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不合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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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修仿佛能听到心底愿望落空的声音；他企图把那个肮脏不堪的自己慢慢藏起来，以一个良好的姿态接近自己的向往的东西。
可是赵世崎就是要跳出来告诉他，他的生活是不够体面的。
严修绝望地想：有谁的生活是体面的吗？
可能真的有吧，他第一个想到了游弋明，他知道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始终带着一部分羡慕；就是因为如此，他更不希望这样的自己曝光在游弋明的面前。
手背的刺痛伴随着赵世崎的闷哼声，他一拳砸在赵世崎的鼻梁，那天以赵世崎的诅咒和手机里游弋明不断发来的消息结束。
严新材和康眉那架一吵，下午就离开了，没人给严修打招呼，还是他自己打电话追问的。
他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愣，才掏出手机给游弋明回消息：没事，不用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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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将至，气温又下降了一大截，庆宜多湿冷天气，冰沁的冷空气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
教室里没有空调，这对上课的学生来说就成了一种极度痛苦的体验，为了暖和点，大家都长期待在教室里，二氧化碳浓度很高，每个人都昏昏欲睡。
游弋明从教室后面走进来，他把外套脱掉挂在椅背上，看了眼前桌的严修，这人正弓着背，也有点打瞌睡的意思。他似乎很怕冷，已经穿了件很厚的羽绒服，弯腰把头垂在桌面上，又因为衣服太厚，脑袋贴不到桌面，像是悬空了一样。
游弋明长臂一伸，把一杯热牛奶贴上他的脸颊，“还冷吗？”
严修转过身来，一双眼里少见地出现了疲惫，他看了眼牛奶，没伸手接，“不冷。”
“拿着啊。”游弋明给他插上吸管，怼到严修的嘴唇上，看到他的脸时愣住了，“你怎么把眼镜换回去了？”
严修埋头理了理吸管，小声说：“戴着不太合适。”
“怎么可能不合适？我照着你这副配的。”游弋明提高了声音，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你度数涨了？”
严修没看他的手指，一双眼仍旧耷拉着，“没有。”
游弋明心思一凝，拉着他的手腕说：“哪里不合适？我带你去调。”
争执的声音大了一些，有几个人都看了过来，得亏肖彷不在，否则定然会凑上来刨根问底。
严修难堪地把手臂挣脱出来，想说什么，终究有什么都没说，低着脑袋转过身。
游弋明生气地踢了脚桌子，哑着声线问：“严修，我本来不打算问的，你昨天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那把清透的声线被压低了些，正是平时最能诱惑严修的那种状态，此刻却是在逼问他，他的思绪在一时间百转千回：他应该说什么？他什么都不想说，可是他才和游弋明约定了一段未来的关系，他不说能留得住这个人吗？
可是，说了才会留不住吧。
游弋明讽刺着追问：“是眼镜不合适，还是人不合适？”
正在这时，喧闹的教室突然静下来，学生们探头地往门口望去，只见教室门口掠过一队人，大家都挂着工作牌，穿得异常正式。
矮胖的何主任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打着领带，旁边站着的正是昨晚跟严修吵过架的赵世崎，西装革履在他身上就十分和谐；他不像周遭几人一样在冷空气里瑟缩，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在主任望着他说话时微微点头回应，斯文儒雅。
身后跟着的是葛三粒，他也穿上了肃穆的黑色大衣，不够防寒，一张脸被冻得青紫，还微微捏起拳头，样子极为滑稽，再旁边跟着的是学校办公室一位尤为漂亮的女老师，平常负责接待工作的。
他们经过教室时，赵世琦瞥了眼班级的门牌号，还故意往里侧看一眼，目光所至不言而喻，引得同学们纷纷往严修看，葛三粒甚至给严修眨了下眼睛。
严修不理会他们的暗示，一眼也没往门口看，只闷着头做题，倒是后桌的游弋明一直带着敌视的目光。
他左思右想，只觉得这位叔叔真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看着就令人作呕。
这人昨天出现在严修的房间，严修的状态非常不对，怎么说？就像出现了应激反应，他对着严修可以出言讽刺，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可是疑似出现第三个人时，他又不想跟严修吵架，那样就生分了。
他放软了语气问：“严修，昨天到底怎么了？”
严修没理他。
上课后，葛三粒兴致高昂地走进教室，室内温度高，他把大衣脱下来，爱护地折好放在一边的椅子上，然后宣布了两项重磅消息，一是青枝通讯今年的资助活动将在下周五启动，资助名单将在近期公布，同时，家长会将会在同一时间举行。
下面立即响起一片哀嚎声。
青枝每年给庆宜各个学校的资助都不少，但都集中在几个人身上，资助的目的是帮助单亲家庭孩子和留守儿童减轻家庭负担，无后顾之忧地学习。
而在这些学生看来，严修既不是单亲家庭，也不是一年都见不到父母的留守儿童，更遑论贫困县家庭，可是这些资助严修是从初中就拿了的。
原来经办人是他的叔叔啊，懂了，没事了。
如果就是给点钱就算了，高中的孩子们顶多就是忿忿不平一会儿，不久就忘了。
关键是这个科技公司有项讨人厌的操作，他们需要借助这些公益活动为公司作宣传——这些都是理解的——庆宜高中配合态度过于良好，在这个颁奖仪式上，他们会一齐召开家长会，全程录像，力求让青枝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原因无他，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除了给学生资助，还有给学校各种多媒体设备的捐赠。
这就是学生深恶痛绝的了，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作为宣传的工具人，关键是，在家长会后，被父母痛批一通，说得怀疑人生。
你看看人家，没有父母人家都那么努力；你呢？每天吃的睡的都是最好的，给你伺候的好好的，你读到哪去了？
一年一度的青枝奖学金颁奖仪式就成了学生们最痛苦的时候，也就成了严修最被讨厌的时候。
这对于转学生游弋明来说不算什么，他既不羡慕人家拿钱，也不怕父母的管教，对严修，他上头得不行，根本没有讨厌这一说；况且，严修的父母都在外地，每次都匆匆而来，又火急火燎地要走，还没等严修反应过来，这两人又走了，根本就不会来给他开家长会的，他和严修成了班上唯二的没有人来开家长会的，这件事还是挺让人愉悦的。
他单方面原谅了严修的不理睬，给他发消息：
【最幸运的男人：晚上一起回去吧？我等你。】
过了很久，严修才回消息。
【老婆：我晚上有事。】
【最幸运的男人：有什么事？】
他发完消息，严修一直没回他，他又觉得像在审问犯人了，想放软语气跟他说几句，下课铃就打响了。
葛三粒收拾起大衣往门口走，忽然一停，又说：“对了，严修，放学后等等赵经理，他说让你记得还东西，你拿他什么东西了？”
同学们纷纷转头转头看严修，他停顿片刻，说：“没什么。”
原来是有约了啊？游弋明冷笑一声。
放学后，严修利落地收拾起书包，直奔教学楼下的停车场。
游弋明“哎”了一声，根本叫不住人，书包都来不及收拾，也跟着他往下跑。
严修跑到学校的停车场，赵世琦从一辆白色保时捷上下来，手轻轻地扳了严修的肩膀，想接他的书包，被严修闪开了。
严修：“别玩这些把戏了。”
“你来了说明这些小把戏还是非常管用。”，赵世崎看着他笑了一下，又去看远处，戏谑说，“你的小男朋友追出来了。”
严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游弋明一边肩膀搭着那个巨无霸大书包，伫立在一棵梧桐树下，不解地望着他，眼里盛满了难过。
严修的心也像被蛰了一样疼，他突然非常怀念每次和游弋明对视时，那人露八齿的笑，他越发觉得自己很卑劣，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事情，他根本就不怕见游弋明。
严修的手机不断有消息弹出来。
【最幸运的男人：这人算你的什么叔叔？】
【最幸运的男人：就是因为他回来了，突然就对我这么了？】
【最幸运的男人：是吗？是因为他吗？】
【最幸运的男人:严修，你说话！】
严修沉痛地抚了抚额头，余光里，游弋明正立在原地，泄愤一样敲着手机。
他回消息。
【严修：先不说这件事了，你先回去吧。】
【最幸运的男人：你要跟他走？】
【最幸运的男人：你要去哪，你还回去吗？】
【最幸运的男人：昨天说的还算数吗？】
严修捏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觉得心里紧得难受。
赵世崎轻轻地催促了一声，“还走吗？等你聊完？”
【严修：眼镜不太合适，你也不太合适。】
【严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他随即给游弋明转了8000块过去，备注了个“眼镜”，赵世崎说那副眼镜值七千多，但他欠游弋明的岂止七千多呢？
他看见那个高大的男孩紧紧地攥紧手，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快上车吧，你小男朋友看起来要冲上来揍我们了。”赵世崎笑了笑，很绅士地拉开车门。
严修还是不动，一时说不清楚他是舍不得看着游弋明那么难受，还是因为厌恶和赵世崎共处一个空间。
“还不走吗？”赵世崎偏过头看他，凑得很近，灼热的气息喷到他的耳朵上，“你那同学是滨城来的？滨城的游姓人口可不多啊。”
严修：“你什么意思？”
赵世崎笑了一下，“前几天我想给你发微信，结果发不出去，你说这怎么回事？”
严修掏出手机，把码调出来，等赵世崎不紧不慢地扫码。
严修：“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到底想干嘛？”
赵世崎：“不是说还东西吗？先还东西吧。”
严修捏紧了拳头，作出防御的动作，压低声音问道：“还你什么？”
“你欠我什么不知道吗？你小时候亲口说的。”赵世崎看他一脸防备的样子，笑了笑，“别紧张，循序渐进，今天先还我一顿饭吧。”
他把副驾的车门打开，严修弯腰进去。
车子缓缓开走，后视镜里倒映出受伤的大男孩，严修嗓子干得发疼。
赵世崎把车开到市中心，美其名曰严修的父母走了，这个做叔叔的要带他吃点好的，把车开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
餐厅里开了空调，一进门就感到一股热浪，赵世崎把西装脱下来，又伸手去扒严修的衣服，严修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格开他的手。
赵世崎举举手，笑道：“也不知道年纪轻轻，身体怎么这么差，我今年还没见过谁穿羽绒服。”
严修自己脱了外套放在椅背上，不耐烦地：“你查了游弋明家？”
“你说你男朋友啊？”赵世崎边吃边说，“我就是一片好心，你同学自己一个人住，我就问问你班主任，他需不需要资助，结果你班主任告诉我，人家是滨城来的，家庭条件不差。滨城啊，你不是一直想去那嘛？”
他玩味地笑笑，“但是你以为找个滨城的就万事无忧了，你这个同学估计也靠不住，滨城最出名那家姓游的，两口子都是警察，据说与当地从商的暧昧不清，不知道得罪了谁，俩都被人害死了，儿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滨城这位游姓人家生意也一落千丈，慢慢地销声匿迹，现在不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在找他们家。这么一算，你这同学跟那儿子的年龄相差不大啊。”
严修咬了咬嘴唇说：“我跟他没关系了，他的事不需要你管。”
赵世崎已经吃完饭，他用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忽然间，他手一伸，隔着一整张桌子，手指几乎腰摸上严修的脸，看到严修下意识得瑟缩、后退，眼角的笑纹都加深了，“别害怕，我也不如你想的那么霸道，只要你把该我的东西还给我，毕业后到我的公司上班；你是不是有个男朋友，我才没那个精力管。”
严修的心跳如擂鼓，他一手握着叉子，手指摁着叉子的尖端，不置可否，“你一直低估了我讨厌你的程度。”
赵世崎摊了摊手，说：“下次再说吧，最近我也要做点正事，下次就记得还我东西了哦。”
饭后，赵世崎开车送他回家，巷子里太挤，车不能开到门前，在入口处停下，严修下车时又看到了游弋明，外套挂在肩膀上，穿着薄卫衣，袖子挽到手肘出，像是刚刚剧烈运动过，双颊上泛着红，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着。
严修下了车，游弋明看到他，脚步立即就停了。
赵世崎还从车窗上探出头，对他们俩挥挥手。
游弋明看着这个老男人就来气，他想等严修冲过来解释，等了一会儿，发现严修没有要追上来的样子，气得拔腿就走。
他一不理严修，严修心里也不好过，跑了几步追上去，喘着气抓住游弋明的手臂。
严修仰着脸气喘吁吁地看他，才剪过的碎发被吹向一侧，露出好看的五官，游弋明忽地就心软起来，产生了把他抱进怀里的冲动，他控制着情绪，等人的解释。
可严修一开口就是：“游弋明，你家里是干什么的？”
游弋明心思一凛，甩开手臂，嘲讽道：“怎么，刚刚交涉到背景了啊？”
严修没说话，游弋明又等了会儿，气愤地把手甩开走了。
严修这次没再追上去，一个人失落地回了家，试探着给对面发了消息，问游弋明回过滨城吗？
那边立马回消息，让他少管闲事。
晚上，窗户一直开着，严修时不时地往对面看一眼，对面的窗帘就没有拉开过。
第二天一早，严修早早地就出了门，他拿着两块面包，站在店门口，眼睛一直望着对面，从六点半等到七点半，他把其中一个面包吃了，背完一天任务量的单词，又蹲在店门口看那干枯的青苔，抬脚把他们碾碎，又和灰尘和在一起，来来回回地折腾，他看看手机，已经快到八点了，对面的门窗都没有打开。
严修不能再等下去了，早读已经结束，第一堂课都要开始了。
他拢了拢羽绒服，走出巷子，扫了辆单车准备骑去学校。
这时初中生上学都晚了，严修转出一个拐角，眼前的一幕让他突然刹车。
带着小黄帽的张齐正往一辆车上爬，赫然就是昨天载过他的保时捷。
小孩子很乖，看到他还摇下车窗叫了声，“严修哥哥。”
赵世崎就坐在他的里侧，也从车窗看了他一眼，笑着跟他打招呼，“严修。”
前面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他闻声也转过来看了严修一眼，那人带着鸭舌帽，从严修的角度只看得清下巴，以及颈部的一朵莲花刺青。
他没理赵世崎，捏着单车的刹车，看着张齐，生硬地问：“你去哪儿？”
可能因为他从来没给过张齐好脸色，小孩挺怕他的，怯生生回答：“上学。”
严修：“你为什么坐他的车？”
张齐：“我上学要迟到了。”
严修：“你妈呢？她不送你？”
张齐看了看地面，说：“我妈说汽车比电瓶车快，让赵叔叔送我去学校。”
严修眯了眯眼睛，看着小孩端坐着，一双小鹿样的眼睛不敢乱转，不知道是在怕他，还是坐在车里不自然，他又想说什么，赵世崎透出车窗，笑着问：“小修，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严修没回答，松开刹车，拧着车把，快速地离开了。
游弋明一整天也没有去学校，严修从来没觉得上一天课是这么疲惫，傍晚，他顶着冷冽的空气往家赶，对面依旧门窗紧闭，甚至连点灯光都没透出来；他看了几眼往自家店里走，一开门——张阿姨还在店里。
张阿姨最近下班都挺早的，严修还没放学她就自行下班，把钥匙放回地垫下，今天居然这个时候还没在——
严修心里闪过一丝怀疑，客气地叫人：“张阿姨——”
张阿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分明是听见了不想回答。
严修正弄不清情况时，康眉的电话打来了，“妈，怎么了？”
“让张姝兰滚！”那边传来康眉盛怒的声音，“我转点钱给你，你拿给她，今天就把她辞了，今晚的班都不用她上了，让她立马滚……”
严修听完她的辱骂挂掉电话，思绪像一团乱麻。
康眉说，就赵世崎回来这几天，张姝兰就跟她处上了对象……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不合适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