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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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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沅、余浸远，你们两个来一下。”
祁沅抬起头来，数学老师正站在门口。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沉，让人听不出喜怒。余浸远已经在他身后很快地站起来走出去，丝毫看不出一点平常学生忽然被老师点名的惶恐不安。祁沅轻呼了一口气，躲在余浸远阴影后混出去。
余浸远应该是已经做惯了好学生，态度倒也不卑不亢：“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数学老师看到这位年级第一也少不得给点好脸色，只说：“没事，浸远，你只是被连累来的……祁沅！”他锐利的目光射到阴影中的祁沅身上，大手一把将祁沅拉过来。祁沅被拉得一个踉跄，又被窗外直射的阳光刺得头晕目眩。
他怯怯低着头，只敢看数学老师的下巴。
数学老师倒也不与他拐弯抹角，直接从窗台上一把抽过来一个本子，粗鲁的乱翻着纸张发出刺耳的擦拉擦啦声。终于翻到他预期的那页，鼻息间一声冷哼：“你自己看你写了什么东西！”
白纸黑字被拍到祁沅脸上。祁沅慌忙伸手去接，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熟悉的三角函数大题。他心猛地一抽，指尖哆哆嗦嗦地划过页尾处余浸远的名字。这三个字挤在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之间，难免显出几分缱绻暧昧。
——遑论就挤在这三个字的紧下面，又极亲密地写下了祁沅自己的名字。
他下意识去瞥身后的余浸远，然而对方只是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竟然还好意思看余浸远？”数学老师的声音又拔高了许多，在空旷的走廊里也激出回声来。祁沅隐约感觉到教室内有些许好奇的目光正隐约落在自己背上，
他不敢吭声，任由数学老师嫌恶地打量他。
“你要搞同性恋、搞早恋我不管你，也管不着你，别拉着好学生下水！”数学老师对祁沅的语气很是不客气，头一扭到余浸远那儿便又是语重心长的态度，“浸远，我会和你们班主任说帮你调个座位。”
余浸远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沉默着看着这一出闹剧。教室当中坐了满满当当的看客，故事的主演之一却可以置之度外，做足了局外人的姿态。祁沅不知心里算是什么滋味，甚至竟隐隐约约松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我、我会主动去和班主任说调换座位，您不用担心。”
这场暗恋本就是他自娱自乐的独角戏，就算现在是砸成一地鸡毛，他也得从从容容体面收场。
数学老师轻蔑地上下将他打量一通，哼道：“好啊，那你现在就去说——少耍什么花花肠子。”他大步走进教室内，凌厉的目光扫过班级里刚刚低下的看热闹的脑袋，中气十足地大声宣告：“你们以后都警醒着点，看着让祁沅别靠近余浸远。班里其他男生也注意点。都听到没有？”
他这通话说完，算是将心里的郁结吐了个干净，临走前又耐心叮嘱余浸远：“这事老师帮你解决了，你就只专注安心学习就好。”
余浸远仍是没应声。数学老师却早就熟悉了他这沉闷性情，也不怪他，只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勉励。至于祁沅，他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于是便没多话，迈开步子甩着手就回办公室去了。
祁沅有些怔忪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你还不回去么？”
主动开口的是余浸远。他看着祁沅，神情与往常无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自习课，不能到走廊乱逛。”
祁沅只觉得思绪混乱，只浑浑噩噩“嗯”了一声。余浸远看他一眼，首先向教室里走进去，留下祁沅熟悉的可供片刻喘息的阴影。他克制自己不去注意周围人的视线眼神，学着余浸远的面无表情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木然地翻开已经被数学老师撕揉得皱皱巴巴的错题本，写着余浸远名字的那页已经几乎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只有余浸远的名字格外醒目刺眼。
他忽然感到自己挺直的后背被轻轻戳了戳，惊慌地扭回头去。余浸远看着他，问：“你是遇到解不出来的难题了吗？”
祁沅嗫嚅了一声“不是”。余浸远于是低下头继续写手下的卷子，淡淡道：“那就不要发呆了……如果遇到做不出来的题，可以问我。”
“……好。”
祁沅扭回身子坐好，原本发干的双眼蓦地便酸涩起来，仿佛一瞬之间便蓄了满满的泪珠。他长长吸了一下鼻子，忍住眼泪拿起笔，逐字逐句地阅读着被泪眼朦胧了的题干，又一笔一划地写下解题过程。
——就像后来他和余浸远的每段故事，都是这样花了眼去看模糊的问题，又要为难着去做一个个不知对错的过程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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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离余浸远前桌位置之后，祁沅觉着上学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说到底他以前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最多不过是原本两三天能说上一句话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到了罢了。
比起余浸远，反倒是周围的其他人更让祁沅觉得惶惶难安。
那些注视着他的眼神和有意避开他的窃窃私语，虽然未必全然出于恶意，却也足够让他感到难堪之极。只是少年人尘封的心事被不懂事地浅浅撕开了一角，就成了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随着流言的传递，便成为这座学校当中众所周知的秘密。
别的班的陌生男生找过来，在男厕所门口堵人，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你就是祁沅？听说你是同性恋？”
祁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除了余浸远之外，他从来没喜欢过其他人——甚至他不知道他对于余浸远的那样喜欢到底应不应该算是所谓“恋情”。
一切本来就都还是混混沌沌的。
“怎么不说话？”那男生提高了一点声音，眼神中好奇与恶心两种情绪混杂在浓黑的瞳孔中，“真的会有男人喜欢男人……喂，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长‘那一根’啊？”
祁沅紧紧咬着嘴唇。他想要张口反驳，又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底气说话。厕所里人不多，都在悄无声息地等着冷眼旁观这场笑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侧过头直接要从男生身侧钻出厕所，又被一掌推在肩膀上踉跄回来。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叫出声：“你想做什么？”
男生哼了一声：“这不是会说话吗？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他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祁沅抬起眼，便看见余浸远站在门外。这张年级第一的脸常年挂在一楼的光荣榜上，作用就是让学生每次经过都能被这偌大一个头像勉励到。这勉励效果最终不得而知，却真真切切让全年级都记住了余浸远的长相。
男生的声音带着点讥笑：“不是吧，余浸远？你要替他说话？难道你还真想跟他搞同性恋啊？”
“与你无关。”余浸远说着走进来，轻轻巧巧地一下将这男生拨开，于是祁沅的脸便一下显露在他面前。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随即握住祁沅纤细的手腕：“走吧，上体育课了。”
祁沅亦步亦趋地跟着余浸远走到操场。体育老师只和体委说了两句什么，确定了人到齐就让学生们解散随意游荡了。余浸远便拉着祁沅走进食堂找了个椅子坐下，问他：“喝点什么压压惊——你想喝奶茶还是果茶？”
祁沅还没回过神来，只愣愣地回复：“不、不用。”
“那还是喝奶茶吧，暖一点。”余浸远做了主张，到窗口去排队了。祁沅坐在原处等他，在周围试探的目光中假装自己处变不惊。
余浸远很快举着两瓶珍珠奶茶回来。他将吸管插好，这才递到祁沅的手边：“慢点喝。”
祁沅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余浸远摇了摇头：“不用，我请你的。”
于是便再没什么话好讲了。祁沅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吸。有时候珍珠卡在吸管里头，就很是要用点力气。不过吸到嘴里之后，便觉出温热中包裹着的丝丝的甜意。
他忽然觉得从喉管到心口都热得发烫，惹人掉眼泪。祁沅眨眨眼睛想要悄无声息地抖落眼睫上的泪珠，却只能看着它珠子似地滚落下去。
眼前出现几张纸巾，是余浸远递过来的。祁沅轻声说了一句“谢谢”，声音却已经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泪珠克制不住地成串落。
他哽咽道：“对不起。”
余浸远又递给他几张纸巾：“为什么道歉？”
“我不应该喜欢你。”祁沅忏悔着，“虽然我知道你不会觉得我恶心，毕竟你也没把我放心上……但是，但是，你一定也觉得很麻烦吧？换座位的事也好，今天的事也好，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
“我不觉得麻烦。”余浸远说，“喜欢别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祁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余浸远，那双淡色的瞳孔当中倒映着自己惶恐不安还涕泪横流的脸，实在有点难看。可余浸远的眼神和他的眼眸一样未掺杂质，显露出说话人的真诚无瑕，仿佛可以让人在一瞬间充满勇气。
祁沅胡乱擦了擦脸，让自己显得好像体面那么一点点，恍惚间脱口而出：“那我可以继续喜欢你吗？”
余浸远神情未变：“可以。”
“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
“那……那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余浸远淡漠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是祁沅从来没见过的惊讶之色。
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的表情，祁沅自嘲着想。他不知道刚才的自己是不是忽然脑子坏掉了，或者是吃了怎样的熊心豹子胆才斗胆问出了那一句。用脚后跟想想都应该能想到答案吧？
祁沅低下头咬着吸管，声音含含糊糊：“我刚才是开玩——”
“……可以。”
余浸远的声音掷地有声。祁沅不可置信地抬起脸，余浸远的表情很是慎重，甚至还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紧张？
祁沅喉头发紧：“余、余浸远，你可以当我刚才说的是开玩笑的。”
余浸远摇头：“我没有开玩笑。”
祁沅的脸色仍是苍白着，似乎还不能接受这意料之外的惊喜。半晌，他忽然重重用拳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被疼得长长“嘶”了一声。
“不用试了，你不是在做梦。”
余浸远说着站起身来。祁沅恍恍惚惚地觉察出他好像语气中带着那么零星的笑意，还未来得及细细琢磨，头顶洒下一片阴影。他正想要抬头去看，余浸远已在他面前屈膝半蹲下来，随即是额头上一触即离的轻柔触感。
过了好久，祁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余浸远在吻他的额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