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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辨清别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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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昌鹤坐起身来往地上一看,沈栩篱正抱着刚刚房间里的被子,在他床边打着地铺。
楚昌鹤:“……”
沈栩篱抬眸,看着他模糊的面容,问道:“怎么了师兄?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楚昌鹤不解问道:“栩篱你怎么不睡自己房间?”
沈栩篱手上动作不停,一本正经道:“师兄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我在这儿也好保护你。”
楚昌鹤哭笑不得。虽然现在沈栩篱的实力在门中弟子中名列前茅,但是自己的修为更是有过之。相较之起来,沈栩篱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你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而且你看,”楚昌鹤指着墙上的那个洞,“现在两边的情况都能一目了然,没那么严重。天气这么冷,地上凉,还是回去床上睡吧。”
沈栩篱若有所思,随即起身道:“师兄说得有道理。”
于是沈栩篱便把那间房的床挪过来置于楚昌鹤床的旁边。
楚昌鹤:“……”
沈栩篱把刚刚用来打地铺的被子抱到床上,摸黑认真地铺着,道:“现在好了,我睡床上,不冷了。睡吧。”说着就躺下了。
楚昌鹤揉了揉眼窝,无奈道:“栩篱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昌鹤自知拿他没办法了,又叹了口气,“那就这样睡吧。”
第二天一早,四人围在一起吃早饭。楚昌鹤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程衢和阿莛,只是隐去了自己受伤的部分,怕其他二人担心。
“我昨晚是听见楼上有动静,以为没什么大事,就没放在心上。”程衢掰着手里的白面馒头,“没想到竟然是冲我们来的。”
昨晚他听见楼上的一阵动静,本想着上楼去看看的。奈何天色已晚,夜间又寒凉,在被窝躺着的他也就无心去凑热闹了。
而阿莛那时早已和周公作伴去了,哪怕整座楼都塌了,只要砸不中他,他都醒不来。
昨晚和周公作伴的阿莛此时正喝着稀饭,一副发呆的样子。
楚昌鹤见他这模样,以为他在为取法器之事发愁,或者有什么心事,便轻声问道:“怎么了阿莛?”
阿莛回过神来:“啊?没什么。我只是在想,那个人要星月干什么。”
昨晚事发之后,楚昌鹤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思索半天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毕竟线索太少,最后还是无果而终。
“没想到小笨蛋还挺会抓重点嘛。”程衢笑说着,突然灵光一现,“难道是箕水仙尊生前的什么好友,想要把这双刀留在身边做个念想?”
沈栩篱沉思道:“可能性不大。如果真的只是生前好友想要,不必有这么大怨气,还痛下杀手。若是好好交谈我们未必不会给他。而且——”他顿了一下,似是思考,“那是魔界的人。”
此话一出,其余人也都明了其中的意思。魔界与仙道人界素来相看两厌,就因为四百年前的一场大战,井水不犯河水便算是好的了,箕水仙尊生前又怎会与魔界有来往?
不管许铮生前有再多的怨恨,也不至于堕至入魔,迁怒到仙道百门。从他在垒源城布下的虚镜就能看出,他最多只是不屑于与各仙门的往来,与魔界却是万不可能有什么交涉。
“好像也是。”程衢若有所思回应着,想到这些,也立刻推翻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楚昌鹤分析道:“既然那人知道剑在我手里,那就说明箕水仙尊化为厉鬼那段时间,星月就已经虎视眈眈了。”
饶是沈栩篱也猜出来的。上次除掉赤狐灵妖出了洞穴之后,楚昌鹤说周围有魔物。想来那次昨晚之人就打算出手了。
不过没想到两人已经从幻境出来了,硬对上肯定打不过,便只能先撤,日后再找机会。而日后的那次机会,就是这一次了。
“那会不会是箕水仙尊生前的仇家?”楚昌鹤猜测道:“生前大仇不得报,死后便想着取得星月用于羞辱?”
“光靠现在所得到的线索,这个想法倒是能说得通。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沈栩篱若有所思,将还剩有一小口的馒头丢进粥里,又拿起桌子上的一个包子,“那把剑对于他们来说,不只是报仇那么简单。”
“栩篱的意思是,那双刀还有不为人知的作用?”楚昌鹤脸色微变。
“嗯。不过一切都是猜测,具体原因恐怕只有幕后之人才能解释了。”
楚昌鹤道:“还是尽快将这东西交还给斛灵峰吧。”他心想,交还斛灵峰总比放在自己身上安全。
不过,若是再过两年,他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昨日不曾下雪,路上的积雪也都化开了,化雪总是比下雪冷。
楚昌鹤将斗篷紧紧裹住,本想去外面驾车却被沈栩篱拦了下来。
沈栩篱低声道:“我去吧。”看了一眼楚昌鹤手上的伤,示意他有伤在身需要好好休息。而且沈栩篱现在算是清楚了,大概真的是体质问题,楚昌鹤的确比其他人怕冷一些,这就更不能让楚昌鹤坐外面了。
“好吧。”楚昌鹤轻声应道:“若是累了就换我去吧。”昨天程衢和阿莛两人在外面坐了大半天,今日便也不好再让他们俩出去了。
“嗯。”不会累的。
马车一路向东北方向驶去。楚昌鹤给马车贴了道移速符,速度比普通马车要快很多。
远山尽是白茫,路经松针青柏,沉甸甸的积雪将弱枝压弯,偶现绿意撞入瞳中,倒是添了新。越往前走,天空越是阴沉,渐渐的,又下起了雪。
梨花似的雪瓣落到了肩头上,沈栩篱抬头望天,只见碎琼乱玉的雪朝他打来。他抬手接住零落的几片,刚触到掌心便化了,他低声自语道:“下雪了。”
一人从马车里走出撑伞,抬手拂去他肩头上几片未化的白花。
“换我来吧。”楚昌鹤将伞向沈栩篱倾斜。
沈栩篱抬头看了看那水碧色的纸伞,又侧过头用余光将楚昌鹤装入眸子,温声问道:“师兄怎么出来了?这雪不大,我在外面就好了。”
楚昌鹤见沈栩篱执意不肯走,便撑着伞坐到沈栩篱旁边,道:“那我陪着你吧,两个人也就没那么冷了。”
沈栩篱扬唇道:“师兄还是进去坐着吧,把伞给我就好了。”
楚昌鹤不语也不动,一直保持撑伞的姿势坐在旁边。
沈栩篱也无可奈何,便夺过他手中的伞:“我来吧。”
一日后,斛灵峰主宫门外。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柔和的阳光。日光洒在宫殿金顶上,照开零碎白堆,残雪化水,滴落到斜影所及之地
“这人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要多啊。”程衢探头看了看前面的人山人海。
斛灵峰的主宫殿前满是来取法器的仙门子弟,三三两两排着队拿着荐帖有说有笑。还有的人没拿荐帖,是在一旁陪取的,例如楚昌鹤和程衢。
殿内桌案提笔的,是斛灵峰负责登记的弟子。拿着荐帖前去登记后,那些弟子就会给这些人发放一个出场号,每个出场号会随机配对一个考核的弟子。
阿莛也看出来了,这次比前两次的人多。他有些紧张,问道:“那程师兄,你上次来的时候有多少人啊?”
程衢答道:“我上次来还是三年前,取这墨凌的时候。”程衢转了转手中的扇子,“那时候也才一半多一点吧。”
阿莛听完有些失神,道:“这次人那么多,你说会不会难度要大得多啊……”
程衢听出了阿莛有些紧张了,道:“没事儿小笨蛋,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反正不限次数,大不了下次再来陪你拿嘛。”
来斛灵峰取武器的人不在少数,自然也有不过关回门重练的。若是一直不曾拿到过斛灵峰的武器,便可不限次数一直来。
这点阿莛是知道的,毕竟已经来过两次了。
若是已经拿到过一件了,那便只剩两次机会了。所以有的人身上至多有三件法器,而程衢,刚好是第三次的时候将墨凌拿到手的。
楚昌鹤也在一旁安慰道:“没关系的阿莛,尽力就好。”
阿莛深呼吸一口,点头道:“好。”
楚昌鹤见阿莛身后的沈栩篱不说话,便问道:“紧张吗?”
“还好,不紧张。”沈栩篱回道。从他的脸上,确实看不出什么慌乱之情。
楚昌鹤轻拍他肩膀,嘴角牵起一丝弧度,轻声而坚定道:“我信你。”
寒风刮过两人之间的逼仄间隙,过耳无声,似将周围一切凝固,却又激起万般心绪。
沈栩篱恍然失神,他将回忆定格到了曾经的某一瞬。
那晚的风不大,天很黑,月影不全。他看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真切,眼里只有一红一白两道残影。
“我信你。”
他闻声侧头,其实看得没那么清楚,但是那个人的身形神情却能深深地烙在他随时间消磨的回忆之中。他知道眼前的那个人影是真的,那个人和那句话是他唯一能感觉到的真实。
那是第一次除煞时,楚昌鹤对他说的。
所以是什么时候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楚昌鹤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承载那个不真实的吻的狐妖幻镜里?或者是两人双双睡地上那晚,在未曾触及到脸庞就及时撤手的意乱之时?或者是从垒源城回来后那人于桦树之下养伤,在那副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那个画面里?又或者是量身形?包饺子?
再或者,其实该往前追溯,早在之前第一次见面的那句“端阳安康”?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自己有了难以言说的别样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