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19章 ...
-
我沿着停放公交车的长廊，走到那处屋檐下，真的是他，他手里拿了三把伞，还在张望着从车站出来的人群，似乎并没有看到我们。
“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回来。”孟西洲提着背包，快步走到他身旁问道。
“安叔和学校老师联系过，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昨天下午开始下雨，一直没停，我们都担心你们长途奔波，身体状态不好，淋雨后可能会生病，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林予安说道，他说话时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羞涩。
“真是麻烦你了，这段时间一切都还好吗？ ”李青岑接过伞，看着他问道。
“你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安叔的身体情况不稳定，去了两次医院，其它方面都说得过去，不好，也不坏。”林予安看着我们说道。
“那我们快回去看看。”孟西洲说道。
离开车站的时候，我和孟西洲各用一把伞，林予安和李青岑共用一把伞。我和孟西洲并排走着，偶尔会说一些无聊的话。他们人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当我勉强可以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他们便会刻意放缓脚步，和我们保持些许距离。
明白李青岑的用意后，我和孟西洲快马加鞭，不再顾及他们两个，没一会就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走到图书馆所在街道的路口时，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墙壁上张贴东西。距离不近，还有雨雾的加持，到路口的时候，并未看清那人是谁。
一时间，所有不好的想法涌上心头，我一只手拖着行李，一只手撑着雨伞，加速向图书馆跑去。距离近一些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安静，心中浮起的石头顿时沉下来，脚步自然也放慢了几分。
我站在一家即将拆迁的商铺台阶上，等着孟西洲跟上来，随后和他一起去图书馆。安静看见我们的时候特别开心，我们走到图书馆门口，她急忙把我们手中的行李接过去，我和孟西洲把伞放在门口，便跟着她进去了。
“你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安叔看着我们说道，两个月不见，他变得更加苍老，甚至于端起水壶倒水的时候，都有些力不从心。
“您不用担心，他们两个共用一把雨伞，行动受限，现在啊，估计正在雨中漫步。”孟西洲看着安叔说道。
我接过安静手上的干毛巾，胡乱擦了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外套后，便将毛巾晾在椅背上。孟西洲正在和安叔讲述一些在山区学校发生的事情，安静见状，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过去。我跟着她来到最里面的书架，注意到，书架上多了一些东西。
原本略显枯燥乏味的书架，在干花的衬托下，焕发出一些别样的光彩。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以为是她亲手做的，我取出几束，包装的花纸和绳结的系法，总觉得似曾相识。
安静从书架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束，再次示意我跟着她。她走到安叔身边，将那束花放在桌子上，安叔看到后，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娓娓道来这些干花的来源。
“这是一个花店老板送来的，那家花店，正是安静小时侯拜访过的花店。”说到这，他戛然而止，想了一会，继续说道，“他借着买书的名义来到书店，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安静就是他多年前见过的那个小女孩。稍微熟悉之后，他以长辈和朋友的名义，经常送些干花过来。”
听安叔说完，我恍然大悟，干花包扎时花绳的系法，还有花纸上的莫名熟悉的图案，正是我寄养玫瑰的那家店常用的包装手法。
过了一会，李青岑和林予安也回来了，李青岑进来的时候，目光柔和，面带笑容，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很和谐，至少没有出现激烈争论乃至两人双双冷脸的情况。
“你们一直赶车，应该还没有吃早饭，我去给你们做点清汤面，暖暖身子。”林予安把东西放下之后，对着我们说道。
“这个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动手也行。”孟西洲说完后，拉着我进去后院，林予安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我们刚走开，李青岑便坐在安叔的对面，后院的房门虽然不隔音，但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已然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声，听清谈话内容更是天方夜谭。
煮几碗清汤面，不需要三个人同时沾手，我站在厨房内，不知该做些什么。窗户上的雨水渗到桌台上，我总算找到了一点要忙的事情，我手忙脚乱地从饭桌上拿了一块抹布，将放置厨具的灶台和橱柜内的碗筷，全部重新清洗一遍。
煮面条的时候，林予安一直站在旁边，并未操手，他笑着说这两个月，厨艺进步了不少。孟西洲也打趣着说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一下他的手艺。
面条煮好之后，我试吃了一下，发现味道并没有特别奇怪，一碗素面下肚后，身体确实暖和了一点，便去叫李青岑也过来吃一些。
我来到书店内，安叔和李青岑没有说话，于是快步向前，叫李青岑去厨房吃东西。他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立刻起身去厨房，也没有及时回答我的问题，他想了一下，问道，“面条是谁做的？”
“孟某人做的。”
“那我现在过去吃一点，你看一下店。”
“我知道了。”
李青岑去后院后，我坐到安叔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桌子中央的花，想着说点什么。在看到安叔苍老疲惫的面容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坐了几分钟，我还在酝酿要说的话，安叔主动开口问道，“那里条件不好，你住着还习惯吗？”
“能习惯，条件是简陋了一些，但是对于我们的一些诉求，李老师和村长都会尽力满足。当地的村民都很热情，学生们也都乖巧懂事。在学校的时候，李老师经常说起要和您一起下棋，没见到您，他有些失落。”
“他啊，唉，今年没有过去，我心里也不舒服，这盘棋，就当是一个念想。”安叔语气平静的说道，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无法隐藏眼神中流露出的悲伤。
“我问过阿姨，她说，这么多年，他们只能在秋季时等您过去，没有办法来找您，因为他们不知道地址。”
“他们确实不知道，我不愿意告诉他们，村子里的亲戚，长辈们已经过世，小辈们也纷纷外出劳作，他们也无处打听我的住址。”
我想了一会，继续问道，“您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地址？”
安叔看着我，语气颤抖地说道，“唉，学校里的一些孩子，父母会在农闲时节外出务工，多挣几个钱补贴家用。他们帮忙照顾的孩子，最小的只有三四岁，这部分孩子需要他们两人日夜照顾，他不能经常出来。我体谅他这一点，不能让他左右为难。”
“我理解您的心情，今年您没有过去，也许，他会来找您的。”我说道，看到他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我们把地址告诉他了，这盘棋，一定会有机会下的。说件您担心的事情，我们离开时，还没有家长把小孩送过去，让他们帮忙照顾。”
安叔低着头，想了好一会，缓缓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他，等他来下这最后一盘棋。”我听着他的话，内心五味杂陈。安叔说完后，又低下头，好几秒钟，我甚至以为他睡着了。
我望着柜台上的毛毯，小声说道，“您觉得予安怎么样？”
安叔突然抬起头，缓缓说道，“他啊，无论是品格，还是待人接物，都可圈可点。”说话时眼带笑意。
我断断续续又讲了几件学校的事情，两杯茶水喝完，安叔虚弱不堪的身体，开始呈现出一种极度疲劳的倦态。我劝了一会，安叔终于答应回房休息一会。我没有等孟西洲他们从后院出来，和安静打了一个招呼，就决定先回去了。
我没有直接回去，穿过几条街道，去了花坊。我进去后，看到那个年轻姑娘正在店里，看到我后，她先是笑了一下，随即转身去拿我的花盆。
“看它的状态，比在家里好多了。”我笑着说道。
“现在还没开始发芽，在哪都差不多。”她看着花盆说道。
“我当初交给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样说是为了让你放心。”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帮我照顾这株玫瑰，留它在家两个月，根部可能就腐烂了。不多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拿着这么多东西，外面还在下雨，路上太不方便了。不如这样，这花盆你先放在这里，等天气好的时候，你再回来取。”她看着我说道，将我的花盆重新放回架子上。
“这样的话，就要麻烦您再帮忙照顾几天了。”我笑着说道，从花坊出来后，朝着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回到家，打扫完卫生后，我躺在沙发上，计划回家的时间和事情。过去一周，雨没有停过，也因为这个缘故，我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出门。
等了一周，终于迎来雨过天晴的这一天，也到了我准备回家的日子。临出门前，我学着孟西洲的样子，只带了一些必需品和几件衣物便出门了。我的计划是，去图书馆和他们道别之后，就启程回家。
快到图书馆的时候，道路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揉揉眼睛，不敢相信，我调整了背包的位置，快步向前，准备一探究竟。距离他只有两三米远的时候，我摇摇头，惊呼道，“李老师。”
他听到后，好奇地转过身，看到是我，眼神中的防备立刻松懈下来。我站在他面前，继续说道，“李老师，没想到您会来，书店就在这附近，我带您去。”
“在这里碰上你太好了，我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书店，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李老师笑着说道。
“快跟我来，看到您来了，安叔一定特别开心。”
“我在学校里面想着，今年肯定是等不到他了，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过来找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李老师看着我说道。
“等见面了，您就知道了。”
我来到图书馆的时候，让李老师在外面等一会，我先进去。进来后，我走到安叔身旁，笑着说道，“安叔，门口有人来找您。”
“有人找我，是花店老板吗？”安叔看着门口说道。
“好像不是花店老板，是您的一个朋友，我现在让他进来。”听我说完，安叔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门口，似乎已经想到这位朋友是谁。
李老师进来后，走到安叔面前，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眼角都泛起了泪花。李老师在为安叔的苍老衰弱悲伤，安叔在为故友重逢高兴。也许，李老师从拿到地址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为来见安叔做准备。
“你怎么来了？谁照顾那群孩子？”安叔语气激动地问李老师。
“你别担心，我不在学校的这几天，几个学生的奶奶，会帮忙照料这些孩子。今年你没有过来，我有些想念你，也要完成我们约好的棋局，就过来了。”李老师看着安叔说道。
“好，我陪你下完这局棋，你选个时间。”安叔笑着说道。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李老师答道。
