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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二十六 路在何方?
      不知道哭了多久,听见窗外汽车开动的声音,她本能地用手捂住耳朵,不想听,后来把手从耳朵上拿开,头靠在门上,听着那汽车声音由大渐小,渐至轻不可闻,直至消失,心中的悲伤如火燃尽,只剩下灰烬,凄凉得近乎绝望。
      身后的楼门响,望舒听见侄女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姑,姑,你生我气了么?”
      望舒眼睛空洞地盯着明亮的走廊,上午的阳光这样的明媚,让昨夜细雨濡湿的湖边记忆成为一个惨白的影子,恍然一梦,有些不真实了。她呆了好久,直到听见小燕的哭声,才猛醒过来,轻清喉咙,可说话时,嗓子仍是哑的,
      “姑姑有点累,你去玩儿吧。”
      “姑,我就是想让你跟他去过好日子,那样你就不用再干活了……”小燕在楼梯间里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
      “姑知道——”望舒抬手把眼泪擦擦,扶着墙壁站起来,低声道:“我去躺一会,你哪儿也不要去,跟弟弟在家里看电视,听见了么?”
      小燕答应了一声,望舒正想进屋,就听见小宝跑着上楼的声音,一会儿连跑带跳地闯了进来,小小的人手里托着那个装钱的厚厚的纸袋,笑着对她道:“姑,我把钱拿上来了——好多钱啊,有五摞子呢。”
      望舒盯着许家留下的钱,刚才许承宗的话又棘刺一般地扎着自己的自尊心,她对小宝气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尽给我惹祸?你拿上来干什么?”
      小宝不比姐姐,听了姑姑的话,一脸满不在乎,边拿着钱进屋,边道:“我又没有到他们手里去抢,是他们汽车都开走了,这钱还放在石板上,那我不得捡回来么?姑,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个钱。”
      人家不在乎的,岂止是这几个钱而已!
      很多年了,她不温不火地活着,从来不曾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飞蛾扑火一般地去爱、去恨,都不是肩担责任的人该有的极端情绪。所以每当特别难过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心空着,不思不想,用这个法子,不管多难多苦的时刻,她都挺过来了。
      现在她也习惯性地想这样作,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空不下来,他的影子深深地刻在心头。平生第一次知道爱一个人的滋味,此刻那爱意被硬生生地从心口处挖出来,换成恨,使她浑身不能自控地颤抖。
      早知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受伤,可遇到了那个人,她还是失去了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律。
      一夜的放纵,一世的伤心与悔恨。
      抱着头,坐在窗下帘子的背光处,不让阳光照着自己,她一个人在昏暗中哭了停,停了哭,静静地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将近中午时,一上午鸦雀无声的两个侄儿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来刷锅洗米的声音传上来,显然两个孩子知道姑姑心情不好,自己去煮饭了。
      她既不饿,也不想动,木偶般地留在楼上,不想见人,像一直受了伤的动物一般,留在安全的洞穴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静静的伤心里,莫名地响起铃声。她先是以为自己呆久了,出现幻听,后来铃铃的声音一直不停,她正怔怔地听着,走廊里传来小燕的声音喊道:“姑姑,你的柜子里有铃声啊?”
      望舒揉了揉眼睛,一边站起身,一边想着柜子里面的两个手机,难道是许承宗打电话么?
      他还有脸跟自己说话么?
      伸手打开门,见两个侄儿都在楼梯上看着自己,她一声不吭地下楼,进屋掀开柜子,看着角落里的两只手机,其中一只屏幕亮着,屏幕上显示一个“我”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伸手拿起手机,低低地问:“找谁?”
      铃声停了,后来又响起,她有点奇怪,对手机看了看,哭了一个上午,她嗓子彻底哑了,清了一下喉咙,对手机问:“是谁打电话?”
      铃声还在响,她对着手机左看右看,心里纳闷这手机是怎么回事?
      门口小燕轻声提醒道:“姑姑,你按左边的那个绿色点点,才能通话。”
      望舒听了,一边伸手按了一下,一边回头狐疑地看着小燕,奇怪这侄女怎么什么都知道。小燕看了姑姑红肿的眼睛,想到自己上午惹的祸,不好意思地连忙跑了。
      望舒按完了,盯着手机,盯了半天,心想小燕乱指挥,一定按错了,这次连铃声都没了。
      “望舒,是你么?”许承宗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跳出来。
      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望舒,你在听我说话么?”他的声音从地上传过来,跟他面对面相处半个月,此时那熟悉的声音从小小的机壳传出,感觉十分不真实。
      过来好久,她才伸手把手机拿起来,凑到耳朵上道:“我在听。”
      “望舒,我……”他本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地一般道:“我此刻在医院里,不能多跟你聊早上发生的事。”
      望舒愣怔着,哭了一个上午的眼睛有些疼,喉咙哑着,说话也有些费力,她抬手擦擦眼睛道:“那你还打电话做什么?”
      ……
      电话里好一阵沉默,后来他道:“你别生气了。”
      “你说了那样的话,我怎么会不生气?”望舒手指蜷起来,撑在嘴边,用力控制情绪,就算哭,她也绝对不再当着许承宗的面哭!“许承宗,你说‘别人想多了’,是指我么?你当着那么多人,这么说话……”
      “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能让你明白……”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你明白?”他的声音满是诧异。
      “上午你说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望舒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芍药花栏,想到当初那个站在这里,手捧着那朵劫后余生的粉色芍药送给自己的他,胸口电击一般剧烈一颤——对他的倾心,就是从那一时刻开始的么?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朵花,打开了一个没有劳苦的世界,也打开了她寂寞的心。
      “我明白,你是怕你母亲知道你做错事。”她道。
      电话里的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样措辞,后来他说:“倒不是怕她,只是你若了解我母亲,就会知道在这个世上她最痛恨的就是随便的女人!”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加道:“我不想她那样看你,又不想她疑心,措手不及中说错了话,你别生气了行么?”
      “我没生气,我只是伤心。”望舒握着手机的手指紧得泛白,另一只手按着窗台冰凉的水泥,好久她低声道:“我很伤心人在利益攸关的时候,会那么毫不犹豫地选择伤害别人,来保全自己。其实你母亲怎样看我,我根本不在意,你这样辩解,不过是心虚找借口罢了,但不管你怎样找借口,给我一辈子的时间,我也忘不了你那一刻的无情。”
      电话那头的许承宗半天哑口无言,再说话时,他声音低沉得几不可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地道:“错已经铸成,我也很伤心。望舒,我活在一个没有退路的世界里,在这里我一步都不能错,否则所有应该属于我的都可能被人夺去,甚至包括我的命……”
      望舒眼泪一点点地落下来,她用手擦擦,伤心过了头,不想再听他解释了:“我要挂电话了。许承宗,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
      “望舒,别钻牛角尖,将来我们……”
      “什么将来,一个敢做不敢当的男人嘴里的将来我不稀罕!”她一直忍着的气突然忍不住了,伤心骤然减少,不停流着的眼泪好像突然间上了闸门,可她一气脑子就乱成一团,说不出来话,只对着他怒道:“谁钻牛角尖了?我想好了,你过你的好日子,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医生进来了,我得挂了电话——望舒,别发小孩子脾气,我一会儿再打给你。”他跟没有听见望舒最后的气话一样,自己说完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电话里盲音传过来,望舒本来只有八分气,这会儿变成了十分,伸手打开窗子,扬手用力把手机隔窗甩了出去,大怒道:“谁稀罕你打电话!”
      扔了电话,回头看着屋子,昨夜这个屋子里那火热的记忆让她存身无地,自己走上前去,把被子褥子上的被单全都扯下来,再到他的屋子,把他平素躺着的凉席撤下来,所有的被子枕头全部拆开,不一会儿功夫,就在地上堆了一大堆的布单。拆下来的被子她抱着,扛到院子里去晾晒,自己里外奔走几次,炕上的被子已经拿空了,她打开壁橱,伸手抱里面的被子,这么一扯动,夹层当中掉出一叠钱来。
      望舒伸手捡起来,这么厚厚的一叠子,数目大概有两三千块,不想自知是许承宗在走之前放在这里,是他答应好的住宿费的另外一半——许承宗给的五千住宿费,许母给的那个厚厚五摞子钱的纸袋,这许家还真是有钱人啊,有钱到好心被当成驴肝肺,随便糟蹋人!望舒怒气正盛,刚才扔了他的手机,这时候看见他留下的钱,抬起手,狠狠地甩出去,钱砸在玻璃上,发出吥地一声,撒在地上。她满心气恼地抱着被褥向外走,走到门口,看见远处的大门一响,将近半个月没回家的大哥跟母亲竟然回来了。
      叶望权看见妹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咧着大嘴问:“望舒,许老大呢?”
      望舒眉毛立起来,一声不吭,径自去晾晒被褥。
      叶望权越走越近,他粗心的人,到了妹子身边也没注意到望舒脸色不佳,还问:“我特意赶回来看他的,他人在屋里么?”
      “不在。”望舒头也不抬地答。她挂好被子,看着半个月没见的母亲,跟着大哥出去走了一遭,精神似乎真地好多了,她走过去伸手接过母亲手里挽得紧紧的包裹,问:“妈,你身体怎么样?”
      叶母还没说话,叶望权已经大声奇道:“不在?不是要半个月才能动么?这还差好几天才到半个月啊!你怎么放他走了呢?”
      “是我放他走的么!”望舒听大哥这么说话,满肚子怒气迁到大哥身上,若不是这两个办事糊涂的缺心眼的大哥和偏心眼的妈,自己怎么会碰见这档子事?“他自己有腿——就算没腿,他们家里来人了把他接走,我还能拦着他不让他走么?”
      望权跟叶母都没见过这样无故大发脾气的望舒,娘俩不明所以,一齐惊讶地看着她,望舒对大哥发完火,拿着母亲的包裹进屋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就为了看——他?”她本想说许承宗的名字,可不知道怎地,在母兄面前,竟然说不出口。
      叶望权边跟着进屋,边答道:“我不在崔致礼那儿干活了,本来还想着回来看见许老大,看看他能不能帮我找个事做——现在他人都走了,也没指望了。”
      “你怎么不在崔致礼那儿干活了?”望舒狐疑地问,想到当初大哥的活是刘国志介绍的,难道因为自己不跟刘国志在一起了,他们就不要大哥了么?
      “刘国志不干了,崔致礼嫌弃我是劳改释放的,本来就不想雇我,刘国志前脚走,他后脚就让我卷铺盖了。”叶望权说到这里有点恼火,跟着望舒走到后院子,两个小孩看见奶奶和爸爸回来了,高兴得围了上来,平时冷清的家里家外,一时就热闹起来。
      “他——他怎么不干了?”望舒问大哥,想到刘国志,他那天从自己家伤心离开的样子,心中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不知道。他那天回去,跟崔致礼说省城有个机会,他自己拉了一群人组了个建筑队,要到省城去发展。”说到这儿,叶望权看着妹妹,有点踌躇地道:“望舒,你跟他是不是分手了?”
      望舒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每次想到刘国志,她心里都忍不住叹息。自己真是没福气,那样好的男子,竟然没有好好地珍惜。
      “刘国志心眼虽然多,可人真的不坏,他也知道自己一走,他姐夫崔致礼肯定不会再要我,所以他临走特意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如果我想去省城跟着他打工,随时可以跟他联系。”叶望权笑了笑,摸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小宝脑袋叹气道:“我倒是也想去省城,可那里的生活费太贵了,我又不能再这么把一家老小都扔给你……”
      “爸,咱们有钱去省城了!”一直站在爸爸身边不吭声的小宝突然说道。
      叶望权诧异地看着儿子,旁边小燕也笑着对爸爸说:“是啊,爸,我姑还说呢,等收完地里的粮食,我们就去城里找你呢。”
      “到城里找我?”叶望权挠着头,看着望舒,不明所以。
      望舒还没说话,回到屋子里去的母亲突然走到走廊里,手里拿着一叠钱道:“西屋的窗户根底下怎么有这么多钱啊?”
      叶望权不等妹妹回答,自己已经醒悟过来,大喜得站起来道:“许老大真的给钱了?”他走到母亲身边接过钱,自己数了一数,满脸喜色地惊道:“两千五百块!我就知道!当初在监狱里,看平时那么屌的监狱长对他的那个巴结样,我就知道他来头不小。望舒,你看大哥英明吧,当初把他弄到咱们家……”
      “爸,还有多的呢,那个劳改犯的妈来了,也给了姑姑很多,用纸袋装着,好几摞子!”小宝看爸爸高兴,忍不住就想告诉爸爸更多好事。
      “还有?”叶望权惊讶地看着儿子,再抬头看着妹妹。连叶母也吓了一跳,跟儿子一起看着女儿。
      望舒点头,淡淡地说:“有,楼下的柜子里,楼上的箱子里,都有。大哥,你把那人带回来,是很英明!”
      说到这里,挺不住了,她不想对着大哥母亲发脾气,也不想看见他们,自己抽身上楼进房,回身把门关上,一个人坐在床上,不想看见任何人。
      她听见外面上楼梯开门关门的声音,听见开箱笼的声音,听见刷拉拉撕开纸袋的声音,听见大哥跟母亲数钱的声音……越听心里越烦,向后躺下,拿着被子捂住头。
      将来路在何方?
      难道这就是她一辈子要面对的生活么?养老养小,为了赚钱和吃饱而操劳一生?等年纪大了,随便找个离异的或者鳏夫凑合过一辈子?
      多么让人不甘心的生活啊!
      她捂在被子里越想越憋闷,哭了一个上午的嗓子后来肿了起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如此多,许承宗、刘国志、她自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事接着一事,她本就过度操劳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到了天将傍晚的时候,发烧起来。
      她这一病把全家上下都吓坏了,叶望权立即去请了王玉春。望舒迷迷糊糊中听见王玉春一边给自己量体温,一边跟大哥说起“你妹子那对象”之类的话,她有点着急,人迷糊着,说不出话,只不停地把攥了拳头的手用力地砸着床,她哥哥看了,知道妹妹着急了,忙说:“望舒,你真跟许老大好上了?”
      “放屁——”她烧糊涂了,又因为用不上力,更加生气,觉得自己非大骂不足以表达内心愤怒,可她不知道自己发烧时用力大喊的一声,效果跟蚊子哼哼一般。
      好半天她没力气动,只听见王玉春跟大哥说“我看见她跟他躺在一起”“山上山下的人家都知道你妹子跟那个劳改犯的事”,望舒听得心里火烧似的,偏赶上浑身乏力,说话都没有力气,没法跟哥哥辩白,她脑袋一急,彻底人事不知了。
      醒过来的时候,人躺在医院里,胳膊上正在输液,她看见哥哥守在自己旁边,诧异地问:“我怎么进医院了?”
      “大夫说你肺有点发炎,让你住院一阵子。”叶望权跟妹子坐得近些,要说话之前搓手,有点紧张,后来还是皱着眉问道:“望舒,王玉春说的是真的么?”
      “哥!”望舒彻底无力,这个大哥啊,自己都得肺炎了,他就不会体谅一下自己么?
      “望舒,哥是想告诉你——”叶望权有点犹豫,后来可能觉得这句话很重要,还是说道:“在监狱里我是觉得许老大人不错,监狱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是一条龙还是一只虫,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来。可许老大再怎么牛,也总是蹲过大牢的,配不上你……”
      “哥,别说了!”望舒向下缩,想躲到白布单里面去。为什么人一醒过来,就有无穷的烦恼伤心?真想就此一睡不醒。
      “望舒——”叶望权叹口气,接着道:“我昨天查了一下,许老大和他妈给咱们的钱加起来,够我们一家过好几年了。你这些年累成这个样,我当大哥的,心里不好受啊。望舒,今年秋天我收了粮食,咱们一起搬到省城吧?妈带着两个孩子,我去刘国志的建筑队打工,至于你,你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哥再也不让你操劳了。”
      望舒听了大哥的话,病中虚弱的人加倍地感动,就对大哥笑了笑,轻声叹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穷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被钱拴住了手脚么?这几年咱们家总算饿不着了,以后天塌下来哥顶着,你就多想想自己吧。”叶望权等了五年,总算有这个机会跟妹妹说这样的话,口气有些激动。
      望舒知道大哥的心意,自己想了好久,轻声叹道:“这么冷不丁地不用干活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叶望权站起身,给妹妹倒了一杯水道:“不急,你慢慢想。我回家看看,一会儿我再过来。望舒,你放心地休息,这些年大哥拖累了你,以后这一辈子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大哥都养你,绝对不会让你再过以前那样的苦日子!”
      望舒被大哥的一番话说得眼睛都红了,眼泪差点就淌出来,她身上无力,难免更感伤了些,自己忙扭转头,闭上眼睛。
      她听见大哥离开方敢睁开眼睛,静静的病房里,除了墙上的电子钟的哒哒声,一点声息也无,浑身无力中,她想着将来——
      未来,再也不用劳累的未来,多好!
      真的可以作自己想作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么?
      可她能做什么呢?这山乡里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龄人,除了一个考上名牌大学出国留学的崔铁之外,多数人都只是初中高中毕业就打工了,有的在南方的制衣制鞋玩具作坊作小工和技术工人,有的在本地的酒店饭馆建筑队卖力气,赚着不比种地轻松多少的血汗钱,更有甚者,比如她大哥叶望权和大嫂张萍,为了钱当毒贩和妓女……
      这就是底层人的生活了,她无比沮丧地想到,除非特别有本事的那种人,像刘国志和他姐夫崔致礼一样能自己出资金做生意,否则一辈子就只能靠出卖力气赚钱,而她还有几年力气可以卖呢?
      她最擅长的就是读书,可读书成材的梦早已经被生活压碎了啊?
      以往读书的岁月浮现在脑海里,五年的种地生活,让读书的日子像是美梦一样,她躺在病床上,身下柔软的床铺让操劳的身子放松下来,她这辈子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日子就是大学的那段生活了。
      她心中微动,如果——只是如果,她能接着回到学校?
      这个念头最初只是灵光一现,很快就被她的理智打消,但医院的日子又长又空闲,这个念头后来无数次冒出来,并且一次比一次大,一次比一次清晰,最后她从床上猛地起身,脑海里全是读书两个字!
      如果大哥真的能把一家人的生活扛起来,自己为什么不能回学校读书?当初就是因为要照顾一家老小,她才不得不退学的啊?现在不读书的理由已经没有了,连复读的学费都不成问题,还有什么能挡住她?
      而只要能接着读大学,她自问自己有把握拿到文凭,学到真本事,那时养活母亲和两个小孩,岂不是比当小工容易多了?
      她细细计划着以后的日子,想到读书之后半工半读的生活,想到那些对自己来说十分昂贵的学费,心里油煎了一般地着急起来,身子底下的床铺也不若刚才一样舒服了,挺身坐起,一边在脑子里想着冥思苦想着以后的生活,一边就不由得想到许承宗和他那个了不起的家庭来。
      她闭上眼睛,也闭上对许承宗曾经的心意,留在心口的伤痕时间自然会慢慢抚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再也不要给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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