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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客馆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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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凳子砸在小凌头上,小凌倒在了地上,好多好多血……”霖儿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眼神空洞着,“然后,爹爹把小凌跟阿娘埋在了一起,把我关在屋子里,防止我逃跑,还把窗子封了起来,再后来,李家哥哥知道了这件事,偷偷把我救了出来,我们说好要一起逃到沅湘,但在路上,李家哥哥被李伯抓了回去,剩我一个人流浪,最后,”她苦涩的笑了笑,“就到这里来了。”
沈棠没有说话。
霖儿自嘲笑着:“是不是一个俗气的故事?”
“……”
“能告诉我你是哪个字吗?我想记着。”霖儿突然道。
“沈棠,‘归人度烟水,摇映野棠枝’的‘棠’。”
霖儿怔了下,随即转头低低的笑了。
沈棠一脸不解:“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霖儿摇摇头,温柔的摸了摸他脑袋:“我们这种农家子女,哪里读过什么书啊。”
“是……海棠的棠。”
“好听。”
月光变得朦胧起来,似乎要天亮了。
………
朦朦胧胧中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沈棠……沈棠,沈知寒!”
沈棠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陈列和床帷。他坐起来定了定神,然后下床开门,手还未触及门,门就被人粗暴的踹开了。
桃夭放下作恶的脚。
“桃夭……”
沈棠还没缓过神来,桃夭就已经踏了进来。
沈棠蔫蔫的,走到床边坐下,又没骨头似的躺在了床上。
“做噩梦了?”桃夭靠在窗边。
“不算。”
“那就赶紧收拾收拾起床吧,我们出去逛逛。”
“嗯--”沈棠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灯笼--鲜红的灯笼--公子瞧瞧灯笼吗?”
“瞧瞧花吗?新摘的桔梗花!”
街上的叫卖声高亢。
沈棠在一个首饰摊子前停了下来。
“看看吗,小公子?”
这摊子卖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只是色彩搭配和造型别出心裁了些。
“咱家的首饰可是卖到过净水,给心仪的姑娘买个,保证她明天就嫁给你!”小贩扯着牛皮。
沈棠看着花里胡哨的首饰,捡起了一个檀色配荷花白的发饰,相对那些红配绿、黄配黑的花里胡哨,还是相对简约一点。
他对着桃夭比了比,说道:“这个挺适合你的。”
“啊……”小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桃夭今日一身云门西子长衫,袖上与衣摆缀着墨竹,青丝扎成一束高马尾,云门西子并没有把桃夭显出清雅,而是尽显一身公子傲气。
但他摆摊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要畏惧尴尬,才能留得住客,“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个发饰啊,送人可是最合适的。”
沈棠微微一笑:“是吗?”
“当然了!”小贩搓搓手,谄媚的笑着。
“走吧。”桃夭对两人的相互扯皮并不感兴趣,懒懒的打了个呵欠。
沈棠把东西一放,跟在桃夭身后走了,只留下小贩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思考着,自己似乎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啊,怎么就走了……
两人走进了前面不远处的小店,上了二楼,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小二殷勤的招呼着:“二位,要点什么?”
桃夭挑挑下巴,示意沈棠先点,沈棠撇过脸,对小二道:“荷花粥,多谢。”
“好嘞!”小二热情的应着,又看向桃夭,“公子您呢?”
“一样。”
“好嘞!二位稍等!”小二用搭在肩上油腻腻抹布给他们擦了擦桌子。转身把抹布再搭在肩上,一边下楼,一边朝楼下喊,“两碗荷叶粥!”
不一会儿,楼下就哄闹起来,小二也端着荷叶粥和一壶清香的花茶上来了。
“二位公子慢用。”小二把粥和茶摆好。
“诶,”桃夭叫住了小二,“楼下何事哄闹?”
“公子,是咱馆里的说书先生来了,他可是咱岚枫说书说的最好的说书先生了。”
“在客馆里说书,可真是稀奇,说书先生不都是在茶馆里说?”
小二爽朗一笑:“瞧公子您说的,咱岚枫地方小,茶馆才有几处?这说书先生天天在茶馆里说,几天不就把自己肚子里的书说完了?换着地说,不才能长久不是?”
桃夭好似欣赏般:“你不当掌柜的,可真是屈才。”
小二挠挠头,嘿嘿一笑:“公子言重了。”
“今日说书说的什么内容?”默默喝粥的沈棠抬眼问道。
“今天啊,说的是咱南阳第一将!”
“沈念卿?”
“嘘!”小二赶紧用食指贴着嘴唇,“可不能称呼沈将军的大名,这可是不敬!”
“别的地方的说书先生都是讲书本上的故事,你们这儿怎么讲沈将军了?”
“沈将军可是咱南阳的大将,讲这些,客人爱听,书本上的那些故事,都俗套了。”小二略微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看着小二这样,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小二挠了挠头,不知道这两位笑的什么。又在客人的一声招呼声中匆匆答了句“抱歉”,转身去了另一桌。
“咣!”醒木敲在了桌上。
“话说咱南阳第一将沈念卿沈将军,自幼跟随沈老将军习武……”
说书人的声音自楼下传上来,沈棠耳边听着哥哥的英勇事迹,不由得感到兴奋。
“……沈将军一柄长枪将对方首领挑下马,那场景别提有多威武了,”说书先生把醒木又往桌子上一敲,“今日就讲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感谢各位看官的捧场!”说书先生双手作揖,便下了台子。
台下的看客哄哄闹闹。
“每次都说到精彩的部分就不说!”
“再说两句啊!”
……
“桃夭,我哥在战场上真的有那老头讲的那么厉害?”沈棠暗戳戳的指了指楼下正在接受赞赏的说书先生。
“你的兄长,你不了解?”
“我当然了解了!”沈棠有些不服气,他了解的兄长,温文尔雅,会照顾他,疼爱他,不论他做错什么都不会乱发脾气,会温柔的摸摸他的头,轻声嘱咐下次小心。
沈念卿为沈棠撑起了一片天,让沈棠无忧无虑,不沾染尘埃。
但同样,沈棠对沈念卿在战场上的模样又知之甚少,沈念卿从不在沈棠面前提战场厮杀之事,也就只有江鹤阳在他面吹吹牛,所以,沈念卿在战场上到底什么模样,沈棠是真的不了解。
他似乎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弟弟了。
“只是……我和他从不与我提战场之事,所以……”
“念卿不与你提自有他的道理,虽然这说书的是有些夸张成分,但差不多也就是这样,”清香的花茶热气缭绕,氤氲了二人的视线,“战场上,他像是王者,但下了战场,褪下一身戎装与戾气,他也像是一个,云游在尘世之外,精通琴棋书画的儒雅公子。”
沈念卿是个矛盾的人,他既可以一身戎装,眼底杀气,一柄长枪刺破敌人胸膛,又可以温文尔雅,指尖勾起琴弦又落下,提起兼毫,挥下风花雪月与世间温情。
他这样的人,似乎天生就是招人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