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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修文(删减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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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发梢间夹杂着几缕杂草,英挺的面庞上沾满了绿草的汁液,眼角微微泛着红晕,似是泪痕未干,又仿佛忍受着深沉的不快。
楚玹霖轻声说:“抬起头来。”
少年顽强地抗拒,意图重新转身,然而,一只手却迅速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楚玹霖难以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境,是激动、是惊异,亦或是忧伤?
他从未料到,在未来的岁月里,竟然会再次与他重逢——苏赫儿。
“你怎会在此处?”
苏赫的下颚被紧紧钳制,动弹不得,只得仰头与楚玹霖对视。
楚玹霖风采依旧,仍是那个让他心旌摇曳的霖哥哥。
一年之前,苏赫随漠北王踏上了返回漠北的征程。自那以后,他便深居简出,偶有外出,也都是为了策马奔驰。
仿佛他的世界只剩下两项活动:一是纵情驰骋于辽阔的马场,二是沉浸在梦乡之中。甚至有时候,他对饮食也失去了兴趣。
漠北王深感困惑,不明所以,楚玹霖对他隐瞒了苏赫为他诞下了一位皇子的喜讯。
因此,他仅以为漠北王因久离故土,乍一回府,有些水土不服,便未加深究。
但青松是清楚的,每天想尽办法逗他开心,带他出去跑马散心,然而结果依旧如此。
苏赫在这种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度过了长达半年的时间,直至某日,他忽然向漠北王透露了自己的打算,他将前往某个地方,并安慰漠北王不必为他挂心。
在那一刻,漠北王心中已然有所察觉,苏赫欲重返大楚。
然而,鉴于漠北与大楚间新近签订的和平协议,规定漠北不得越界进入大楚一步,因此漠北王并未同意他离去,反而将他囚禁起来,以防不测。
然而这样的措施又怎能困得住机智的苏赫,不过数日,他便巧妙地撬开门锁,径自逃离了,连心爱的青松也未带上,孤身一人来到了大楚。
直至如今,他潜藏在帝都附近的一个宁静村落之中,过着隐居的生活,日间便入市镇闲逛,聆听种种新闻轶事,夜幕低垂时再悄悄返回村中。
“……我……我马上就走。”苏赫眼露胆怯,生怕楚玹霖会生气,带着哭腔急忙解释道,“别生气,我只是……我只是……别生气霖哥哥,我马上走。”
话音刚落,他便保持着被束缚的姿势,匆匆转身准备离去。由于心急如焚,未留意脚下的枝桠,结果一个踉跄,身体前倾跌倒而去。
楚玹霖眼疾手快,急忙一把搂住他的腰身,接着两人一同跌倒,顺着草丛一路翻滚至旁边。
苏赫显得异常谨慎,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触怒楚玹霖,使他心生不悦。
适才在凉亭中,他最先辨认出楚玹霖的声音,因此萌生了逃逸的念头。他未曾料到楚玹霖今日亦会亲临围场,故而改装易容,悄然混入其中。
楚玹霖垫在下面,苏赫双手脖子都被绑着,全力压在楚玹霖身上,却也不重。
“伤着没有?”
楚玹霖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苏赫轻轻地摇了摇头,沉默不语,随后缓缓滚向一边,依靠着肩头的支撑缓缓站起,落座于不远处,刻意与楚玹霖保持了距离,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楚玹霖稍作休息后便缓缓起身,只见苏赫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般步步退缩,他的心中不免感到沉重。
他缓缓步向苏赫,每前进一步,苏赫便相应地后退一步。直至楚玹霖停下脚步,目光凝视着他。
“既这般怕朕,那又跑来这里作甚?”
苏赫眼泪婆娑,却不说话。
楚玹霖不再靠近他,望着他,仔细的打量着他。
苏赫的身形又添了几分挺拔,肤色亦因阳光的洗礼而略显黝黑,然而他的容颜依旧未改,只是眉宇间增添了几分惊惶之色,与昔日那个无忧无虑的世子,仿佛已判若两人。
自那一次别离,他以为两人的缘分就此定格,自己无法踏足那遥远的漠北,而苏赫亦不敢再跨足他的世界。
可惜他还是错了,低估了自己在苏赫心中的地位。
“过来。”
楚玹霖轻声唤他。
苏赫愣了愣,却没敢动。
楚玹霖只得再放轻一些声音,生怕惊着他一样,伸出手:“赫儿,过来。”
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滴在膝头,苏赫在沉默中沉浸了许久,缓缓地站起身,踱步至楚玹霖的跟前。
他内心忐忑,既担忧楚玹霖的怒火,又渴望与他相见,日复一日地沉浸在对往昔的幻想之中,渴望着能回到那个时空,拥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楚玹霖将他头上的草木取掉,问他:“何时来的帝都?”
苏赫低着头,小声说:“……半年前。”
“可有人见过你?”
苏赫摇摇头,惶恐不安:“没有……谁也没见过。”
楚玹霖轻轻叹息,温柔地将他纳入怀抱,手指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发丝。
“嘴上说着乖乖听话,这才过了一年之久,你又跑来了。”
苏赫的身体猛然一震,泪珠不由自主地夺目而出。
“……可不可以别赶我走?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也不会让别人发现,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你会参加。”
“霖哥哥……求你了,别赶我走,赫儿不想走。”
如此楚楚可怜,卑微至极,怎能不令人心生怜悯?
楚玹霖追忆往昔,那时归返漠北之际,苏赫深夜前来求助,其情状亦是同样凄苦无助。
仅需一眼便明了,苏赫这些年的生活颇为艰难。
“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朕还能拿你怎么办?”楚玹霖松开他,替他擦掉眼泪,“嗯,苏赫儿,你告诉朕,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苏赫紧抿着嘴唇,泪珠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却始终吝啬于开口,那份倔强显得格外鲜明。
他此行,并无打扰楚玹霖之意,欲见而不可得,因他无法进入深宫,楚玹霖亦不会轻出禁城。
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在这片有楚玹霖踪迹的土地上生活,哪怕那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村落。
楚玹霖的眼泪仿佛永无止境,如同倾盆大雨,将心扉彻底浸湿。
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贴近他的额头,轻柔地印下一个吻,宛若清风拂过花瓣。
“拿你没办法,却又不舍的杀了你,朕当真是被你给下了情毒,无药可救了。”
苏赫凝视着他,眼泪在不知不觉间夺眶而出,哀伤之情再也无法抑制,便失声痛哭起来。
“霖哥哥,我好想你,赫儿真的好想你……都快活不下去了。”
楚玹霖把人搂在怀里,抱紧了消瘦的身子。
“朕也想赫儿了,十分想念。”
这一次,楚玹霖并未将他逐出门外,亦未再次将他推开,予以拒绝。
在岁月的流转中,楚玹霖时常会回想起他的身影,然而,置身于目前的地位,即使念及,亦不过徒留一番遐想而已。
苏赫心怀忐忑,悄然潜入大楚,生怕暴露行踪,因此他选择了隐居于一个偏远村落,以求在这匿名之地,无人能窥见他的踪迹。
昔日,苏赫总怀着偷偷潜入皇宫,只为一睹楚玹霖尊容的念头,以为一眼便足。然而,经历了诸多过错之后,他已不敢再行冒险。他的过失太多,导致了今日的不幸结局。一旦再次被捕,他无法预料楚玹霖会施以何种惩处。
时至今日,他学会了满足,每日漫步于城中,夜幕低垂便归家安寝。日复一日,他如此持之以恒。
今日于围场相遇,苏赫出乎意料,楚玹霖更是未曾预料到。
先前有人欲购其鹿,苏赫坚决不允,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夏藐在赏猎之际将其作为彩头。
渴望已久的苏赫内心波澜起伏,终于下定决心,促成了一桩特殊的交易,将心爱的鹿儿借给他们以供观赏,但严令禁止猎杀,并提出一个条件,要求自己能陪同鹿儿一同入内。
对方经过深思熟虑后,欣然允诺,对外宣称是租赁所得,实际上却分文未花。
他心念于此,坚信踏入这片土地定能探得楚玹霖的音讯,哪怕仅是耳闻他近况如何,对苏赫而言,已是心灵的一种慰藉。
然而出乎意料,楚玹霖竟然也跻身赛事之中,且被白鹿引航至此,使得他们得以重逢。
……
凉亭之隅,掩映着一座小巧的屋舍,那是专为他与白鹿预备的休憩之所。屋内堆放着上等的饲草,虽是精心挑选,却独不得白鹿青睐,它偏爱林间那些青翠的嫩草。
日头高悬,正午时分的热浪逼人,站在户外片刻,便觉汗水如泉涌。
时常能听到几声微弱的@喘@娇吟,它们随着蝉鸣和鸟叫声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