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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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总裁办公室里的气氛非常焦灼，背后黑色的落地窗挡光板将室外的光线隔绝，让本来并不拥挤的空间看上去显得有些狭小。
李英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李穆。他黑色衬衫下流畅紧实的肌肉隆起，如同一只矫健的黑豹，优雅的同时也充满了威胁与压迫感。
李穆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神已经将他想说的话表达了出来。
他深深的看着眼前的李英，深褐色的眼里泛着的那点点幽芒，如同夜晚风暴中缀着的星子，忽明忽暗，要灭不灭。
此时他心里除了怒，更多的是恐慌，因为他无法知道李英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们一同长大，他陪伴了他二十年，对李英了解的程度已经到到了他的小少爷挑挑眉，他就知道他心里在琢磨着什么恶作剧了。
然而顷刻须臾之间，一切都变了。
他的小少爷不再信任他，不再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不愿意自己再靠近他的身边、踏足他的领域。
他的少爷变了，徒留他在原地彷徨。
他觉得自己已不再认识这个人。
仿佛他苦苦守候了大半生的玫瑰花突然变成了一个瑰丽的青年，对着环绕着自己的丑陋荆棘蹙起了好看的眉，然后向一旁的园丁命令道：“这带刺丑东西真讨厌，把它从我的花园里赶走。”
于是荆棘被连根拔起，丢出了花园。
好疼啊。
李英也没有说话，他虽然看上去表情凶恶，但只有自己知道，他已经是外强中干，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其实一直在打颤，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是紧张，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悲伤。
李穆的眼里充满了痛苦，但自己又能比他好受到哪里去呢？
眼前的这个人，他看着他从一个流浪街头、蓬头垢面的野小孩，抽条蜕变，长成如松如兰的青年，再一步一步成为如今这个沉稳优雅的强大男人。
他仍记得初三夏天的冰镇可乐，高一秋时的第一杯热奶茶，高三圣诞节的贺卡与苹果，春末大学毕业时一起抛上天的黑色学士帽。
记得当时年纪小，自己还是那个喜欢高谈阔论的毛头小子，而他就在一旁安静地微笑，听自己傻啦吧唧地指点江山。有一回二人放课后一起坐在学校操场后的樱花树下，不知怎么竟偎在一起睡着了，直到风吹起的樱花花瓣飘到脸上，痒的二人一起打了个喷嚏，才幽幽转醒。
他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活了二十五年，而其中的二十年里都是跟他的野小子一起度过的。
可是野小子是假的，他是个真少爷。
他好爱自己捡回来的野小子，可是正是因为爱，他才更应该放他回到属于他的家里去，当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而不是在自己身边当一个跟班，如被蒙尘的明珠一样，可叹可惜。
野小子构成了他百分之八十的记忆，现在要他将自己生命中的百分之八十从脑海里活生生、血淋淋地剥出，然后再也不见——
疼，好疼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两个成年男人彼此对视着，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彼此碰撞着。他们谁也不肯先移开视线，仿佛这是一个征服者的游戏，谁先服软谁就输了。
“咚咚——”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敲门声不大，但在二人耳里如同响雷一般，将环绕着他们的感情漩涡给劈了个干净。
李英后退一步，警告地看了眼李穆，然后清清嗓子道：“请进。”
李穆也将手从办公桌上抬起，掖了掖领带和西装，转身看向门口。
来人是李英的秘书，他悄悄地探了个头进来，小声道：“李总，穆氏那边安排的林经理过来报道了。”
李英点头，“好，让他在门口等我。”
秘书点点头，退出去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
李英见李穆仍然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抓起西装外套穿起来，绕开办公桌要往门口走去。。
在他经过他身边时，李穆一把抓住了李英的手。
“……少白，能不能不要让我去？”他低声道，听上去如同一只无助的小动物，可怜极了。
李英呼吸骤停了一瞬，可是一想到穆家已经把他户口什么的都办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只得狠下心来，甩开了李穆的手，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不去，那就卷铺盖走人。”
说罢，他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外，站在刘秘书身边的是李穆庆功宴那晚挑衅他们的林韩。
林韩仍然是一身修身西服，带着金边眼镜，狐狸眼睛里带着狡黠的光芒，活脱脱一个社会精英层里的斯文败类。
见李英从办公室里出来，斯文败类眼里的算计褪去了许多，少见地露出了一丝令人不那么讨厌的真诚。
他朝李英伸出手，露出一丝礼貌又热情地恰到好处的微笑，“李总，您好。我是穆氏派来向李氏交流学习的高级经理，林韩。”
李英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也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假笑，“林经理，幸会。欢迎来到李氏。”
此时李穆刚好也黑着脸拿着文件夹从李英办公室里走出来，在他看见林韩那张对李英不怀好意的脸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林韩此时看向李穆的眼里已经全然没有之前的轻蔑与嚣张，反而是充满了忌惮与隐隐的敌意。
从他被派来当交换的“高级经理”这一事中不难猜出，他是被狠狠敲打过的。
庆功宴上他挑衅李穆还骂他是狗的事情恐怕传到了穆正英耳朵里，然后被她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从林家老头子引以为傲的林总给贬成了小小的经理，发配到了李氏来啃草。
虽然李英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被贬”的苦，甚至还洋溢着一丝幸福。
也是个怪人。
“李经理，你好。”林韩对着李穆伸出手打招呼，却被李穆无视了。
他脸色阴沉如水，身上散发着冷冽的寒意，“林经理。”
李穆瞥了眼林韩一看就是认真打扮过的样子，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甚至隔着远远的就能闻到他身上的爱马仕大地香水，如同一只求偶的骚包孔雀，脸上嫌恶更甚。
他盯着林韩，眼神宛若刀锋般逼人，语气不善，低沉的声音更是裹挟着警告与威胁：“希望您在李氏交换期间，能够多向李氏学习，莫将心思放在旁的上。”
林韩面色不变，“那是自然，毕竟这就是我来李氏的原因，不是么？”
李穆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他。他转头看了眼不愿与他直视的李英，捏紧手上的文件夹，然后向他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
李穆走后，林韩苦哈哈地说道：“诶呀，看来我是把太子爷给彻底得罪了。”
李英心想你都骂他是狗了，还指望他给你好脸色看？李穆是教养好，看上去温润如玉，但不代表他好惹。
活该。
他心里是这么想，但嘴上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林经理，刘秘书去帮你办通行证了。你先熟悉一下公司环境，等刘秘书十分钟，他会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只可惜林韩长得就不像是个会老实听话的，而实际也确实不是。
面对李英赶人意味明显的话，他扶了扶眼镜，笑道，“李总留过学，不知有没有在外企待过？”
李英眯起眼睛，问：“什么意思？”
林韩摸了摸鼻子，“啊……请不要误会，我就是想效仿一下外企里面的coffee chat*。”
“据说贵司顶楼有咖啡厅，不知李总是否有时间，我请您喝咖啡。”
*
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
李穆以前无法理解这句话，现在他却真真实实地体会到了这个比喻是多么地精妙。
自己以为两情相悦、互相暗恋的心上人突然对他态度大变，说着祝他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种扎心戳肺的话，然后他们大吵一架，被他逼着去穆氏那个自己发誓此生不再踏入的鬼地方，接着穆氏又派了一个对李英心怀不轨的人到他身边过去交换。
然后现在他去穆氏报道的路上，车子在红绿灯口、大马路中间抛锚了。
李穆看着保险公司拖车来把车拖走后，心里长叹一声。
好在他离穆氏大楼不远了，就凑合着坐11路公交车*过去吧。
走了半个小时，李穆终于到了穆氏大楼。
他看着眼前雄伟的穆氏大楼，无精打采地推动旋转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前台，对着值班小姐姐说道：“你好，我是李氏派来交换学习的李穆。”
小姐姐低头在电脑上查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噙着微笑对他道：“2606室，您直接上去就好。”
李穆颔首向她道谢，然后穿过前台帮他打开的安检门走了进去。
到了二十六楼后，他看着06室门派旁边的“董事长办公室”，狠狠地蹙起了眉头。
他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想到这里，李穆感到背后发凉，转身就要离开。他想去李氏，想去问李英问个究竟，但董事长办公室的黑色大门突然打开，里面传来他苦苦逃避了二十年的噩梦中的女声：
“舒明，来都来了，你又想跑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