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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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规定住宿生每周六上完晚自习就可以回家，谢昀每次都是回网咖。从他申请住宿以后，网咖里外就瞿军一个人在忙活，虽然走之前他让瞿军再请个帮忙的，但瞿军显然没把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每次回去网咖，谢昀都会力所能及地帮瞿军多做一点。
网咖里的熟客们都知道他升高三去住宿了，偶尔周末过来见到也还会开玩笑叫他“大学霸”，还有人跟他开玩笑说如果他能考上Q大就包下网咖大酬宾三天三夜。这些人都是混不吝的嘴，平常说些笑话就图个开心，谢昀也不会当真和他们计较，倒是瞿军，每每听到都要再话赶话让那人把笑话落实了。
对于考Q大这件事，瞿军好像比谢昀本人还要有信心。他说，我们小谢聪明得很，考Q大根本不在话下。
说这话时他是笑着的，神色也很柔和，连那道贯穿脸颊的疤痕都看起来没那么狰狞。
周六晚自习到八点半就响铃，归心似箭的学生们往往等不到那个时候，早早地就收拾好了书包就等铃响开跑。谢昀不想和那群乌泱泱的人去挤，他总是慢吞吞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才起身出校门。
通常这个时候校门口都没剩几个人，谢昀很轻易就看到了谢秋影。
他和谢秋影几个月没见面了。平时都这样，谢秋影不关心他有没有回家，吃没吃饭，有没有钱花，两个人几个月甚至大半年不见面都是正常的。反正见面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谢昀一点也不想听她那些尖酸刻薄的咒骂。
很意外，谢秋影居然到学校来找他。而且她明显精心打扮过，没有化以前最喜欢的那种大浓妆，轻描淡写的几笔反倒让她的五官显得精致。九月底天气凉，她穿了件长度到脚踝的白色连身裙，外头套了藕荷色的针织衫，头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显得年轻又温婉。
不得不承认，岁月从不败美人，就算谢秋影这些年折腾得厉害，也依稀风韵犹存。
谢昀不知道谢秋影突然来找他有什么目的，但总不见得是好事，他们不是那样的母子关系。
他视而不见走过谢秋影身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阿昀。”谢秋影喊他。
两个字落到谢昀的耳朵里，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阿昀”，谢秋影接着喊他。
谢昀停下脚步，低头垂目看向她。他现在比谢秋影高很多，高到足够俯视她，看到她的发顶。谢昀想起小时候他抱着谢秋影的大腿哭着喊她“妈妈”，谢秋影就是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平静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有事？”谢昀冷冷问她。
谢秋影用手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温柔道：“妈妈就不能来找你吃顿饭？”
呵。谢昀冷笑出声，他长这么大从来没和谢秋影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谢女士，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搞笑吗？”
不想再同她废话，谢昀抬脚就走。没走出两步，身后再次传来谢秋影的声音，这次是她惯用的语调，尖细的白嗓像小刀刮过玻璃那样刺耳。
她说：“你爸爸回来了，你不想见见他吗？”
谢昀停住脚步。
父亲这个角色从他记事起就缺失在他的生命里，他也从未在谢秋影口中听说过关于那个人的只言片语。小时候他看大家都有爸爸，也曾壮着胆子问过谢秋影，那时谢秋影是什么表情说过什么话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一顿痛打的感觉却刻印进他的心里。也是那时，爸爸成为了一个禁忌词，他再没问过谢秋影一句。
慢慢长大后，谢昀觉得谢秋影对这个人应当是恨之入骨的。有时候谢秋影看着他，眼神怨毒狠辣。他总觉得谢秋影是透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人，一个她恨到愿意食其肉寝其皮，就算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也毫不吝惜的人。
以他对谢秋影的了解，她未必是真心想带他去见“爸爸”。或许只是把自己当做刺向对方的一把利剑。
可惜这剑不想为她所用。谢昀再次抬脚，没有停留。
见他离开，谢秋影也没有再出声。她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十八年了，宋清源，这份大礼你还喜欢吗？
我不就山，山来就我。第二天谢昀在返校的路上，到底还是见到了他所谓的“爸爸”。
一辆黑色的库里南停在他从网咖回学校的必经之路，穿着西装革履训练有素的司机等在车门边，待他经过的时候将他拦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来里面那张脸，与谢昀像了七成。
男人一张嘴就说：“阿昀，我是爸爸。”
谢昀盯着他的脸，片刻嗤笑出声，冷声道：“我没有爸爸。”
他要走，穿西装的人继续拦。谢昀想跟他动手，没想到他使尽全身力气没能撼动那人分毫，被押着上了车。
这辆车的座位是对向布置，谢昀选择坐在男人对面。
男人的坐姿很端正，穿着也并不花哨，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套装，袖口处点缀着与西装同色的宝石袖扣，脚下的皮鞋铮亮，手腕上戴着一块机械表，绿色的表盘散发着幽幽暗光。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边框眼镜，藏在镜片底下的那双眼有掩盖不住的犀利。
有豪车、有司机，穿着打扮也很考究，男人明显非富即贵。但这些和谢昀没有关系，他对男人的身份一点兴趣都没有。
静默形成暗涌在两人间流了几个来回，最终男人先开口。他嗓音低沉，语调里没有半分感情。
“阿昀，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你的爸爸，是你生物学上的父亲，你的身体里流着一半我的血，这是斩不断的亲缘关系。因为我和你母亲的一些的误会，我缺席了你前面十几年的成长，但以后不会。你跟我去美国，我会供你上最好的学校，让你……”
“先生”，谢昀开口打断男人的长篇大论，微微一笑，说：“有病就尽早去看。”
他说完就打开车门，在守在外面西装男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宋先生，还要不要跟上去？”西装男转身问。
男人看着谢昀离开的方向，面上神色没有一丝波澜，“不用，他迟早会跟我走的。不急。”
他答应了老头子会把继承人带到他面前就一定会做到，就像当初老头子不满意谢秋影，他就能毫不犹豫把人换掉一样。在他这里，没有什么是不能为利益让步的。
一小段插曲，说对心情没有影响那是假的，谢昀的车越骑越快，傍晚的凉风顺着胸腔往下灌，让他有丝丝缕缕的喘不过气。
这种喘不过气大概源于他曾对父亲有过期待。小时候看见别人家孩子牵着爸爸的手，坐着爸爸的肩膀骑大马，被爸爸抱，他也会羡慕。被谢秋影打骂，被关在家里饿肚子，生病脆弱的无数个时刻，他也幻想被爸爸拯救。
像童话里天降的骑士一样，带领他走出那片黑暗。
可惜什么都没有。爸爸没有出现，也没有天降的骑士。他好好的长大到现在，人生刚刚开始有努力的目标，有了记挂的人，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可以离开这里，站在想站在的人的身边，去过崭新的生活。爸爸又忽然出现说要带他走。
真是一个荒诞又可笑的故事。
想到徐攸宁，那丝丝缕缕的喘不过气似乎消散了些，谢昀捏着闸停下车，路灯光线从他身前照过来，一道长长的影子便留在身后。他摸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给徐攸宁拨了个电话。
轻快的铃声响在耳边，没多久听筒那头就传来他熟悉的嗓音：“谢昀？”
徐攸宁的嗓音像有魔力，拨云见日一般轻易排除了那些阴霾，使谢昀整个人都变得轻快了起来。
“嗯。”他低声应，然后就不说话了。
徐攸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才问：“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想听一听徐攸宁的声音。
但他不能这么说。
“没……没什么事。”谢昀胡乱找理由，“就是想问一下你中秋回不回来。”
笑声隔着听筒传过来，彷佛尽在咫尺，不知道是因为耳朵离听筒太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谢昀觉得整个左耳要烧起来一般，又热又麻。
“大晚上打给我就问这个？”徐攸宁说。
“嗯。”谢昀硬着头皮回答。
听筒里又传来一声轻笑，使得谢昀的心脏跟着同频震动，一股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从脚底窜上来，让他的四肢都变得有些酥软。
徐攸宁说：“我回去的话，你请我吃饭吗？”
“嗯。你回来，我就请你吃饭。”谢昀说。
说者无心，将好好的邀约变成了条件从句。徐攸宁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这孩子以后可不好找女朋友。
他实验室里最近挺忙的，不一定能腾出时间，但小孩儿难得主动找他，拒绝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给个模糊的答案，说：“那我看看，能回来的话就提前告诉你。”
“嗯。”谢昀立马应，心里却已经认定了徐攸宁会回来。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基本是徐攸宁在问，谢昀回答。等这条路差不多走到尽头，他们才道了别。
那时候谢昀离刚才的路灯已经很近了，地上的影子也由后慢慢往前移动着，他挂断电话收好手机时，影子正好移动到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谢昀侧过脸，端端正正盯着地上的影子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着，心情变得很好。
挂断电话的第二天徐攸宁就在售票平台上抢了回去的票。而为了能回去一趟，他卯足了劲儿在实验室待了几个长夜，工作终于差不多能告一段落。
这天中午实验室的人都出去吃饭，徐攸宁留下守一个数据。等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给谢昀发了微信说自己下午的车票，晚上能到桐城。谢昀估计也很少看手机，他发过去的信息总要等很久才有回复。徐攸宁想着也没别的事儿了，就点开微博准备刷刷新闻。
还没翻几下，微博界面一闪变成了通话界面，是很久没有露过面的江裕庭打过来的。徐攸宁愣了一下才接起来，没等他开口对方就很急切地说：“我联系不上路明远了，他有没有找过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