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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与君无缘(柳无锡篇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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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的鬼火正啪吱烧着。
范无救坐在一旁的死树下,用黑色的帕子给自己的锁链擦拭。
好不容易擦干净了,左右端看着。
“范兄!让让啊!!!!”
范无救一惊,手中的锁链脱落在地。他抬头一看,见一抹青影正在天上落。
越来越近,那东西有头发,有肤色……好像是个人……
是个人?!
奈何范无救反应过来的太不及时,那人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刚擦干净的锁链被弹到了下边的泥潭中,又脏了。
凌安晃了晃脑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范兄,我让你躲了……”
下面的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颤抖的曲起食指,指了指他。
凌安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灰溜溜的就从范无救身上下来,弯着腰连连道歉。
“抱歉抱歉。”
范无救估计也是被他砸到了没脾气,拧着眉,看着自己刚刚好不容易擦干净的锁链,转头气愤看着凌安。
“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赶着回来投胎啊?!”
凌安挠了挠脸蛋,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如果告诉他,自己的黑兔变成了师尊,然后开了一个阵法出来,把自己传到了这里,他会信吗?
原本凌安离开了暗道,正想着回去找萧子昇询问进入地府的方法。
谁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之前的恶鬼又追了上来。
因为凌安不善用剑,又带上了一只兔子,被对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对面打开他的剑,就要给他最后一击时,怀里的兔子窜了出来,随着一道金光狠狠劈向了恶鬼,一白衣男子出现在凌安身前。
凌安看着他衣袖飘然,腰板挺直,一身仙气凛然,来着还能有谁?
他的师尊,颜尘。
这是万万没想到的,自己抱着摸来摸去的兔子既然是自家师尊,这么一来,算不算一个逆徒犯上?
颜尘右手一抬,拔出凌霜一招下去,寒光四射,恶鬼嘶嚎,化作了黑烟散去。
做完这些,他才收回了凌霜,转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凌安。
凌安被他看着不觉耳根子红,一下子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挠了挠头,抿着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想问为师为什么变成一只兔子在你的锦囊里。”颜尘淡淡开口道。
“是的!师尊果然英明!这都猜的到!”
颜尘轻叹一声,伸手拨去凌安头上的一片枯叶道:“这是我的分身,我本人还在仙门,变成兔子可以少消耗我的法力,一旦法力耗尽,这个分身就保不了你。”
而且变成兔子你可能会更喜欢。
凌安点了点头,师尊既然不惜大量消耗法力来保护他,不能白白耗师尊的时间!
“师尊,你知道怎么去地府吗?”
颜尘脸上并未太多表情,是兔子的时候他早就知道凌安要去地府,只是轻轻颌首,伸手在地上捡了一支树枝,开始画了起来。
凌安的眼睛跟着看着。
他感觉到有师尊在身边,任何事情都能解决,总是特别安心。
很快画出了一个阵法。
颜尘指了指阵的中心“站上去。”
凌安听话的站了上去。
颜尘从怀中又拿出一张符咒递给凌安道:“这是传送符,等下办完事贴在手心中你就可以回来了。”
凌安乖巧的哦了一声,接过了符咒。
颜尘右手在空中画了几撇,很快,草草的阵法就开始发作,周围浮现出强烈的金光将凌安包围。
颜尘打了一个响指,凌安就消失在了光芒四射的阵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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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哥不值班吗?”凌安挤出了一个笑容。
范无救撇了他一眼,冷哼道:“有事快说,别摆着恶心我。”
“我想你帮我找个魂。”
范无救带着张哭脸面具,凌安即使看不到脸也能感受到对方无语的眼神。
“你以为地府官差都这么闲?刚把你送出去了,现在又自己跳回来,啥意思?”
“哎呀,这件事事关重大,就帮帮我吧。”
凌安祈求的小眼神成功使范无救翻了个白眼“叫什么?”
“啥?”
“名字!”
凌安瞬间明白了,拍掌笑嘻嘻道:“梅于芳,穿着嫁衣,带血。”
“……跟我来。”
范无救捡起地上的锁链,领着凌安到了之前审判的地方,叫人待在外口,自己走了进去。
凌安等了许久,范无救终于从里面出来,身后的锁链还扣着一个人,那正是他要找的梅于芳。
一身嫁衣,浑身是血,浓厚的妆容下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十年前,她还是仙门的美女。
她咆哮着,张牙舞爪的,锁链差点控不住她。
手上的红绳在她的乱动下,直接崩坏掉了下来。
她慌忙的就要去捡“红绳,红绳……我的红绳!”
指甲都刨进土里了,总算是找了回来,又再次细心的系回手腕上。
凌安看着有些心疼,刚想开口的嘴又闭上了。
“你找的可是这个魂?”
“是的……”
范无救扯了扯锁链,把人拉了过来,带到了凌安眼前。
“快点办事。”
凌安抿了抿唇,掏出张符画了几撇贴在了梅于芳头上。
刚刚还嘶哑咧嘴的梅于芳霎时静了下来,垂下了脑袋,像一动不动的提线木偶。
“梅姑娘,你可知玉珠?”凌安问道。
“玉珠……玉珠……”梅于芳垂着头呢喃着,血淋淋的右手在身上十分不雅的左右乱摸了几下,在腰间里扯出一块被血染成暗红色的玉珠来“无锡的……无锡的……”
啪的一声,沾满鲜血的玉珠滚落在地,掉在了梅于芳脚下,她扑通的随之跪倒在地,趴在地上狂吼了起来。
那声尖锐刺耳,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
凌安受不住的用手捂住了耳朵,却见范无救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站在那拉着锁链。
他接引过无数鬼魂,像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无锡是谁?”
范无救声音平静,几乎要被那尖锐的呐喊盖过。
但梅于芳像是听到似的,顿时安静了下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在脏乱的头发下,嘴角忍不住翘起。
“我的夫君。”
“哦,那可真不是什么好人,让你死在了大婚上。”
梅于芳摇了摇头,像是自嘲般笑了笑“我为了他,背叛了离笙大哥……为了他,苦苦等了十年的大婚,结果……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都是骗人的!什么都是骗人的……!”说着,梅于芳扯下手中刚刚还呵护如金的红绳就要扔了出去,刚一伸手又不舍的攒入怀中“可是我还是爱他……”
“那你可真是深情,他可真是混蛋。”范无救语气依旧很平静,刚刚没几句就让梅于芳安静下来,套出了话。
看来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凌安见范无救在问,也就没有再插话,静静听着。
“是啊……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他说什么把我们最宝贵的记忆存下来,老去的时候一起看看昔日的美好……多浪漫啊……结果那个玉珠上却不是我们的……!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
凌安刚想插口问谁的,但想到自己刚刚就是太鲁莽一问,把人搞癫狂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范无救道:“真惨,他真的是个混球。”
梅于芳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一抽一抽的,手指甲叉在土里扣出血来:“他何止是混球!他就是疯子!变态!暗恋自己师兄多年的疯子!”
凌安:“……”
不愧是专业人员,几下子就把丑事问出来大半了。
“师兄?那不是男人?真是变态啊。”范无救说话期间,瞥了眼梅于芳脚下玉珠,另一只手的手指轻动了几下,一只黑色的蜘蛛便从他掌心冒出,还在上面跳了几下,便爬下了手掌慢慢靠向了玉珠。
“可是我爱他啊……我爱他啊……”
梅于芳把脸埋进满手是土的掌心中,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沉默中越显清晰,在整个地府中回响,被卷入风中,消散在无际的黑夜中。
凌安垂着眸子,听着撕心的哭声,他没有上前安慰的冲动,已经为一个人放弃那么多了,最后连命都没了,还要上去对她说没事的,没关系的吗?有什么用呢?
“你要的玉珠。”范无救伸手过来,那翠绿的玉珠衬着那无血色的手更加苍白。
凌安静默了一会,接过了玉珠道了声谢谢。
“范兄,梅姑娘就交给你了。”
“嗯,我叫必安送你回去吧。”
凌安一听,连忙拉住范无救道:“不用,我师尊给我留了张上去的符咒。”
范无救一愣“地府可不是说来就来,说出就出的地方,之前你从上面掉下来就很离谱了,现在还能靠符咒上去,你师尊是什么人?”
凌安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挠挠头发,干笑道:“听过剑清仙门吗?他是里面的长老,仅此而已。”
“行吧,那就此别过。”范无救轻叹一声,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拉起地上的梅于芳就往奈何桥走。
凌安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把玉珠放进怀里,就半信半疑的把符咒贴在了右手掌心中。
刚一贴上,一股强大的风流就从脚底产生,直接刮的凌安措手不及,重心不稳跌了下去。
他一跌不是跌在地府的硬硬地上,而是软软的床榻上。
凌安被传的头昏眼胀。
“凌公子?”
凌安晃了晃脑袋,抬头见自己已经回到了萧子昇的竹屋里,此刻人家还还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自己。
“我……回来了,师尊呢?”
萧子昇见人没事,笑着指了指屋外道:“在外面呢,凌公子,没想到仙尊还能找到屋子。”
……
那是当然啊!那只扒拉着在我身上的黑兔就是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路啊……!
一想到师尊是哪条黑兔,凌安不觉就想到他之前还抱着黑兔和他想师尊和师妹了那些话,尴尬的把头枕进膝盖里。
这下是彻底没脸见师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