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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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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社休息一晚,清早,他两人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谈话时不再像昨天那样失落、忧愁。他们早经世事,有些事情,外人随意掺合进去反而会引起他们的反感,最后弄巧成拙
街上有不少卖早餐的店铺或者小摊,没有过多挑剔,我们随便吃了一点,便带上相机,踏上去海边的路程。走在阴凉的地方,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变化。我查了一下天气预报,这边的气候确实要更冷一些,树上的叶子还未完全枯黄,却给人已经入冬的感觉。
“和昨天相比,今天又冷了许多,下个冬天,想去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孟西洲裹紧外套,懒散地说道。
“去南方,听说那边现在还像春天一样暖和,那里树木四季常青,花蕾满枝,明艳动人。有舍有得,那里几乎不下雪,在那边看不到漫天飞舞的雪花,无法目睹雪花在指尖融化。” 我对他们说道。
“深秋季节,不想看这遍地黄花,如果能舍下皑皑白雪,去南方过一个春意盎然的冬天,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李青岑笑着说。
“英雄所见略同。”孟西洲望着道路两旁叶子快要完全脱落的大树,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观察着他们说话时的表情,当他们的谈话戛然而止的时候,我并未引出下一个话题,而是回味他们说的话。说实话,我羡慕他们的坦荡,和无拘无束的状态。这个世界对他们并不美好,值得称赞的是,他们没有身边所有事物心灰意冷。
“从学校回去的时候,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就可以启程去南方过冬了。”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开口大破这沉默。
“顺其自然,其实,早该启程了,在这里停留太久了。”孟西洲笑着说道,淡然的语气,平和的表情,仿佛是在告诉我,不必挽留,更不必说些伤感的话来渲染这离别,让一切随俗浮沉。
“希望一切顺利。”我说道,我迫切希望他们能多留几日,即便只是相对而坐,互相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中,也是好的。
有幸和他们走一程,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殊途,分别在所难免,我不会去挽留,因为我明白,我和他们,就像岸边的岩石和浪花,无论岩石如何挽留浪花,也留不住。
“快到了吧,走了这么久了。”孟西洲问道,李青岑正在翻看手机地图。
“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根据导航提示,来到一条繁华的大街,街上人群寥寥无几,汽车倒是很多。海边的人很少,沙滩上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
“海风打在脸上,有些疼。”孟西洲苦笑着说道。
李青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蹲在沙滩上,从背包内取出相机,拍了一组照片后,叹息道,“如果安静在的话就好了,她一定不会在意海风是轻拂脸颊还是击打身体。”
“会有人带她去海边的,并将书上的海景一一写进现实。”我说道,李青岑似乎没有听见,孟西洲也没有接话,我指着在海面上飞行的大雁,兴奋的说道,“快看,那里有一只落单的大雁。”
我走到李青岑身边,督促是将那只大雁拍下来,他只是嗯嗯嗯的让我不要晃动他的身体,并没有直面回答我的问题。和他待在一起有些无趣,我后退了几步,看着坐在沙滩上,怅然若失地望向海面。兴致被扰乱,我也不再说话,沙滩上,只剩下咔嚓咔嚓的相机声。
“他在拍照,他是摄影师吗?”稚嫩的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我和孟西洲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是一个小孩。
“他不是摄影师,我们也不是,他给大海拍照,是想给那些没有见过大海的孩子,看一下海是什么样子。”我说完后,立马察觉到他们两人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相机,可以把大海的声音也拍进去吗?”被他这么一问,我担心稍不留神,便打破了他心中的某些印象,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海的声音,是要用心去感受,只用耳朵,可能听不到它想说的话。”李青岑替我回答。
“你一个人来这里吗?有没有大人陪你一起?”孟西洲直起身,往四周望了望,并未发现正在寻找小孩的大人,问他时语气有些担忧。
“没有大人陪我一起来,我家就在那里,很近的。我出来玩的时候,不能离家太远,就只能来这里了。但是这里每天都是一样,看得我都有些烦了。”他指了指附近不远处的房子,看着我们说道。
“你是个幸运的孩子,有一群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孩子,住在大山里面,从来没有见过海。对他们来说,看到大海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也会羡慕你可以经常来海边散步。”孟西洲捏着他红彤彤的脸蛋,笑着说道。
“你不仅能看到大海,还能听到风掀起浪花的声音,也能观察到浪花击打岩石的轻盈。那些孩子,只能通过照片看见大海的样子。他们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翻滚的浪花,却听不到这些声音,也看不到这些稍纵即逝的瞬间。你是个很幸运的孩子,要学会珍惜所拥有的。”我看着他说道,说完后就后悔了,他年龄这么小,大概还听不懂这些词语的意思。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他们?”他想了好大一会,孟西洲还在考虑是否要将我说过的话,简明易懂的重复一遍时,他看向我,天真地问道。
“等这个叔叔拍完照片,我们就去找他们。”孟西洲说道。
孟西洲说完后,他转身跑走了,我和孟西洲面面相觑,最终决定随他去吧。李青岑把相机递给我,让我也拍几张,我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坐在一处岩石聚集的地方,删掉几张模糊的照片,等待浪花冲击岩石的瞬间。
他们两个人,坐在沙滩上,百无聊赖的望着海面,没过一会,也来到岩石上面。海面有些平静,海风也不似刚才那般猛烈,风激起浪花不知还要等多久。我们还在谈论海平面的曲折,通过镜头,我发现那个小孩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担心你们走了,所以我跑得特别快。这些都是我在沙子里找到的贝壳,老师说海边的贝壳,记录了大海的声音,放在耳朵上就可以听见。你们把这些送给那些孩子,这样的话,他们不仅可以看到大海,也可以听到海的声音。”他看着我们说道,一边说一边将袋子中的贝壳拿出来,摆在沙滩上面。
“这是你经常来海边收集的贝壳,给他们了,你自己没有了怎么办。”我问道。
“我每天都可以来,贝壳没有了,我可以趁着海水退回去的时候,在沙子里面找。”他语气真诚的说道,明亮的双眸中,没有一丝杂质。
“好,我替你把这些贝壳带给那些孩子们。我一定会告诉他们你的心意,告诉他们这是一个同龄的孩子,把海的声音储存在贝壳中,送给他们。”李青岑半蹲在他身边,认真地说道。
“谢谢你们,我要回家了,这里太冷了。”他说完后就跑开了。
“注意安全,不要跑。”李青岑看着他的身影,大声喊道,他跑出去一段距离后,朝着我们挥挥手。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沙滩上时,孟西洲缓缓说道,“只有未经人事的孩子,才能做到这般天真善良,听了一个故事,便轻信了讲故事的大人。听到有一群孩子向往大海,于是心甘情愿分享自己的贝壳。”
我回到岩石上方,继续等待海风激起浪花,天从人愿,海面上的风又变得激烈起来。我趴在岩石上,拍下海水冲击岩石的一瞬间,记录下翻滚的浪花。在李青岑的指导下,孟西洲也拍了几组照片,我们检查完照片的清晰度和美观度,便带上那一袋贝壳回去了。
回到旅社后,我们收拾好行李,启程去往下一站,学校。
旅社距离车站不远,简装行走倒是很轻松,而那一箱书的重量,压得我们苦不堪言,一路上,拿书的人换了好几次。
来到车站外面,按照顺序,轮到我拿书,他们两个负责拿行李。我憋着一口气,搬起那箱书,西洲突然叫唤了一声,“哦,老天,你的行李比那箱书还要重,敢问你是在包里面装了几块铁吗?”
“就是几件衣服和鞋子,还有一点常备的药品,其他的没有了,我提着没有太重。”我看着他说道。
“那不然你来拿书?”李青岑看着他说道,没等青岑说完,他就跑进车站内了。
换好车票后,我们坐在候车厅休息,等车时,孟西洲一直看着袋子里面的贝壳,并小心翼翼取出来,放在耳边。
“我好像听到了大海的声音,这只贝壳声音有点幽怨,肯定在讲一段悲伤的故事。”孟西洲看着我们说道。
“只要你想,你可以给袋子里的每一只贝壳,赋予不同的故事,悲伤的,幸福的,你开心就好。”李青岑忍着笑意,看着孟西洲说道。
“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在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它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海面,看见夜晚的漫天星辰映照着海面,听见浪花击打岩石的嬉笑声,听见孩童的戏水声。”我看着孟西洲说道,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道,“大海见证着这一切,而贝壳,作为大海忠诚的信徒,将大海的见闻记录下来,供人倾听。”
“就当有这么回事,那贝壳记录的故事,只有真正热爱大海的人才能听到。你呢,对大海,谈不上热爱,不见得能听到,就不要故意在这里引人注目。”李青岑看着孟西洲说道,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自己听不到,就说别人听不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孟西洲故作叹息的说完,李青岑并没有理会他。
广播内传来工作人员的提示声,我们搭乘的那趟列车,快到站了。去排队的时候,在检票的地方看到一个孩子,我上前几步,看清楚他的面貌,是昨天在这里与母亲分别的孩子。我看着他,他看着站台,他趴在栏杆上,注视着从站台内走出来的旅客,眼睛中充满期待。
列车终于靠站,旅客纷纷朝着站台的方向走去,临走前,我忍不住看了这个男孩一眼,心中默默祈祷,祝愿他的母亲能少受些生活的苦,早日停下为生活四处奔波的脚步,早日与家人团聚。
“人不是很多,位子在这里。”孟西洲指着窗边的几个位置说道。
随身行李全部放好之后,孟西洲又开始研究那一袋贝壳,李青岑在他旁边无奈的笑笑,从背包内拿出一本书,自顾自地阅读。我拿出相机,翻看在海边拍摄的照片。
呜呜呜,列车缓缓启动,沿着铁轨驶向下一站,当然,载着思念与不舍。
“这个故事真动人,我已经想好怎么说给孩子们听了。”孟西洲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李青岑埋头看书,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开始期待与那些孩子见面,想着他们是否也在期待我们前去,他们没见到安叔会不会失望,是否愿意接受贝壳。想到这,我脑海中突然闪过安叔的愿望,他希望我们教这些孩子种花。
我靠在椅背上,看向外面无边的麦田,思来想去,总觉得教在农田里摸爬滚打的小孩,照料娇嫩的玫瑰,是一件不算太妥当的事情。比起种植玫瑰,我更希望教会他们一些生活上的技巧,比如修理灯泡,裁剪衣物等。我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李青岑叫醒我的时候,列车已经抵达终点站。
从车站出来,还要再坐一段路程的大巴车 ,我晕乎乎地跟在他们两人后面,搬运行李,下车,交换行李,上车,搬运纸箱,下车。从大巴车下车的时候,我站在泥泞地上,心想,不对不对,下车的地方,人烟罕至,视线范围内甚至没有看到一个路人,跳起来勉强能看到坐落在远处的房屋,这里住户极少,不可能会有学校。
“我们是不是坐错车了。”我望着大巴车离开的方向,紧张的问道。
“没有,就是在这里下车,去村子里的路还没有修好,我们要走上一段路。”李青岑说道,见我们没有任何反应,他一个人搬起纸箱,继续说道,“快走吧,要在天黑之前赶到学校。”
“走吧。”我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