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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是救赎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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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周笑怎么问,刘思青都一口咬定是捡的。
“既然东西是捡的,那请你上交,我们会找它的失主。”
刘思青听到这话,明显地抗拒,她下意识地压住口袋,不愿交出手表。但她却没有理由留下这块手表,因为她咬定了是捡到的,已自证了这块表本不属于她,她的眼中有一丝后悔。
“C城法律规定,占有他人财物数额超过五万的,可判定为非法侵占财物罪,一年以上,三年以下。”
“我,我没有非法占有,它是我的。”
“这款限量表在C城销售了五十三块,每一块都有对应的VIP身份记录,据我们所知,那份销售名单上面,没有你。”
刘思青沉默,手在口袋里紧紧捏着那块表。
“我们不想强迫你,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是交出表,还是接受定罪。”
周笑向魏南使了个眼色,起身离开了房间。
周笑靠着走廊栏杆,从口袋里摸出烟,在身上摸了半天,没火机。
“我这有,”魏南打着火机,周笑就着他手点了烟,皱着眉深吸一口,缓缓吐出,停了停,说道:“你又不抽烟,怎么打火机不离身?”
“时刻为头儿服务嘛!”魏南故意做出谄媚讨好的表情,周笑不由肉麻地一个冷颤,“滚!”
周笑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小丫头嘴很硬,不只是拿了表这么简单。”
一般的情况下,捡了东西不还,到了局子里,一定吓的赶紧吐出东西,只求不惹麻烦,但这个刘思青的反应却很反常。
“头儿,你是说,她可能与陈卫案有染?”
“不排除这个可能,安排人全面调查她。”
“强制执行?也许表上有线索。”
周笑三两口,一根烟就没剩了多少,他把烟狠狠在墙上摁熄,说道:“再给她点时间。”对这个和自己女儿一样大的孩子,他还是多留了一份宽容。
刘思青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陷入人天交战,是承认这表是捡的,交出去,还是说出真相,留下它?
她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表背上的刻痕,那刻痕一条条深刻清晰又杂乱破碎,就象刻在她青春上的伤痕。
挣扎纠缠的情绪之下,每一分钟都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周笑和魏南推门走了进来。
“想好了吗?”
“想好了。”
周笑向刘思青伸出手,准备接受她上交的手表。
“我没有拿别人的东西,表是我的。”
周笑的手停在半空,意外地看着刘思青,这个看似敏感脆弱的女生,此刻眼中却有一股带着狠劲的坚定。
“那我只能以涉嫌侵占他人财物扣留你。”
刘思青咬着牙,沉默不语。
隔墙有耳,刘思青被警局以侵占财物为由扣押的消息很快传回学校,学校都沸腾了,大家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嫌犯联系在一起。
易文浩看着身边空了两天的空位,又想起她那天交不出学费时的窘迫,拨通了给易文翰的电话。
“哥,我想保释一个人。”
“谁?”
“我同桌,刘思青,她被警察扣留了,涉嫌非法侵占财物。”
“让你小子历练,不是让你去谈恋爱!”
“哥,说什么呢,她对陈卫之死反应异常。”
“陈卫?“
“我的身份,调查她比警察容易,但现在她很抗拒我,没有接近的机会。”
“我会派人去打个招呼。”
嫌疑人与捕猎者之间的对持,被不速之客打破。
“周队,有人保释刘思青,老大问你有没有实锤,没有就放人。”警花米艾跑过来通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让周笑很不爽。
“还不到48小时,我们正等着她心理崩溃,吐出实情呢,这节骨眼上.......谁啊,看她这家庭,也交不起保释金啊。”魏南跟着熬了两天,不由抱怨道。
“是易家。”
“易家?易家插什么手?”周笑感到意外,这个小丫头怎么和易家扯上了关系。
米艾摊摊手,谁知道。
刘思青摇摇晃晃地走出警局,在封闭的房间里呆久了,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
这是她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两天,脱力,无助,恐慌,挣扎,不甘,等等情绪交织纠缠,没有一刻不是煎熬。未知的结局更令她如同飘浮在茫茫海面,急切想抓住一点点的支持,那怕是一根稻草。
“刘思青,欢迎回来!”
阳光下,易文浩笑得灿烂,向她伸出双手。
刘思青短短的生命中,经历过不少困境,无数次的,如溺水般在命运的旋涡中挣扎,绝望中她无数次渴望有一双手能伸向她,将她拉出困境,却总是失望。
而今天,在她以为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刻,意外地等到了这双温暖的手。
易文浩,这个她还不熟的同桌,这个突然出现在她命运中的大男生,在她陷入泥潭无力自拨的时候,救了她。
有那么一刻,刘思青想向这双手飞奔过去,她太累了,如同一个委屈的孩子,她需要那怕一点点的安慰,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现实的拥抱。
但她没有。
易天浩靠在他的越野车旁,少年飞扬,光鲜明楣,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刘思青看着自己两天没换的皱巴巴的衣服,以及从衣领下隐隐传来的一点汗味,更加想远离易天浩。
更何况,这个大男生虽然热情洋溢,却总让敏感的她感觉到一丝说不清的危险的气息。
“嗨,同桌,为了捞你,我可忙了整晚,怎么,不给我个感谢的拥抱吗?”易天浩并不在意刘思青的冷淡,迈着大步热情地向她走去。
“我没有求你帮忙。”刘思青伸手推住易天浩,躲过了他的拥抱,别扭地说着。
“这么无情?被伤到了。”易天浩作出夸张的受伤的表情。
“你别演了,我跟你又不熟,为什么帮我?”刘思青后退两步,一双大眼睛盯着易天浩,眼中流露着不信任的神情。然而她却没有意识到,在这不信任的眼神之中,还藏了一丝不易发觉的期待。
“没什么啊,从小到大,我的人,我都要罩着。”易文浩大大咧咧地说着,毫不在意。
“谁是你的人!”刘思青抗议道。
“同桌,在我的地盘上,就是我的人,你离我最近,不但是我的人,还是我的身边人,我不罩你罩谁?”易文浩咧着嘴,俯下身,双手搭在刘思青肩上,戏谑地看着她。
他有一双太好看的眼睛,被他如此近距离地盯着看,刘思青只觉得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嘁,谁是你身边人,别拿我开涮。”刘思青努力维持着镇定,明明有被占便宜的嫌疑,她却生气不起来。
“好啦,开个玩笑,只要是我同学,有难一定帮。”易文浩拍拍她的肩,安慰般说着,如同一个重义气的朋友。
“就这么简单?”
“那不然呢?还是说,你想要复杂点?”
“最好是。”刘思青有一丝释然,但也有一点点失望。
“关了两天,没吃好没睡好吧,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
仿佛是被饿这个字提醒了,肚子很不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
“哈哈。”易天浩开怀地笑着,不容她反抗,直接拉起她的手,走向车子。
刘思青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忘了拒绝,忘了危险。那种不容置疑的给予,对于总是处于不安定之中她,仿佛有一种魔力,如同一道光般,令她着迷。
坐上易文浩的车,刘思青只觉得自己的形容词贫乏的可怜,她脑中只有高级这两个字。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种阶层间的差距感又清晰地出现在她心中。
她清醒了下来,心也冷了下来。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易文浩并不象他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
“随随便便就可以从警局里捞人,你们原生族,过得真容易。”鬼使神差的,刘思青说出了心里话。
“那有这么随便,我可是花了......”易文浩意识到不妥,忙收住话,接过刘思青的话题反问道:“怎么,你过得很辛苦吗?”
“没有。”刘思青飞快地否认着,转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你们原生族,怎么会懂无忆族的艰难。刘思青在心中无声地回答着。
易文浩透过后视镜,看到刘思青阴郁下来的表情。这个女孩身上,总有种忽冷忽热,阴睛不定的破碎感,希望与绝望掺杂,倔强与虚弱并存,在她身上,充满了矛盾。这让易天浩对她在调查之外,生出了多一分的兴趣。
车在闻名C城的平记馆前停下,平记,并不平,每位四位数的餐费,且有钱也吃不到,只对特定人群服务,但对易文浩来说,就如同回家一般自然。没错,平记是易家的产业,托他表哥的福,他也在平记的客户名单上。
“平记!”刘思青惊讶道,这里的一顿,抵她家一个月的生活费。
“走,带你吃好吃的。”易文浩微笑着,象宠一个小孩,要给她最甜的糖一般。
“不吃。”刘思青全身都在抗拒。平记,这个C城上层群体出没的地方,对她来说,象一个嘲讽。
“怎么啊,去尝尝新,开开眼界不好嘛?”
“不需要!井底之蛙就该呆在井底。”刘思青后悔自己上了他的车,她想拉开车门,却没找到把手,她如同一个落入陷阱的小兽,在车门上乱摸,急切地想逃离。
“哎,别别,我错了我错了,你想吃什么,我陪你。”易文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忙拉住她,这是个对身份阶层特别敏感的女孩,自己无心之言也许伤到了她。
“不必屈尊降贵,我们的食物,你吃不惯。”
“什么P话,我不信有什么是我易文浩吃不下的,走,带我去你的地盘,让我开开眼。”易天浩咧着嘴,人畜无害地笑着。
“吃不下怎么办?”
“任你处置。”
“说话算话!”
“谁赖谁是狗。”
俩人孩子气的打着赌,气氛瞬间轻松起来,一扫心中的阴郁,刘思青不觉笑了起来,眉眼间,竟是说不出的明媚。
易文浩微微闪了神,转瞬间便回复自然,启动了车子:“带路。”
C城平民区的王李记食铺,开在街边,已几十年了,两口子既是老板也是伙计,支撑起了繁忙的生意。他们的东西价平良足,虽是家常味道,总比大部分家庭的出品美味,这就够了。去王李记吃上一顿,也算是住在这儿人们对自己偶而的奢侈。
“老板,二两饺子。羊肉馅。”刘思青在板凳上坐了下,熟练地点了单,又问易文浩:“他家的羊肉饺子最好吃,你要什么馅,几两?”
“我跟你一样。这就是你常来的食铺?”
“也不常来,既然今天有大冤种付钱,就不客气了。”刘思青不觉间,竟对易文浩开起了玩笑,就象对一个熟悉的老友。
“啪!”易文浩将一张黑金卡拍到桌子上,“请尽全力不客气!捡最贵的来!”
“卟哧!”刘思青笑着推回卡:“别吓我们,这里不刷卡。”
“不刷卡?”易文浩愣了愣,翻遍钱包,除了卡还是卡,竟没有一张毛票。
“我的地盘,我请!”难得的奢侈,刘思青竟不觉得心痛,反而有几分痛快。
“谢谢大佬。”易文浩煞有其事地行了个礼。
俩人看着对方,同时大笑起来。
滚烫的饺子端了上来,同时还配了两碗羊汤。
“老板,来碟蒜。”
刘思青朝老板要了一碟蒜,剥了一粒,吃一口饺子,就一口蒜,喝一口汤,闭上眼睛,品味着鲜香,叹息着:“啊,饺子要这样吃才美味,一口饺子一口蒜,做个神仙也不换。”
“啊,吃生蒜?”
“不信你试试?”
易文浩不情不愿地学着她,咬了一小口蒜,又吃了一个饺子,眼神一亮,“嗯,还不错!”
“没骗你吧。”
易文浩并不饿,稍吃了几个饺子,便停了下来,拿过蒜头,剥好一粒,递到刘思青嘴边:“给!”
还没反应过来,刘思青已下意识地张嘴接过了易文浩喂到她嘴里的蒜子,一口咬下去,鲜辣的滋味刺激着口腔,连带着令她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
易文浩笑笑,又接着去剥下一粒蒜子。
没有一丝违和感,一切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来如此,温馨的气氛在空气中流动,带着无距感的亲密。
细节最是要人命,易文浩不刻意的暖,令刘思青对他努力保持的距离与警觉,都荡然无存。
理智告诉她,太快了,不该这么快去靠近一个人。但她从未被人如此照顾过,她的人生,冷的太久,冰的太久,久到让她的心快要麻木,现在骤然遇到温暖的光,令她如向火的蛾,无法拒绝,贪婪地想靠近。
易文浩感觉到了刘思青这一刻的软弱,他不动声色,告诉自己,别当真,一切只是为了探知她与陈卫的秘密。
“你们易家,在警局办事很容易吗?”犹豫之下,刘思青还是开了口。
也许是气氛太温馨,让她产生了错觉,觉得眼前的这个大男生,是她可依赖之人。
“打个招呼就可以。”
“那,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易文浩心提了起来,刘思青要跟他吐露些什么?他象一个猎人,屏息凝视等着猎物,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
“我......”刘思青嘴张了张,差点说出,能不能帮我把那块表留住?
易文浩与他的座骑,在平民区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围观者慢慢多了起来,连带着有人对着刘思青指指点点,议论起来。这让刘思青感到窘意,也立刻让她清醒。
“没什么。”她终于还是没说出口,“吃完了。老板,结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