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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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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天地曾有千余年间陷于冰封，处处暴雪充填，许多妖族与凡人在此劫前孱弱无比濒临灭亡，于是鲲鹏载其泅渡云间，来往南北溟，靠这两处海上短暂的冰融雪消捕鱼过活。
而当时冰天雪地中唯有此峰因为居住着真龙，不受风雪侵扰，可以中途停留。是龙族允许鲲鹏在此休憩，才使众生度过了那千年的劫数。
乔雪里伸出手，隔着一段距离虚虚触摸壁画上残存的“龙君”一角面容。
画中这龙大约是和盈的祖辈，遍身青鳞在壁画仅剩的几小块上犹未褪色，錾金淬玉般精美，人形则看得出眉目张扬如利刃，与如今的济雪峰主并不相似，心里却有一样的慈悲温柔。
乔雪里收回手，屏息在万籁俱寂中对着画面深深一礼。外人瞧着大概会觉得这举动很傻，不过他觉得这是应有的尊敬。
及至走到尽头，见到那看着平凡的与山洞相连的石祭坛，乔雪里仔细看过来，发现这些壁画就只有中段还能看出些内容，首尾都已经破败至极，只残留着一点色块了。
尤其是祭坛周围这一段，不仅全都遍布着极深的不似兵器造成的曲折伤痕，仅存的些许碎片也只有黑红二色，算是生动诠释何为“触目惊心”，莫名叫人觉得不祥。
乔雪里按下心中些许不安，想着这是龙族的地方，应当不会有事，哪怕那些破坏的痕迹再狰狞也都已经作古了，算不得什么危险。
他正要仔细查看祭坛周围是否有异样，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去看，见进来的中年修士穿着身暗红色为主的法袍，款式简洁古雅，面容则隐约有些似曾相识，看起来极温和的。
乔雪里从来者身上察觉到了淡淡的妖气，加上见他行动并不鬼祟，虽然应当从来没在济雪峰上见过此妖，倒也不曾太提防，只当他或许是赶来替班的，便率先亮出令牌来，轻车熟路地飞快解释道：“我并非贼人，是替原先的蛟益来洒扫的。这令牌是戌十七借与。”
这陌生妖族静静看了他片刻，平淡道：“我知道。我便是……她家中长辈。”
越是年长的妖族越是对龙族心怀敬意，得知自家小辈耽误了洒扫祭坛这等“重要”活计，心里难安亲自过来，倒也合理。
乔雪里暗中想着恐怕那吃错果子的蛟族还要遭顿训斥，见他言行和善，也略放下心来一笑。
他接着仔细查看祭坛，这普普通通的圆形祭坛看起来与山体相连，质地应该也一样，却没遭任何破坏，在一片狼藉的壁画环绕下倒显得是它奇怪了。
祭坛上唯独有一角缺了个口，约莫只有手掌宽，像是被谁硬掰下来的，而缺口染着星星点点的黑褐色，仿佛是一点一点的血污。
乔雪里正仔细查看，那妖族也走过来看了看，轻声说：“无妨，这是千年前就有的。”
乔雪里看他对此地很熟悉似的，看着祭坛的目光淡而温柔，其中多半是怀念，便问：“前辈是从前经常来这里么？”
妖族道：“是，一直守在这里，后来倒是比对我女儿还熟悉了。”
他有一双颜色奇特的眸子，像是光线不足时的琥珀石，俯身查看时自然地将手掌按在了祭坛上。
在乔雪里放下戒备后，只见祭坛上那些凹陷的祭纹忽地亮起，转瞬间，站在其中的散修青年就已经不见了身影。
妖族收回手，眉宇间疲态尽显，遮盖真容的法术也无以为继——只见他长发与耳后龙角皆作烛红，而一双眼睛哪里是什么琥珀色，分明是黯淡已久的金瞳，因动用禁诀才勉勉强强在眼底亮起些许，风中残烛似的，随时灭去也不意外。
他慢慢靠坐在祭坛边，独自对着满墙被毁去的狼藉，倦怠地笑起来，这一下任谁都瞧得出，他笑的模样有五六分像如今的济雪峰主和盈。
还好现在只剩了他一个，不至于引得任何人惊骇万分。
秘地之外倒是有人。
名叫奚晦明的黑衣修士已与峰主作别，却没去取什么东西，而是来到这里。
他靠着山壁，本欲将试图缠缚他衣摆好挂些种子的妖藤折断，却又收回手，不再管它，仔细摸索着脸侧面具的边缘，一点一点地把那张银面具掰了下来。
他的动作不像在摘一张面具，倒好像是在从皮肉上撕去一块血痂。好在没留下什么切实的伤口，并不像魔修们的东西那么血腥。
而那张终于重见天日的面孔略有苍白，只消为枝头嬉戏的圆胖小雀略舒展开眉梢眼角，看上去便是很温柔诚善的一个青年了。
奚晦明先是将似乎与平常没有差别的深黑外衣收起，取出一件浅色的换上，再闭目略作调息，等到他重新睁开眼慢慢走出这段山林时，恰巧碰见在和盈身边做侍女的青鸾温莺。
这做少女打扮的青鸾族长是少数喜欢人修的妖族之一，步履匆匆也只显得身姿轻灵，远远看见他便停下，专程过来打趣道：“真是好久不见呀，让我看看是哪里的稀客来了——原来是在南冥扶危救贫、人见人爱的乔仙君！”
“乔雪里”略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一如既往的连忙辩解起来：“算不得什么仙君，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温莺不见外地拍拍他肩膀，道：“我们知道的是你心里真这么想，那帮子心坏的夯货都嫌你假呢！帮了人就是帮了，又不是只有龙君跟道则仙那么高修为底蕴才配做善事，跟那些光动嘴皮子的比起来你至少真伸了手呀，大可以有底气些！”
“是，我记得了。”青年听见道则二字时神色略冷，不过很快便垂眸掩去，真心诚意地表示受教。
“瞧你累得，一路赶过来挺急的吧，”温莺说，“走，带你吃些好东西……龙君让我们把送来的贺礼里能吃的都尽数分了，要不怎么戌十七急着回去呢，他小心眼儿，怕龙君再叫他匀出一份儿来给你……”
“乔雪里”仔细想了想此时似乎不宜去取令牌，要下山便不大好对收了传讯的戌十六交代，于是乖乖跟着温莺走了。
二人离去后，一只半开灵智的小鹿经过此地，看见那簇有些萎蔫的灵草，试探着啃了口叶尖，嫌弃地吐了，甩着短尾离去。
而那在秘地中消失的乔雪里此时正十分茫然地站着，被一个本该藏头露尾的魔修十分平常地揽着肩膀称兄道弟。
魔修道：“虽然没见过，今日便见过了！既然都是来分龙山宝贝的，俺看你也面善，便叫你声兄弟！到时候天魔主开了幻阵，跟俺一起抢好东西，亏不了你的！”
乔雪里自认修为平平，但作为散修混到他这一步起码见识都是拿得出手的，这膀大腰圆的男人背上无鞘的大刀仿佛一整盆刚放出的鲜血，加上通身气息，绝对是“血烝”一脉无疑。
最离奇的在于这一脉传承早已断得七零八落了，眼前的魔修却气势浑然，完全不像那些拿着残缺功法练得一身怪毛病的余孽。
他忽然从秘地祭坛前来到山下千里外的小城，正疑虑着打量变得有些陌生的此地景物，被搭上话后才说了一句“济雪峰”，便似乎被认成了同类，再不遮掩地攀谈起来，愈加弄不清楚状况。
现下也只能慢慢套话，偏这魔修看似粗糙实则有心计，三言两语就要把他绑上自己一伙，恐怕言语中露了形迹立刻就会起疑。
乔雪里只好收敛神色，少说多看，跟着那守住他不给任何转投机会的魔修一路走一路听，渐渐拼凑出些轮廓来。
似乎是那个“天魔主”要与各宗门联手解开守护济雪峰的幻阵，济雪峰自从得了这个名字起便成了为人所知的龙族居所——龙为天地所钟，能司云布雨，能号令妖兽，只要祂向人俯首称臣，那个人从此便能乘风而上做天下之主，历代积累下来山中自然宝藏无数。
而济雪峰外环绕的幻阵似乎名为“九渊”，其中奥妙无限，至今难以破解，不知有没有各方势力拉锯的结果，反正这些底层散修与素来藏头露尾的魔修也来得及赶到此处分一杯羹。
听这魔修所言，天魔主似乎是为了什么日子打算抓紧破阵，因此其余大能也不得不都拿出真本事来，因此解开九渊幻阵指日可待。
阵破如城破，这些只能捡些残羹冷炙的修士们早已各自拉帮结伙，到时候多抢到几根灵草也是好的。
乔雪里既愤怒又疑惑，他从未听过什么“天魔主”，也对魔修口中寥寥提及的所谓正派宗门十分陌生……也不算完全陌生，其中至少还有一个道则。
再加上眼前这传承完整的血烝魔修，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恐怕是意外掉进了幻阵或者秘境之类，由此到了早已被他那个时候的人们所忘却的从前。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