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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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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舒大学毕业后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但是当她按照地址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正式了。
这是一间很破旧的客栈。
对,客栈。
它已经破败不堪,就连门匾上的字都看不清。周遭空荡荡的,只有这么一间屋子留在这片杂草丛生的地方。
不知经过多少年的风吹雨打。
荒芜,充满凄意。
可即便如此,林舒还是拨开杂草,推开那间客栈的木门。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案桌上只留有一封信,说是信,不过寥寥几字。
那上面的字迹潇洒,像极了武侠片里面豪情四溢的侠客去往远方云游,不带一身行囊累赘。
欢迎来到
手书客栈
并无落款。
原来这间客栈的名字叫做手书客栈。
这个工作是爷爷介绍给她的,说是一位老友的孙子将要去远方寻找真实的自己,留下一间客栈需要人来打理。
这是林舒接手经营客栈的第九天,依旧没有一个客人。
直到她将新买来的盆栽放到门口时,她看见地上有一封信,但是信封上却没有邮编与地址。
那是草木先生的来信。
信的内容是——
您好,希望可以原谅我的贸然来访。听朋友说在这里分享自己的故事,可以畅所欲言,吐露内心最真实的话。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您可以称呼我为草木先生。这个名字会不会很奇怪?实在抱歉,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来代替自己。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看完我的故事吗?
一年前,我遇到了一个人。他青春、肆意、张扬,有着我所羡慕的却早已逝去的活力。他很好,好到我翻找所有的词汇语录都没办法形容他。
不过很可惜,有一天,他开始想要追求我。
我们之间相差了十岁。
在他之前,我爱过一个人,爱那个人已经用尽我全部的力气,费尽了所有。
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疯狂,做过少年时期所有该做的事情。我们相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我曾与那个人在乡间的夏天夜里一起看星星,偷喝着长辈酿的酒。也曾在众目睽睽之下,陪彼此五千里长跑,成为学校新纪录的保持者。
我们彼此相知相爱,直至走入社会,相互扶持。不用多说一句,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我们的爱意藏于细水长流之间。
也不必说是赴汤蹈火,但为彼此也是在所不辞。
他爱我,我亦然。
我们幼稚地约定了往后的生生世世,在冬天夜里,喝着最普通的啤酒,大醉一场,却爱得清醒。
可是上天总爱和普通人开玩笑。
也许是因为前半生太过顺遂,以至于后来无法得偿所愿。
我靠着和那个人的约定浑浑噩噩过了六年,准备用这些回忆就这样过完剩下几十年,直到遇见他。
一年前的这个时间,我去祭拜了那个人,在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玫瑰。
替我包装花束的人就是他。
他问我,先生是要送给自己的女朋友吗?
我告诉他,是送给我的爱人。
已逝的爱人,在等我的玫瑰。
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我家楼下的超市里。他在买一些生活用品,看见我的时候还主动向我打招呼。
原本我买完东西并未想要逗留,可是他站在货架前犹犹豫豫,看起来很疑惑像是分不清要买哪一种酱料。
他看见我,出声询问,先生,请问一下这两瓶酱料有什么区别吗?它们看起来包装似乎都一样,为什么价格不同?
我当时也迟疑了,因为旁边就有导购员。但对上他的眼睛时,我还是停下来告诉他两种酱料之间的区别。
他朝我一笑,向我道谢。
我当时只觉得他是个很有礼貌的男生,个子高,看起来脾气也很好。
只是很奇怪,出了超市之后他却一直跟在我后面。最开始我以为他也住在这附近,平日里我工作忙也很少注意这些事情。
直到他跟了我一路,与我进了同一栋楼,又上了同一层。
我在拿钥匙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
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他许是没想到,然后愣住了,放在衣服兜里的手也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钥匙,又是一笑,不好意思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家住这里。
他指了指我家对面那扇门,目光直白而坦荡,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抱歉,我不知道对面搬来了新的住户。我说完后,尴尬的只想赶紧开门进去,可是越紧张,钥匙孔怎么也对不上。
他一声轻笑,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慌乱。
我更加尴尬了。
他走近一些,然后说,先生,或许你可以换一把钥匙试试。
我能感觉到年轻人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打在我的后颈之间,然后不自觉地握紧手中的钥匙。
时间放佛停滞住了一样,直到他开口问我,先生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我回过神来,摇摇头,换了一把钥匙,开门就直接进去了。我背靠在门上,手心里出了许多汗,看着那两把钥匙,不敢再想刚刚发生的事情。
明明已经工作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情都碰见过,怎么今天突然慌了神。分明只是个年轻人。
我收拾完东西,就回房间洗澡了。在这期间,我听见门铃响了几次。后来我洗完出来,门铃又响了。
我正奇怪,大晚上的会是谁——
是他,那个年轻人。
我第一次认真且清楚地看清他的样子。五官利落分明,笑起来很干净纯粹。他说,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不过我刚搬来这附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和邻居打一声招呼,但是之前看你好像一直不在家。
他递上一袋小饼干,说这是今天在超市买的,就当做见面礼了。
他很有礼貌,而且说话声音也好听,温和的像一涌泉水。我不好意思拒绝便收下了。
后来每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都能遇见他晨跑回来。
他总是迎面向我走来,然后笑着与我打招呼。
先生,早上好。
我告诉他,都是邻居不必喊我先生。我姓木,草木的木。
我还没说完全名,他就已经——
好的,木先生。
算了,木先生就木先生吧。
再后来,是某一天晚上,他突然又敲响我家的门。
他穿着睡衣,看起来有点紧张的样子。
他说,木先生,我家停电了,电闸试过了没反应,物业说要明早才能来修,可是我有一些怕黑。
他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小心翼翼的,似乎我要是拒绝他马上能哭出来一样。那么大个人,却跟个小孩似的。
也对,他才刚毕业,本来就是个小孩。
我允许他进来了,不过家里只有一间房间有床,暂时只能委屈他睡客厅沙发了。
他很乖,点点头,然后对我说,木先生,晚安。
晚安。
后半夜我起来倒水喝,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啜泣的声音。我打开灯,那么大一个人缩在沙发上,用薄薄的毯子蒙住了脑袋。
我怕他闷坏了想去掀开毯子,他却拽住不放。
我问他怎么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掀开毯子,红着眼,声音有些沙哑和委屈。他说,抱歉木先生,让你见笑了,我一个人在客厅还是很怕。
我当时愣住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怕黑。我告诉他,你可以把客厅的灯开起来。
他低着头不说话,好久才闷着声音回一句,我知道了,打扰先生了,很抱歉。
开灯也不行吗?我问他。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感觉下一秒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他说,开灯便睡不着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的,没事了,先生快去睡吧。
他不喊木先生了。
我见他有些可怜,那你和我进房间睡吧。
他看着我,有一些犹豫,可以吗?
当然,你要是一个人怕的话。
他睡觉很规矩,乖乖躺在床的另一边,然后对我说——
晚安,木先生。
晚安,小可怜。
睡觉不太老实的人是我。
从前都没有出过这样的毛病,又或许是后来一个人睡觉放开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他揽在了怀中,我一动,他就会轻轻拍着我的背,然后说,没事,我在。
他说我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翻了个身就开始抱着他,他原本想将我推开,但我却不肯放手。
好像是在做梦,迷迷糊糊在喊些什么,总是让他别走。于是他就没有推开我了。
我大概是梦见了那个人。
再后来的故事——
十分抱歉,写到这里我突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讲了,容我理一下思绪。如果您还愿意听我讲这个故事,请于后天早上在门口放一枝玫瑰,我改日还会再给您写一封信。
多有叨扰,十分感谢。
草木书
林舒将这封信夹在了一本书里,然后收拾完客栈内东西,出了门。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收到这么一封来信,她准备去街市上买几枝玫瑰。
她想继续听草木先生与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