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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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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语先。”
有人从身边推了推戚语先胳膊。
“戚语先!”
戚语先感觉自己左边胳膊好像有点儿松动。
戚语先刚才趴着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姜非从旁边小声提醒他:“老师在点名。”
“……到。”戚语先整个人缓慢地重启。
“戚语先,你挺了不起啊,这才刚开学就睡着了?”张春晖皱着眉,还是温柔老师的样子,“站起来。”
戚语先总体上来说还是个非常听话的学生。
他站了起来。
“你的校服呢?”张春晖温温柔柔地问。
“上午出门太急,忘了穿。”戚语先实话实说。
教室里顿时就有没压住的笑声响起。
“笑什么?”张春晖严肃起来,“你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自然卷。”戚语先说。
张春晖教了戚语先一年,当然知道戚语先是自然卷。
她和其他老师一样,对戚语先这个学生头疼得很。
中考和入学成绩不差,可进入高中之后,戚语先每一次考试就只是越考越差。
看他作业吧,他也不是不做,就是乱做。
跟他聊天吧,他也不是不学,就是显而易见的低积极性。
看着他每天就是来学校糊糊混混地度过日子,老师们拿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没有办法。
最后的办法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张春晖不。
现在她当了戚语先班主任,就更严厉地管他。
“你头发是自然卷就不用剪了吗,超过眉毛了你知不知道,”张春晖想起戚语先高一时候的表现就有些生气,“成何体统!不合规矩!”
姜非坐在戚语先旁边,偏着头抿着唇看着他。
被批评的人都还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姜非那样子倒更像当事人。
戚语先感觉姜非不太像人。
不太像他日常见惯的人。
也偏偏是姜非坐在戚语先旁边。
哪怕是没同时教过这两个学生的老师也能看出来姜非和戚语先的区别:
一个腰杆挺直,一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一个校服整洁,一个衣装另类浑身漆黑。
一个留着乖乖顺毛短发学生头,一个是自然卷……
“你今天回去把头发剪到该有多长就是多长,”张春晖训斥着戚语先,“不然明天我来帮你剃。”
云城中学的老师是真会把发型不合格的学生当场抓出来剃成寸头。
要是真被教导主任什么的再抓到一次,戚语先这头发是不是自然卷也不重要了。
连头发都保不住了。
“听到了吗!”张春晖提高了声量。
“听到了。”戚语先在心里叹了口气。
张春晖训了戚语先一顿之后,整个班安静了许多。
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变得更清晰了。
“暑假作业先不收,之后等各科老师安排了课代表再统一收齐。”张春晖说着话的时候也没让戚语先坐下,他眯了眯眼睛,垂着眼睛往讲台上瞅一眼,看着自己带过来的安排表,“明天后天是摸底考,语数英政史地都分开考。”
张春晖这话一出口,底下一片哀叹。
“你们不用太紧张,有认真做暑假作业的,成绩都不会太差。”张春晖又说。
这话真是,一点儿也没能缓解学生们的紧张。
张春晖笑了笑,继续说:“行了行了,待会儿先调整一下座位,我看我们班课桌椅应该是刚刚好的,整理完之后搞搞卫生就可以回去复习了。”
不过大概真是不怎么重要的考试。
张春晖安排座位的时候都没叫学生把拼在一起的课桌分开。
班里一共33个学生,分了三组,按身高和张春晖的意愿排的。
戚语先和姜非还是被分到了同桌的位置。
戚语先:“……”要不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
姜非倒是还是微微笑着,流露着对发生在身上的一切事情安然的接受,或许还有感激。
事情结束以后,放学了。
戴黑框眼镜的女生问姜非要不要一起吃饭,姜非说要去跑步,女生有点儿惊讶,问他能不能一起跑。姜非答应了。
他俩在学校操场上跑,边跑步边聊天。
“你这学期为什么住宿了,你家不是离学校很近吗?”戴黑框眼镜的女生名字叫郑晓妍。
“住学校比较方便。”姜非笑着说。
“哪里方便了?”郑晓妍是离家里有点儿远才懒得折腾跑来跑去的,“就那破宿舍,管卫生和纪律倒是管得很严。”
姜非笑笑。
“住家里多舒服啊。”郑晓妍感叹着,又说,“那你不就不能带饭了吗?”
姜非高一的时候每天午餐都是家里早上给他准备好的健康餐。
“我想试试食堂。”姜非说。
“食堂也没什么好吃的……”郑晓妍感觉姜非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晚上先去外面吃吧,不然之后都没什么时间到外边吃饭了。”
“好。”姜非答应。
郑晓妍聊起张春晖,问姜非对新班主任的看法,姜非只是摇摇头。
她也只是随便找些话题和姜非聊天,并不在意姜非回答什么。
对她来说,姜非是个相处很舒服的人。
她又说起戚语先:“我跟戚语先是初中同班同学,相处了三年,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姜非不知怎的,想起戚语先,先想起的是那隐隐约约看到的左眼下的泪痣,然后是他兜帽下的卷发。
他微微往郑晓妍那边偏头,用晓妍见过的单眼皮的人里面最大的眼睛注视着她,偶尔眨一下眼。
那眼里的认真和明亮像秋日向他们吹过来的风一样。
好像不是太有感觉。
但是,觉察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风里,被轻松和愉悦动容。
“印象里,他就是挺独来独往的,我都没见过他和谁走得比较近,”郑晓妍想了想,说,“他可能就是不太爱说话吧,你别太介意。”
“我没介意。”姜非配合着郑晓妍的脚步,跑得比平时慢些,忍了忍,还没没忍住问,“没有人跟他说话吗?”
“拜托,你看他看人的眼神……谁敢和他说话?”郑晓妍撇了撇嘴,“他初中时成绩还过得去,但因为头发不太受老师欢迎,也老是被同学取笑。”
“为什么?”姜非不解地皱着眉头。
“学校老以为他烫发吧,抓了他好几次了,”至于同学,郑晓妍嗤笑了声,“初中那些男孩儿,感觉别人不一样就排斥他呗。”
“那他没有做什么吗?”姜非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追问。
“说他,他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如果碰他头发,他会打人。”郑晓妍扮了个鬼脸,弄出个有点儿凶的表情,“他打起人来连老师都拉不住。”
初中那会儿,同学们私下里都说戚语先是阴湿男鬼。
不声不响,突然暴起打人的时候没有一点儿预兆。
郑晓妍当时也吓了一跳,回头看他们的时候,那同学都已经被戚语先打得趴在地上了。
她对戚语先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什么反感,最多的交集也就是上学时每天见个面。
亲眼见着戚语先打人也不觉得戚语先有多大问题——毕竟她早就看被打的那些傻逼们更不顺眼。
戚语先在学校里不太看得出来是个刺头,可关于戚语先的江湖传言越来越多。
“很可怕的。”郑晓妍说。
姜非只是笑了笑,摇摇头:“好了,不要说他了,我的同桌还是让我之后才慢慢了解吧。”
“我担心你啊,”郑晓妍忧愁地说,“要不你和老师说一下换座位吧?”
“没关系,他挺好的。”姜非的笑容看起来很轻松,不似作伪。
“哪里好?”郑晓妍不理解。
姜非其实到目前还没发现戚语先哪里不好,他想了一下,回答说:“他很安静。”
郑晓妍:“……”这一点倒是她没法反驳的。
“你得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的,”郑晓妍正色说,“靠近戚语先很危险。”
“你也相信我的,不会有事。”姜非不想提前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他加快脚步跑到郑晓妍前边去,笑着说,“快点跑完,我们回去吃饭复习吧。”
戚语先回家的时候还没饭吃。
家里,王女士和两个他见过应该挺多次但是依然不是很熟的远房亲戚在客厅。
王女士对他可能还有点儿生气,见了他就只瞪了他一眼。
戚语先也没什么所谓,没吃晚餐,就想走回房间。
“干什么,还有没有礼貌了?”王女士又皱着眉了。
“哎,没事儿,小戚这两天心里也忙乱着吧,”这俩亲戚其实就住戚语先楼下,脾气其实不错,“好好地,别想太多,你爸过两天就回来了。”
戚语先没想太多关于他爸的事。
说起来有点儿冷漠无情,但事实是,没有他爸在家的日子,家里反而安静了。
又不是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戚语先莫名无端地这样想着,反而没把他爸被拘留想得那么严重。
而对于这对夫妻,戚语先一年偶遇他们两三次,从以前就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来着。
王女士也没个提示。
他想了一想,开口:“舅舅,舅妈。”
“哎,”男远房亲戚也只是无奈地再次纠正,“说过很多次了,是叔。”
哦。
戚语先想应一声,但这声也没发出来。
晚上,戚语先本来想出去把头发剪一剪,趁着口袋还有点儿钱,还想稍微烫一烫的。
但,心情实在不太美妙,自己拿着剪刀对着镜子就剪了。
反正是自然卷,再乱一点儿,也就是卷儿。
一想到明天回校还要和姜非做同桌,心更累了。
戚语先夜晚做了一宿的姜非追着他跑的梦,早上到学校见到姜非的时候都有点儿想拔腿逃跑。
“早上好。”姜非好像总是能露出笑容,看见他的时候也好像总是有点儿眼底带着惊讶。
反正惊讶是惊讶的,说话的声音也是挺平静的。
平静地,带着温和和友善地,令戚语先感到抗拒地。
姜非问他:“我买了面包和咖啡,你需要吗?”
哪来的咖啡?
戚语先没住过校也知道他们学校食堂不可能有咖啡这种高端饮品。
戚语先往姜非桌面上的咖啡看了一眼。
还用看么。
就是外边儿买回来的。
不吃食堂而去外边买面包咖啡。
有钱啊。
少爷啊。
戚语先不知道姜非是昨晚在食堂实在没吃习惯食堂的饭,饿了一晚上肚子,失眠了大半夜,今早才出门买的面包和咖啡。
不过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
“不。”戚语先就是不想和姜非有什么牵扯。
一个下午加一个早上。
除了“不”以外,姜非就没从戚语先嘴里听见过别的词语。
说起来,姜非也没什么空和戚语先聊天。
考试,考试,考试,充斥了整个上午。
考试之余的间隙,姜非身边都没有缺过人——要不和他对答案,要不和他聊天。
戚语先思疑姜非是个什么品种的磁铁,也思疑频繁姜非的脾气有没有一个底线。
他想着下一次什么时候调座位能把姜非或他调走,昏昏沉沉地熬过开学的第一个早上。
“姜非,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