中的忐忑不安,忧虑他会再次离去。
往昔的错误让他深知珍贵,失而复得之后,他对这份情感更是倍加珍视。
然而这一次,他抛出这样尖锐的言论,不过是为了索求一个明确的答复。
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在陆澍时的心目中,自己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位置?
究竟被视为一个遇到困境便退缩不前的人,还是认定他会因这事而放弃彼此的相伴?
两个小时后,门锁转了转,防盗门拉开,是陆澍时回来了。
江晞听到了门锁的声音,但他没说话,正好晚饭也全部出锅,四菜一汤,加一盘饺子。
陆澍时很喜欢饺子,有时候江晞都不知道他是喜欢饺子,还是在怀念那个对他好的奶奶。
陆澍时眼含泪水痕迹,血丝密布的双眸透露出连夜的未眠。换上新的鞋履,他低头站立,那本该挺拔的身躯,此时却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局促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洗手吃饭。”
江晞嘴余光扫了他一眼,又转身进了厨房。
陆澍时站了一会,去洗手了。
等他出来的时候,江晞已经在饭桌前等着自己了,他过去坐在对面,静静地坐在那里。
江晞心里有气,也没理他,自顾自吃了起来,还故意把嘴巴“吧唧”得特别响。
但陆澍时心思似乎不在美食上,听了也没反应,若是往常在饭桌上听到有人“吧唧”嘴,他指定要发火。
江晞吃了一会,忍无可忍:“不吃就去把换下的衣服洗了,床单被套拿去换洗,还有你那一柜子的鞋子,都生蛆了。”
陆澍时盯着他看了会,见江晞不愿意搭理自己,默默起身去干活了。
他走后江晞把碗筷也随即放下,他哪里吃得下去?
只是想刺激一下陆澍时,让他冷静下来好好谈谈这件事情,可瞅着他那一个屁都憋不出来的样子,江晞火气更大了。
他抬高了头,目光凝视着天花板上的灯光,于他而言,这并非难以逾越的难题。
倘若只是疾病,那就积极就医,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就算真的无法治愈,他也豁达地看待,不强求结果。
泪水悄然滑落,江晞伸手遮住了眼眸,除了性,他们还拥有深情,爱情超越一切,难道不是吗?
他对陆澍的愤怒,源于无声无息的消失,他痛恨命运的不公,漫长的岁月已近十年,究竟要到何时,这份折磨才会画上句点?
陆澍时听了江晞的话,先把床单被罩换洗了,衣服洗好,然后坐在衣帽间去清洗鞋子。
江晞将菜肴收拾进冰箱,旋即熄灯,径直前往浴室洗漱后便睡觉了。
他未曾留意衣帽间中陆澍时的动向,亦未施以慰藉和哄劝,因为他深知那些都是徒劳。
不知何时,或许久到江晞几近于梦中,他感觉到有人轻柔地掀开被角,床铺随之微微下陷,随即那熟悉的气息逼近,陆澍时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
江晞慢慢睁开了眼睛,背对着他没说话。
“老婆,你别离开我……”
陆澍时轻轻将头部靠在他的后颈上,旋即,一股热潮涌上心头,泪水不由自主地沿颊而下。
“我不要分开,也不要放手,我以为如果有一天真的可以放下你,那我就离开……”陆澍时低哑道,“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放不下。”
晶莹的泪滴从江晞的鼻梁上悄然滑落,悄然跌入另一只眼眸,而他依旧坚定地保持着静止,迫切地想要了解陆澍时躲避的真正原因。
“我,我没有能力让你幸福,哪怕你是男的,我也不愿意这样。我想拥有你,我不要变成这样,我怕……我怕你会嫌弃我。”
江晞轻轻阖上眼帘,旋即睁开,深吸一口气,随即推开了陆澍时。他缓缓起身,点亮了室内灯光,目光落在那位慌乱的面容上,胸中一阵剧痛袭来。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离开你?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能给我幸福?过去三年我们也没有任何意义上的通融,为什么现在你就要替我做决定,觉得我会嫌弃你?”
陆澍时起身抱住了头,颓废道:“我怕啊,谁愿意和一个不正常的男人过一辈子?”
江晞想说放尼玛的狗屁!
老子爱了你十年,到头来你还觉得我会因为这点小事离开你,我真特么想打醒你!
江晞望着陆澍时怀抱头痛哭失声,颤抖的肩膀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他骤然转身,从床头柜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自己的下半身,残忍地低语。
“你怕我嫌弃你,那我如果变成这样,你会嫌弃我吗?”
陆澍时闻言摇头:“不……”
目光陡然掠过一抹寒芒,他即刻准备扑上前去,但江晞却制止了他的动作,就在这刹那间,陆澍时的背脊冷汗淋漓。
“你做什么?把刀放下。”他颤声道,“江晞你把刀放下!”
江晞脸上布满痛楚之色,泪水不由自主地沿着脸颊滑落。他紧握着刀柄,目光凝视着惊慌失措的陆澍,声音颤抖地发问。
“你都不愿意嫌弃我,为什么就认为我会嫌弃你,如果我一刀下去,是不是,你就相信我爱你大于一切了?”
“不是……我错了,江晞我错了,你把刀放下。”
陆澍时的牙齿不住地打颤,那把锐利的刀仿佛一颗倒计时中的炸弹,深深埋藏在他心口,随时可能引发不测。
他该清楚江晞做事一向很极端,不该消失这么几天都不联系他,更不该逃避这个问题……
“我错了江晞,我相信你,我知道你爱我,你把刀放下好不好?我跟你去医院检查,我去……我去看心理医生,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求你了宝贝,你把刀放下,别再往我心上捅刀子了,好不好?”
江晞的手微微一颤,陆澍时的话语末尾,不由得让他回想起那段抛却所有、远赴加州的岁月。
陆澍时对江晞的每一丝委屈都心疼不已,对他每一次受伤都痛心切骨,然而在江晞的心中,陆澍时又何尝不是如此?
江晞怕他难过努力让他宽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感到自卑。所以他哭的是自己为什么要在陆澍时面前ejaculate?为什么这么不争气让心爱的人自尊心受挫!
“……陆澍时,今天我说最后一遍,我是你的爱人,从17岁到今年27岁,如果你觉得我还不够资格和你一起共渡难关,那……我一样会离开你。”
陆澍时瞳孔一变,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堆满了痛苦与挣扎:“对不起,我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对不起。”
江晞把刀扔在地上,过去抱住他:“我希望……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在乎那些东西,你也不要在乎,你答应过我的,要爱我一辈子,不能因为这个事情就不要我了。”
陆澍时泪如泉涌,喉咙哽咽难言,只能拼命点头以示悔意,他明白自己误解了江晞对他的深情。
他们共同走过的风雨无数,彼此间的爱意早已升华至非凡境界,哪怕陆澍时终生卧床不起,江晞亦不会有丝毫离去的想法。
他们之间的爱是相互的,没有谁比谁多一点,只有谁比谁更爱——
次日早晨,江晞便陪伴陆澍时前往医院就诊。鉴于隐私考量,江晞不得不求助于陆汤平,寻得一家值得信赖的医院以及一位可靠医师进行诊治。
他没瞒着陆汤平,就算瞒着,陆汤平一问医生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们两个,这么多年都没……”
“没有。”江晞知道陆汤平在想什么,他解释道,“为妈妈守孝三年,不曾有过。”
陆汤平突然沉默了。
从他和叶慧发现两个人在一起后,后面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当年他下手之所以那么狠,也是因为想到陆澍时可能把江晞已经睡了。
十年了,陆汤平叹息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们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医学发达,你们不要着急,不要有压力。”
江晞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是,我会照顾好他的。”
结束通话后,我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陆澍时已经进入诊室半小时之久了。
回想今天上午,检查结果在短短不到半小时内便已揭晓,医生表示,身体状况本身并无异常,问题很可能源于心理因素。
江晞仔细想想,这些年是不是陆澍时跳舞过度劳累造成了他心理压力,长期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下,所以身体也会受到影响?
可跳舞对陆澍时来说,没什么大的压力,就算入了国队,他也很有信心应对每一场比赛,与其说是压力,倒不如说是动力。
那还有什么原因呢?
三年前的奥运会?
江晞摇摇头,不是,那种压力是仇恨,而且后来也反击了回来。
思来想去江晞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原因,在门口来回走了几步,陆澍时出来了,他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样?是因为什么?”
陆澍脸色古怪,没说话。
江晞看了他一会,好像明白了什么,不确定地问:“跟,跟我有关?”
陆澍时摇摇头,又点点头。
江晞懂了,甚至松了一口气,他牵住陆澍时的手,往外走,一边说道:“只要和我有关,那就好治疗了。医生有说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澍时握紧了他的手,停下后突然吻住了江晞。
江晞被吻得莫名其妙,但也乖乖配合了,心说这医生靠谱吗?
难不成是让多接吻来治疗?
热吻过后,俩人都有些气喘吁吁,陆澍时擦掉江晞嘴角的银丝,轻声说:“医生说,让我去看心理医生治疗。”
江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转眼即逝还是被陆澍时捕捉到了。
“澍时,我记得,我没怎么欺负过你,也没压迫过你啊?”江晞突然认真道,“你,这么怕我的吗?”
陆澍时难得脸红了:“……”
江晞噗哧一声笑了起来,吻了他一下,说:“走吧,今天请我喝奶茶,好吗?”
陆澍时快步跟了上去握紧他的手,问道:“买一送一吗?”
“是啊,你是赠送的那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