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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交易 ...

  •   严修正在跟刘警官打电话,刘警官说可以让小严开公车来接他,想到严警官那张冷嘲热讽的脸,严修不假思索地拒绝她的好意,和游弋明一起打车到了当地派出所。

      没想到在门口等他的还是严警官,这人已经没有之前的火气了,办不了案的压力把他折腾得蔫搭搭的,有气无力地跟两人接了水,杵在沙发上听严修说话。

      刘警官问他俩学习紧张不,严修拒绝了闲聊,直入主题,“你们之前说张齐发了条动态,是用什么设备发的?”

      “手机?”严警官坐正了些,“我们没有关注过这个。”

      他说完,看到游弋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打量着他,“严Sir,你没开玩笑吧?”

      严警官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侮辱,提高嗓门说,“这个很奇怪吗?不是用手机就是用他们现在最流行的那款手表发的呗,张齐跟别人有金钱上的矛盾,别人抢了他的电子设备也正常;这有什么好质疑的?”

      刘警官:“你是怀疑这条动态是造假的?”她在文件夹里翻出一张照片,是张齐最后发的那条动态的截屏。

      张齐穿着蹦床的条纹服装,在宽大的衣服里小小的一团,这张照片是自拍,卷毛小孩儿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第二张是张姝兰,她穿着一样的衣服,化了点妆,难得的对着镜头微笑,第三张图片是一张火柴人吹蜡烛的网图。配文是:陪妈妈过生日,开心。后面是一个猫猫比心的表情。

      张齐在张姨生日那天发的,动态的定位就在庆宜商圈的那家蹦床乐园里。

      “我只能说一些我的想法。”严修的目光慢慢从照片上移回来,“严警官,据我所知,张齐没有手机,只有一支用了很久的手表,是青枝科技五六年前推出的那款,可以接打电话,设闹钟,没有拍照、发动态的功能。”

      两位警察均是面色一冷,严警官的声音都变了调子,“我去,这小孩儿一支手表用了六年吗?”

      室内一片沉默。

      过了会儿,刘警官打了个电话,随后从信息科那里得到消息,那条信息的确是从这一款手表中发送出来的。

      “但肯定不是从张齐那款老年手表发的。”

      严修说:“青枝这款手表在庆宜的销量很好,因为可以限制小孩玩游戏的时常,很受家长的欢迎,后来他们受到启示不断更新,这款手表的型号和名字一直没变过,但是后来的新款,也就是严警官说的,在小学生中最流行的那款不仅有拍照这些多媒体功能,还能上网,监测身体指标,绑定家长的账号实时发送学生的动态……”

      这么一想:确实不可能是从张齐的一直使用的,最早的那一代发的。

      但是从发现张齐尸/体的地点以及张齐的家里,都没有发现任何的通讯工具,那时警方以为是他遇害时作为身上为数不多的财务被人拿走了。

      要么是张齐有这么一支最新一代的手表;要么有人用这么一支手表登录了张齐的账号,拿了张齐的照片,帮他发了这条动态。

      是个人都会选择相信第一条,张齐有了最新款的同型号的手表,是从哪来的呢?

      “是赵世崎。赵世崎本身就是这个公司的代理,搞一支手表送给继子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严警官双手一拍。

      随即他又自言自语道:“但这也说得过去,他送给自己的继子一只手表,这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且不说张齐被害时有没有带这支表,就算他因为这个被人谋财害命也算不到赵世崎头上。”

      “还要重新找他录次口供。”刘警官说:“不管怎样,这也算一个新的突破口;这个还需要再明确一下。”

      “唉,问他一次话压力好大。”严警官仰天叹了口气,“每来一次,领导都要来慰问一下,全程盯着我们办案——而且问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说到一办闭了嘴,在两个学生面前抱怨也是够丢面子的。

      刘警官把他打发去写报告,她把两人送到门口,捋了捋短发,“我们后面会仔细查证,马上考试了,我还是希望你们以自己为先,高考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个改变命运的节点,你们还是不要为了这件事分心。”

      “我知道了,谢谢严警官。”

      两人结伴走出警局;游弋明走快几步,带着些醋意,“严修,你怎么对他公司的手表那么熟悉啊?”

      “以前每次出新款,赵世崎跟我介绍有什么新功能,说我去他家就送我来着。”严修走快了几步,因为要打球,他们还穿着运动服,晚风一吹就灌进去,有点冷,又有股久违的轻盈。

      游弋明不想严修再过不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假装自己能过得去,于是他状似不在意地说:“啊,那你去了吗?”

      说完他又想起了严修低着头,扒在窗户里看自己的老年手机的样子,觉得这样问也不是明智之举,严修但凡有个瞬间屈服了,他都能过得比现在更好——至少物质上是的,想到这儿,游弋明突然有了种奇怪的预感,他停住问:“那旧的那款手表呢?你为什么那么了解张齐那款手表,赵世崎不至于拿旧的送你吧?”

      他探求的样子像一只满头问号的大型犬科动物,结实有力的小腿从小运动短裤下露出来,这么直挺挺地站着时,绷出了一道十分好看的线条;严修抬起脚,用运动鞋的鞋尖踢了踢他的小腿肚,“我之前用过那个型号的手表,第一代,你知道我用到多久吗?”

      严修带着浅浅的微笑,伸出手,手指修长干燥,沾染着轻柔的晚风,比了个三,“我一直用到初三,中间修过几次,高一才换了现在这个手机;退下来那支手表我妈说拿去卖二手,我还以为那种东西扔在垃圾桶里都没人捡。”

      游弋明抿了抿唇,有点错愕。

      严修的身影在他的眼中拉长又变短,仿佛又化成了小孩儿,像张齐那么高。

      那个小孩儿正处于怀揣好奇心的时候,他时常留守在家,每天只有从书本和电视里看世界,生活像单调得只有几件事;一边是不怀好意的人强行灌输的世界观,他懵懂地接受了一部分拒绝了一部分,使出全身的力气最后成长为不被别人认同的样子,不被别人接受也不被自己接受。

      游弋明的眼眶忽地湿润起来,严修是经过多少苦难才走到他的面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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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汗淋漓的夏日和高考一起越来越近,高三学生终日沉静在题海中,即使这样,校园里情报局依然如野草一样,在各种时间压力下运作着。

      这次的信息是:赵世崎又一次被警方传唤了,他承认自己给张齐送过表,关于案件的传闻又汇集起来,对这块表的猜测此起彼伏,最多的声音说张齐这个穷小子是因为这块表而引发杀身之祸的;而赵世崎一直隐瞒这个事实,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欠缺思虑的慷概造成了这个孩子的死。

      赵世崎没有错,没有犯罪,但他曾经建立起来的形光辉形象有了缺口,这不再是一个对贫困学子慷慨解囊的成功企业家,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人们开始放大他曾经做过的事情。

      这样的言语逐渐多了起来。

      每次捐钱的时候,摄像师比受助学生还多。

      给那些穷孩子送手机,送他们的手表,这不是给瘸子送球鞋吗?但凡你送个学习机,大众都不至于这么批评他。

      就是个普通人,之前还一直宣传终生不娶,毕生帮扶贫困呢!还不是看到个单身的漂亮女人就想结婚。

      也是个胆小的人,遇到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也只能明哲保身。

      这个时候,一个名为“民间新闻自媒体”的账号盘点了赵世崎这些年资助过的几位学生,化名小A小B小C,录视频说自己这些年的境况,他们一部分人已经走入社会了,无一不说自己的发展并不好,还在一部分学习中的孩子,家长说他们的心态并不好,成绩也有下降的。

      庆宜是个小城市,大多数人不会关注这个自媒体账号连名字都取的那么蹩脚,更不会管他是不是什么官方账号,只要有人说,他们就听着。

      这时,针对赵世崎的骂声渐渐多了起来。

      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赵世崎一时成为众矢之的,作为他在学校的“亲戚”,严修也时不时地接受注目礼,那些眼光多种多样。

      有把他当作赵世崎地亲戚鄙视的,有暗含“果然这样,我早就知道”的,有担心他的未来泯然众人的……

      这对严修来说不是种新奇的目光,但好在这次,别人不再是因为赵世崎对他好而排挤他了。

      这天,严修被叫去帮地理老师批改作业,游弋明要负责回去帮严修看店;他掏出地垫下的钥匙开锁,把书包放在柜台边,打开店里暖黄色的灯光,拿严修的杯子喝水,一气呵成。

      咕噜咕噜几口后,他拿出英语作业开始写。

      “欢迎光临。”这时门口晃进来一个人,游弋明一看,这不就是杀千刀的赵世崎吗?

      赵世崎走路悄无声息,他撩开帘子,看到游弋明便停在门口。

      游弋明的不耐烦写在脸上,“他不在,再也不想见你。”

      就差把滚挂在嘴边了。

      赵世崎往前走了几个步子,他看起来很较焦躁,以至于没有计较游弋明赤裸裸的嘲讽,“我来找你。”

      游弋明抬眼打量着他,因为平时好说话,性格随和,对严修又是一副舔狗做派,使人经常这也是个敢日天日地的刺头。

      赵世崎这时有种莫名的感觉,心想:不愧是那家人的后代,他说:“我跟你谈个条件,跟严修有关的。”

      “有什么好谈的?”

      “我这里有他的照片,很多很多,从小到大的各种各样的都有,比你见过的他都多。”赵世崎不急不缓地说,他脸上还是平静的,一双手却紧紧压在柜台上,“关于我们的传言本来就有很多,我已经被搞臭了,再把这些发出去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游弋明纹丝不动。

      赵世崎翻出手机,给他看里面一个命名为“小修”的相册——严修小时候穿裙子,严修躬身在洗手台前刮自己的胡子……还有最近一张,是那天严修去他们家时被拍下来的,皮肤上深色的勒痕。

      “欻——”的一声,游弋明只听到一阵七零八落的杂音,书包掉到地上,椅子也被他起身的动作带翻了,指节隐隐作痛,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冲动一拳砸在了赵世崎脸上。

      他看了会儿自己的手,有点矛盾有点迟疑,小时候父亲告诉他,冲动往往能暴露自己内心的胆怯,但是他一直都学不会,他的实力和家庭从来都能给他的冲动买单,他从来没有要求自己刻意去注意过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这就他妈不是个真实的世界!哪有这么荒唐的事情,还被严修碰到了,这真想替严修清除掉这段令人不愉悦的回忆;如果清除不了,就清除制造这段回忆的人。

      他真想打死赵世崎。

      赵世崎扑了出去,从地上爬起来,擦自己嘴角的一点血迹。

      游弋明双手按在柜台上,就像他不相信自己能听听话话坐这儿学习一样,奇迹般地,难以置信地,他很快地平静下来。

      赵世崎站直了身体,“怎么样?能谈吗?”

      “说。”游弋明转过身去,一边捡书包里散落的东西。

      “你跟严修谈上了,我不想计较这个白眼狼了,把你家里人介绍给我,我保证不发这些照片。”

      游弋明的手指顿住,眯着脸打量着他,“我已经给过你电话了。”

      事到如今,赵世崎也无法掩饰,“我需要你的引荐。”

      练习题被翻得哗啦哗啦响,游弋明收拾好东西,慢慢转过身看着赵世崎,面前的人但凡有一点把握就会摆出这副故作高深的讨打样子。

      游弋明的拳头又落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使了十成的劲。

      赵世崎“嘶”的一声想跟他扭打起来,游弋明退后一步,清澈的低音很冷,“你只要敢动一下,这事儿谈不了。”

      赵世崎的眼神一黯,手却停住了,“欻——”一声,颧骨上又挨了一拳。

      游弋明:“算我帮严修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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