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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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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晟处在昏迷,不知外头是何时日月交替的。
只隐约听到他祖母的声音,就知道是天亮了。
而他想了一整晚自己与寡妇的事。
不多时,祁晟隐约听到有人进了屋子,随之感觉到有一双粗糙的手抬起了他的头,往他脑袋后垫了被子。
应该是家里的那个寡妇。
寡妇仔细地给他擦了脸和手,动作细致,与之前敷衍了事完全不一样。
这态度前后不一样,莫不是已经想通,真要和他这个活死人做夫妻了?
祁晟心底怅然。
他不想临了快死了,一世清白和英名都保不住。
陆鸢喂过男人,给他擦了擦嘴角,随即端着碗出了屋子。
出了院子外,她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被远处的青山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看着,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必须进山。
要是遇上危险不幸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要是幸运没死成,那就继续好好活着。
打铁要趁热,陆鸢趁着自己的意志力正坚定,朝着檐下做针线活的老太太喊了一声:“老太太,我想进山拾点柴火,再看看有什么可挖的野菜。”
老太太针线一顿,抬起眼瞅了她一眼,然后也不应,低下视线继续做帕子。
陆鸢不是她腹中蛔虫,也不知何老婆子是什么意思。不管如何,得活下去,也得进山。
陆鸢想起杂物房有背篓。
她去背上背篓,再到厨房把柴刀拿了出来。
陆鸢背着背篓正要出门,老太太忽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会儿。”
陆鸢闻声,停下步子转身。
这才一转身,就看到有个不明物体朝着自己砸了过来,也没瞧清是什么,她忙不迭地接入手中。
接到手里,她摊开手心一看,只见是一个褪色的藏青色香囊,香囊上还绣着一个“晟”字。
应是男人的旧物。
陆鸢不解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给她这个香囊做什么?
何老婆子冷哼一声:“山上蛇虫鼠蚁最多,你也不怕被咬了?”
陆鸢明白了,这是驱虫驱蛇的药包。
她放到鼻子下边闻了闻,确实还散着淡淡的药材味。
只是何老婆子的行为分明是好心,可说出来的话却难听。
这老太太,脾气还真是一时一个样。
陆鸢把香囊挂到了腰带上,说:“那我去了。”
她转身出了院子,在篱笆院外挖蚯蚓的春花见她要出门,立马跑了过来,扯住她的衣服。
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娘要去哪?”
陆鸢应道:“去山里拾些柴火。”
春花小心翼翼的问:“那春花可不可以也跟着去?”
陆鸢听得出来小姑娘话里没有安全感,好似怕她会扔下她们,自己跑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寡妇确实扔过她们一回。把她们扔在了姑子庙外,自己走了,但没忍住,一个时辰后又跑回去找了。
可不管怎么说,哪怕被抛弃的时间不长,但也确实是被抛弃过,没有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陆鸢只得耐下性子解释:“山里危险,我顾不了你,你在家照顾你妹妹,帮何奶奶做点活,晌午我就回来。”
春花犹豫了一会,还是松开了手:“那我和妹妹在家里等娘回来。”
陆鸢点了头,朝着山的方向走去,身后两个孩子也一直看着她远去。
陆鸢穿过田间小道,走了许久,才走到最近的山脚下。
看着野草丛生的山林,目光往深处望去,树荫遮蔽日头,幽深静谧。
这古代的山林比不得现代安全,猛兽的栖息地没有被过度开发,山中又人迹罕至,定然还有很多危险的飞禽走兽。
陆鸢却步,生出了几分要掉头回去的想法。
可一想到不进山,天天吃糟糠野菜,还吃不饱,掉头回去的想法就淡了许多?
还有,现已入秋,娘仨没有冬衣,冬被可御寒,肯定活不过冬天。
祁家现在只靠着何老婆子做绣活维持生活,穷到连饭快都吃不起了,定然没法给娘仨准备冬衣,冬被。
这入冬后,不想被冻死,只能是自己想办法。
如今身无分文,就是创业也得手里有货才行。
这想要手里有货,少不得上山下水。
陆鸢说服了自己。
她捡了根棍子,一边敲打着杂草,一边缓步前行。
她在山外围砍了枯树树枝,捆起来放作堆,用草绳绑起。
为了方便带下山,柴火也没多大一捆,也够用五六天的了。
把柴火放到显眼的地方,歇了一会后,她开始找野菜,找山货。
古代山里都是宝,仔细点找,总能采到点野果野菜。
找了一圈,陆鸢挖到了一些自己认识的野菜。
分别是野荠菜和马齿苋。还有以前扫墓时经常见到的高粱泡。
橙红色的,小小的一个果子,结得一串串。
既能用来当零嘴,也可以兑成酸甜的果汁。
大约是有新手保护期,陆鸢晃悠了许久后找到了倒在地上的腐木。
许是前些天下过雨,腐木在林子中,被高耸的树木遮去日光,还是潮湿的。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腐木上结满了大片大片的褐色菌子。
陆鸢老家就是在乡下,老宅靠近山林,她也常常看见菌子,也见过腐木上长出来的菌子。
接触到穿越小说之后,就怕万一穿越了,就像现在这种情况,所以就总爱问旁人是什么菌子,能不能吃,然后再记住。
陆鸢很快就确定了是黑木耳,也就是这个时代所说的云耳。
有吃的了!
陆鸢死寂了几天的心情,在这一刻都激动了起来。
虽然新鲜木耳有毒,但晒干之后,毒素会被分解。之后再用水泡发来吃,就没问题了。
现在日头大,晒上两三天应该就可以吃了。
腐木很大一根,淅淅沥沥的长满了云耳,看着能摘下两三斤。
陆鸢把背篓放到地上,开始用砍柴刀把木耳从底部刮下来。
刮下来的木耳,都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中。
木耳都采摘完,她脚都给蹲麻了。
缓了一会后,才背起背篓,准备下山去洗手。
手上沾上了木耳的汁液,她担心会渗透进了皮肤,得赶紧洗洗。
陆鸢转身原路返回,没走几步,目光所及,吓得她脚步倏然一顿。
一丈外的草丛在蠕动,她定睛一看,是小孩胳膊粗的金环蛇!
陆鸢心头蓦地一紧,只觉得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她不由得捏紧了何老婆子扔给她的香囊,一动都不敢动,就屏着呼吸死死地盯着金环蛇,心都梗到了嗓子眼上。
陆鸢盯着那金环蛇慢慢地爬远,直至没入另一片草丛之中,她才像是溺水得救后人,大口大口地呼吸。
陆鸢的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汗湿了衣服。
她不敢久留,迈着发颤的双脚往柴火放置的地方而去。
待提上七八斤重的树枝,双腿缓了过来,她就脚步飞快往山坡下跑。
到了山脚下,她才放慢了脚步,满头大汗地喘息着。
浑身湿透,闷热难受得很。
陆鸢看了眼自己又脏又黏糊的双手,已经感觉到有些瘙痒了,得赶紧洗手。
山脚附近溪流,陆鸢循着水声走到溪边。
远远便看到溪流里有小鱼游动。
她清楚什么工具都没有,肯定是抓不到的,也就没浪费精力去抓,只能瞧着眼馋了。
陆鸢蹲了下来,双手搓洗了许久,才敢捧起水来洗脸。
虽口干舌燥,溪水也清澈见底,但山中水中多得是看不见的细菌,她也不敢喝。
歇了一会,她脱下草鞋洗脚。
山间溪水清凉,泡了一会脚,燥热也退了下去。
洗着脚,她心想鱼抓不到,但没准能捡一点螺和河蚬。
心思一动,就翻着石头找了起来。
没有什么技巧,就是盲找。
大概来摸河蚬和螺的人还是有很多的,所以陆鸢找了好一会,也就只捡到十来个拇指大的河蚬,还有几个螺。
娘仨已经有小半年没沾过荤腥了。
逃荒数月,许久未饱腹过,这身体都已经掏空得不成样子了。
河蚬和螺没几个,塞不了牙缝,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她也没敢嫌少。
找了几张大叶子包了河蚬和几个螺,放置背篓中,背起就走。
正是晌午,田里的村民,有的在树根下休息,有的家去。
陆鸢从原主的记忆里了解到,这村子叫围山村,四面环山。村子里有二十来户人家,稀稀疏疏地落在山野之间。
有人见着陆鸢,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寡妇是逃荒来的,被祁家的何老婆子收留了下来。
何老婆子想让寡妇给昏迷不醒的孙子做婆娘,估计也就是想把寡妇当作不用花钱的使唤丫头。
寡妇给活死人当媳妇,这辈子算是毁了,村子里有不少人在背地说何老婆子黑心肝。
但说到底,村子很多人都受到过祁晟的帮助,所以有些话也没敢当着何老婆子的面说。
虽然没人敢在何老婆子面前乱说话,可都对这寡妇好奇得很。
只是这寡妇到围山村已有半月余了,也不爱与人打交道,所以村民们连寡妇的名字,来历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姓苏,是带着两个孩子逃荒的寡妇。
有好事的妇人,直接凑来探听,问:“苏寡妇,老祁家的那小子还没醒吗?”
陆鸢忽然被喊苏寡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喊自己,直到人走到自己身旁,才反应过来是在与她说话。
陆鸢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圆脸妇人。
她翻找了一下寡妇的记忆,发现竟不认识这妇人。
不说这妇人,就是村子里的其他人,独来独往的寡妇都不认识。
陆鸢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是想在这时代生存下去,就必须尽快的了解,融入这个时代。
想要融入这个时代,就得和人打交道。
思至此,陆鸢开口询问:“嫂子怎么称呼?”
没承想能得到寡妇回应,妇人面色讶异了一瞬,才应道:“我叫黄兰,家就住在老祁家后边,夫家姓陈,你叫我陈二嫂就好。”
陆鸢唤了声“陈二嫂”后,解释道:“先前刚逃荒到围山村,路上遇到太多坏心思的人了,也还没缓过来,就没与村子的人打招呼。”
黄兰本来就对苏寡妇不了解,之前是咋样的性子,她也不怎么好奇,她好奇的是何老婆子的孙子。
黄兰不死心的追问:“老祁家的孙子到底还能不能醒得过来?”
陆鸢摇了摇头,应道:“我不知道,何老婆子什么都没与我说。”
“陈二嫂可知道何老婆子的孙子发生了何事,才会成了这般光景?”
黄兰打探到什么消息,惋惜地叹了一声气后,说道:“两个月前,祁晟上山打猎摔下了谷底,磕破了脑袋。被人抬回来后,虽说保住了一条命,但也没有再醒过来。”
说到这,陈二嫂压低声音问:“妹子,老实和嫂子说,你还真愿意嫁给活死人,赔上下半辈子呀?”
这一个村子里的都是熟人,她说的话,指不定明天就能传到何老婆子的耳中。
陆鸢也没傻到说实话。
说多错多,她只是无奈地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