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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流(六) ...

  •   “薄袂褪香,肌骨生玉……”

      自那夜从瑶仙阁回来之后,季怀芝满脑子都回荡着穆珩曾对他说过的这句话。

      季怀芝从小就不被应允同其他皇子公主一道入上司监读书,所以,便只能从季明昭送他的书籍中勉强自学,遇上不懂的地方再去向季明昭请教,文辞着实一般,他翻了不少古词话本,也没弄明白,穆珩所说的话是何意思。

      直到某日,安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本春-宫图册扔给了他。

      “这是什么?”
      季怀芝随手翻开一页,就立时羞得面红耳赤,他赶紧将图册压在自己的书下,低声叱问安顺,“你…你是从哪里得来了这些…这些下作之物的?”

      “哦,这是穆…咳…是奴才从其他小宫女那边顺来的,奴才是个太监,看不得这些东西,想着殿下是男人,合该会喜欢才是,所以就拿给殿下看看,嘿嘿,殿下若是不喜欢,奴才拿去扔了便是。”

      “别…先别扔。”

      季怀芝待夜深人静后,又憋不住好奇心,偷偷翻看了几页画册,此些画册似不是寻常的春-宫图,因其所画,皆是男人同男人之间…而且,每幅画旁,还配了些意味不明的小词。
      遣词用句皆同穆珩那夜所说,甚是相像。
      季怀芝亦是翻看了这些画册才得知,原来穆珩当日所说,应当是…一句…艳词。
      一句…夸他漂亮的艳词。

      不对…艳词?!
      是…是对他所说?!
      穆珩到底是何意思?
      季怀芝的眉心重重一跳,他慌忙阖上画册,收去了书册的最下边,严严实实得压好,不敢再看。

      但不看,并不代表不会想起来。
      那晚,他被穆珩搂在怀中上药的情形总也挥之不去……
      季怀芝又思及幸而当晚他听从穆珩的忠告,留在了香房之中,才没有被谢子珞等人发现。
      第二日,他从楼阁后院离开时,才听几个护院说,昨儿夜里一直有人守在前门盘查进出的客人,想来必是那季先绍违背圣意,心中有鬼,才派了谢子珞严加把守。

      穆珩既出言提醒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穆珩应当是认出了他罢…
      而且……
      还有一些…在意他。

      季怀芝止不住胡思乱想,概因他活了这么多年,对他心存善念者,不过尔尔。
      所以,旁人给与的一点点好…他都会记得很久。
      同穆珩这个人无关。
      季怀芝这样说服自己。

      *
      两月后,岁夕将至。

      季先绍身为季氏长子,这段时间正忙于协理皇后打理后宫,置办年节,季怀芝也只好将调查季先绍的事暂且搁置下来。

      他的性子本就胆小怕事,又格外贪生,不被逼至绝境上,根本就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安顺方从外边送完手信归来,就见季怀芝又安静乖巧地坐在窗前,张望着苑墙外几个正张罗布置彩灯的宫人,遂悄摸地掂了掂兜里新得来的银两,想从季怀芝眼皮底下溜回去。

      “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季怀芝冷不丁叫住安顺。

      “没…没什么…”
      安顺掩了神色道,“这不是快过年了,奴才就寻思着托人捎点儿东西和手信给我那乡间的老娘。”

      “内务那边今年给我拨的俸银不多,但之前的钱我攒下来了一些,还在小柜中,你去拿给你娘亲罢。”

      安顺一愣,旋而心虚地拒绝道,“那可是殿下的钱,奴才…奴才不能要。”

      “拿去就是。”
      季怀芝好脾气地笑笑,“往常每次让你拿钱,你不是都挺痛快的么,怎的最近就跟突然转了性儿似的?再说了,我那一点钱,平常在宫中连打点都是不够的,你也莫要嫌少,跟在我这个主子后头总比不得其他宫里的油水多,这么些年,也着实难为你了。”
      “更何况…这宫里,也就只有你…会尊我一句殿下了。”

      季怀芝一番话,说得安顺心里混不是个滋味儿,可他既已收人恩惠,有些事,也不得不去做。
      更何况,那位大人,他一个小小奴才也根本得罪不起。

      安顺许也是怕季怀芝再起疑心,只得压着声音躬身行了一礼,“多谢殿下。”

      正午时分,丹阳殿那边忽来了个小太监传话,说是六殿下邀季怀芝前去用膳。

      季怀芝明白,因为德妃不喜欢他的缘故,季明昭很少会邀他前去丹阳殿,每次邀他,也亦是因为德妃不在。
      自上次走水一事过后,季怀芝心中本就惦念季明昭,听闻明昭邀他,立时欣然前往。

      今日下了好大的雪。
      季明昭为人悉心,还派人专程抬了软轿过来接他。
      骄辇里头铺了层细毛软垫,还搁了两个烧好了的铜雕锦棱手炉,抱着又香又暖。
      季怀芝刚一坐上去,便顿觉整个人都被泡在了温温热热的蜜罐子里,眼皮也越来越沉,不知不觉间,竟是阖眼睡了过去。

      季怀芝是被一阵说话声给吵醒的。

      说话的这人声音极是清越好听,季怀芝半睡半醒间,只当自己还在做梦,翻了翻身,却模模糊糊地听到那人在说什么“马”,好像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马?
      季怀芝闷闷不乐地将脸埋进松软的被褥中,暗道他又不擅骑射,才不喜欢马呢。

      接着,他又听到了季明昭的声音。
      季明昭的嗓音更为温润。
      季怀芝扬了扬嘴角,又觉犯困,刚欲再度陷入沉睡时,方才那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这次,那人好似在说,古之赛马者,就有用下马去斗上马之例。
      斗赢了,便胜。
      斗输了,便只是损失一匹下马,代价根本…微不足道。
      “最好的结果,是两者皆败,殿下坐收渔翁之利。”

      季怀芝听不明白那人在说什么,翻了个身,又困顿地抱住软枕沉沉入眠。

      这次,季怀芝足足睡了快两个时辰方醒,醒来时周边甚为静谧,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季怀芝睁开惺忪的双眼,迷茫地转了转脑袋,却猛然瞧见季明昭居然正坐在榻边,灼灼看他。

      季怀芝悚然一惊,慌乱中才低头发现自己的外袍竟不知何时都被除去了,现下,他居然只着了一层薄薄的贴身里衣,睡在季明昭的榻上!
      高床软枕……
      怪不得会这般舒服…

      “五哥哥,你终于醒了。我今日本打算邀你一聚,后来见你在轿中睡得好香,不忍叫醒,就派人将你搬来我床上了。”
      季明昭冲季怀芝笑道,“你放心,你身上的衣服是我亲手脱的,没经旁人之手呢。”

      “……”
      季怀芝呆了一呆,显然是还没消化季明昭的这番话。
      可季明昭却已经悄悄将手伸进了褥中,抓住季怀芝的手扣住,抱怨道,“自从上次丹阳殿走水过后,母妃便不让我随意出去走动,也不准我见客。今个儿,她陪皇后去福瑞寺念斋去了,我才得了空见一见你。”
      “我好想你啊,五哥哥。”

      “我…我也一直想来看看你。”
      季怀芝的笑意甚有些勉强,他缩回手,躲开明昭的触碰。

      “你怎么了?”
      见季怀芝抗拒自己,向来温良爱笑的明昭脸色倏然一沉,但对上季怀芝的目光,却还是装作了一副委屈的样子,“五哥哥从前明明最喜牵我的。”

      “可是我…我…我们现在都长大了。”
      不知是不是穆珩当日的那句“兄弟苟且,秽-乱宫闱”的冲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季怀芝很是忌惮明昭的触碰,但对上明昭那天真无辜的模样,又暗暗责怪自己的心思实在太过肮脏龌龊,只得支吾着找话来搪塞道,“总归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再说,让人看去了也不好的。”

      “原来是这样啊。”
      季明昭神色稍缓,长吐一口气,“可五哥哥现下是在我的殿中啊。我已经将宫人们都屏退了,不会有人看见我们的。”
      季明昭一边说着,竟一边踢掉了自己脚上的皂靴,翻身上榻,定定望向季怀芝,“念斋祈福须得在庙中住上一夜,母妃暂且是不会回来的,我身子又寒,每晚非得有人暖着才能睡得好,既然五哥哥来了……”
      季明昭边说着话,边伸手要朝季怀芝腰间搂,“今夜,就陪我一道睡,可好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暗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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