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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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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中国。
120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打开刚刚才拴好的包袱,在里面鼓捣半天终于捡出一个铁盒子,递到谢宸眼前晃了晃,“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谢宸点头,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带走了他新婚不到三日的妻子。
下一刻,120将铁盒子握在手心里,大步走到门外,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终于叫他找到了一个称手的东西。
一把锄头,就它了。
他蹲下将盒子寻了个平稳的地面放好,握住锄头柄,用力向上一挥,锄头砸下来的瞬间,一声复杂的脆响炸开。
锄头坏了,铁盒子也碎了。
兰姐被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抱起二狗子拦在谢戟面前。
谢宸冲出来一把推掉他手上的锄头把,眼睛里带了愠色,“你疯了!砸了它你还怎么回去!”
“本来就没打算回去。”
谢宸懒得和他说话,蹲下捡起地上碎成几块的铁片,还有两个不知名的红绿小石头,他抱着这一摊东西,似乎在纠结该如何修复。
“你修不好的,李博士来了都修不好。”
别说李博士,就算是整个研究所一起修,也不见得能修好。
谢宸把碎片扔回去,重新站起身,像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别人,“没事,你再等等,你那位李.......博士应该会再来找你。”
说完,也不等120回答,他转身出去。
120想跟上去,想了想又停下。
见人走远,兰姐安慰道:“他没躲你,这个时辰他该回军营了,平日他很少离开军营,今日还是因为二狗子走丢了他告假才出来。”
120嗯了一声。
那他晚上就去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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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姐忙着去给人浆洗衣裳贴补家用,家中只剩下谢戟和二狗。
这些年在这儿,宸宸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性情大变?这个问题,大概只有谢戟能回答。
只是谢戟自从看清他是一百二后明显不想理他。
可惜,120现在还没学会尴尬和羞耻,就算意识到了这一点仍旧巴巴问个不停,直到谢戟听烦了才道:“你这个孩子,当真是不懂看人脸色的,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谁知,120反倒认真点头,“我确实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只看得懂宸宸的脸色,连他的脸色也是我连蒙带猜的。”
谢戟:.............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戟拖着调子慢慢开口,“阿宸从小不爱读书,也不喜欢习武,我对他有愧,也懒得管他,所以才叫他养成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如今想来,他那副模样也挺好,总比现在这样,有苦不说,有事自己担着来得强。”
这句话120很认同,也许许多人喜欢宸宸现在的性格,可他更喜欢从前那样,随意洒脱,哪怕蛮横了些,可总不会苦了自己。
“当年,谢家谋反的事情究竟怎么回事,您为何会在宫变前夕会见突厥使者,又为何不为自己辩解?”这些都是120想不通的。
今日总算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谢戟目光悠远,白发在日光下,映衬糟糕的木屋,徒增了老年无助的萧瑟,他迟钝地回忆着旧事。
圣上身子一直硬朗,他这个镇北侯坐镇长安,大兴国可谓是国富民强,东西突厥又都被他打服成了大兴的藩国,谢家光耀门楣风头无两,圣上对谢家也信赖至极。
十一年前,东西突厥使者来大兴朝贡,他身为镇北侯自是领着人马前去长安城门口,是迎接,也是威慑。
本来很平常的事情,偏偏那日西突厥的使者舟车劳顿病了,谢戟只能亲自领人去侯府先歇着,等人好些了才送人进宫,谁曾想第二日圣上就突发恶疾命在旦夕,新封的太子暴毙,恰遇宫变,他糊里糊涂背上了私通突厥使者的罪。
他对圣上有足够的信任,并不惧怕这些恶言,可圣上偏偏没了,新皇唐珉在皇子时期和他不睦,谢戟知道新皇登基势必会清除异己,可谢家于大兴国之重,新皇总不至于拎不清。
在谢戟以为安然无恙的时候,唐珉登基第一日就以谋反的罪名削了他的爵位。
“为什么不辩解?欲加之罪,有辞难辩,皇上铁了心要谢家倒下,就算躲过了这一劫,日后也还有别的罪名,与其日后忐忑度日,不如就此妥协。”
说好听是清高傲骨,说难听是嫌麻烦心死了。
120没有多余的感想,只是觉得如果当时是他,必定会冲上去直接砍了皇帝,趁兵权还在手上来一个真的谋反,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就是个吃不得亏的机器人,有恩必报,别人善待他,他就加倍对人好,别人恶意害他,他就加倍奉还,哪怕是皇权至上的古代。
可这些不能对谢戟说,他们不会懂。
谢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其实最苦的人是阿宸,他才十几岁,突然从云头掉下来怕是难以接受,侯府遣散下人后,起初,他看着盘子里粗糙的白面馒头怎么也不肯吃,直到饿晕了才肯吃,边吃边哭,我那时大约也是不痛快,骂他好日子过得太多,有吃就不错了。”
120又疼了,捂住胸口蹙眉坚持听下去。
“恰好没几天就是你的忌日,他说什么都要去买果子,我骂他,他不听,当了自己的玉佩换钱,路上还被人打了,王爷把人带回来的时候,我看着鼻青脸肿的人,都不敢认这是阿宸,我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阿宸过惯了好日子,还是个孩子,心性还没转换过来,在长安再待下去指不定哪日我得去给他收尸。”
所以一家人搬去了塞北,谢戟进军营成了普通士兵,还好他在这里打过仗,和当地的士兵关系不错,只是上级将领看不惯谢戟在军营里比自己受欢迎,总克扣他的军饷。
于是,谢宸生病,李娘子跪求大夫医治,谢宸好了,李娘子没了。
“从那以后阿宸就变样了,安心在家习武读书,话越来越少,我从军营走后他便替我进去了,这孩子比我当初厉害,短短几年就从普通兵当上了宣节校尉,八品官呢!”
确实算幸运的了,如今大兴安稳没有战事立功,只能靠军中考核晋升。
说了这么久谢戟有些口渴,喊了一声二狗子,不一会儿二狗子端了一碗水晃晃悠悠过来,120生怕水打翻了,连忙接过递给谢戟。
谢戟喝了几口水,看着在地上玩蚂蚁的孩子,道:“刚来塞北的时候,谢宸人生地不熟,出去买点东西就迷了路,幸亏遇见一个好心人送他回来,这人就是当地的农夫,姓孙,只比阿宸大了几岁,刚来这里他帮衬了不少,后来外出打猎被毒蛇咬死,留下小兰 ,当时小兰已经有了身孕,阿宸就把人接了过来。”
二十岁不到的谢宸,担起了两家人的生活。
谢戟年纪大了,说完往事便去小憩,他静坐思考,等兰姐回来后,瞧着天色渐黑,他道了声谢便只身去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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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拉下黑色帷幕,塞北军营的大本营屹立在枯黄的沙漠之中,一排排营帐整齐有序地列在沙漠上,明亮的火把照耀着黑色的夜空和孤寂的荒漠,静谧得出奇。
从正门必然是混不进去的,120凭借雷达感应避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士兵,从大后方绕进去,还成功打晕一名士兵换上这人儿的盔甲,他的肤色比这里的人都白,还好是晚上,否则就是穿上了这身衣服也能立马被看出不对劲。
“请问校尉的营帐在哪儿啊?”他挑了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士兵问。
没想到士兵年纪虽然小,但警觉心恨强,“你是谁手下的兵?瞧着眼生。”
120立刻道:“我舅舅托关系送我进来的,今日刚来报道,听说校尉爱兵如子,我想投在他帐下。”
小士兵这才放心戒备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说哪个校尉?”
“宣节校尉,姓谢!”
“哦,谢大人啊,我就是他的兵,我带你去找他。”
120感激不尽,努力扯出一个笑,小士兵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如不笑,笑起来好丑。”
..........
他哪里丑了!只是不会笑而已。
小兵带他绕了半个圈才走到一处营帐前,“今天大人回来后好像不是很高兴,你待会儿注意点儿,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他脾气很好的,只要你不犯大错,他肯定会要你。”
脾气很好?兰姐是这样说的,谢戟说他话变少好说话了些,现在连他手下的兵也这么说,可是今日他明明感觉得到宸宸生气了呢?
掀开营帐帘子,谢宸正斜躺在小榻上闭眼假寐,他冲小兵打了个手势,小兵会意,转身出去。
“来送饭的?放那儿吧,谢谢。”谢宸声音里透着疲惫,仍闭着眼。
120不想他睁开眼,走到桌边弄出了点声响,装作在放食盒。
谢宸果然没有睁眼,但能听得见动静,“放好了就走吧,谢谢。”
120走了,是往谢宸的方向走的,等谢宸觉得不对劲睁眼的时候,人已经快站定在他眼前。
120立刻站在原地不动。
谢宸一直在盯着他的衣服看。
有什么好看的吗?他忍不住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呃。
他刚才打晕的士兵身形比他壮硕得多,穿上那人的盔甲很不得体,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难怪刚才小士兵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
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叮,情感系统打开,羞耻。
他学会了羞耻和尴尬。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宸宸眼里好像有淡淡的笑意。
“在哪打晕的人?”
谢宸冷淡的声音让他醒悟,果然是错觉,根本没有笑意。
“不知道那儿是哪儿,好像是军营后面左边一点点,人现在应该还在地上躺着快醒了,我没打死他。”
他明明很认真地回答,不知道谢宸为什么突然笑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出营帐找来一名士兵说了什么,士兵拱手说了句什么后退下,120猜应该是给他收拾烂摊子去了。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折身回来的谢宸已经褪去笑容,仍是白日那副淡漠的样子。
120想说些什么,开口的瞬间突然觉得没有力气,他感应了一下,哦,电量不足了。
“可能还得麻烦你再出去一趟,我饿了。”
谢宸还记得他不吃东西会晕死过去,闻言顿了顿,起身又掀开营帐帘子出去,他脚步很快,不一会儿就拎着食盒回来。
“军营的饭菜就这样,将就着吃。”谢宸拿把盘子一一端出来。
其实也就两个盘子,一个装馒头,白花花的,又大又圆,一个装了点清淡的小菜,还有一壶淡酒。
120拿起一个馒头就啃,能吃补充电量就行,他不挑。
看他吃得香,谢宸捡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味道没什么特殊的,有那么好吃吗?
然后他发现,120啃一口馒头就看他一眼,直勾勾的,好像要吃了他似的。
咳.........
吃完后,他才缓缓开口:“白日里我有错,现在我好好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
120点头,“你问。”
“你回来,还会走吗,那个矮子会不会又来清除你的记忆,带你走?”
120毫不犹豫,“我回来经过了他的同意,就算他反悔也带不走我,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第一主人,没办法命令我了。”
“你只需要回答,还会走吗?”谢宸语速快了些。
“不会。”
“好,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回来?”
明明都不记得他了,回来做什么?勾引他?得手后又一走了之?还是又认错了什么第二主人。
120却一副歪头苦恼样,道:“我在中国并不开心,脑子里都是你,尽管我并不记得你,所以我来了。”
“不记得..........”谢宸嗫嚅,他拎起酒壶打开酒塞,随口灌了一嘴,酒香肆意钻进口腔中。
突然,营帐被人掀开,来人竟是没有通报就闯了进来,谢宸皱眉。
那人俯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谢宸皱起的眉头更深。
人走后,他顿了顿,忽然对120道:“我记得我在书册里记录了我和我妻子从前的一些诺言,书你也看完了,还记得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